趙文鳳
摘 要: 在美國女性主義作家夏洛特·帕金斯·吉爾曼創作的短篇小說《黃色墻紙》中,無論是在人物的塑造上還在其存在環境的勾畫上都充滿了荒誕的美學意蘊。同時作家在創作小說的意圖上也折射出荒誕的光芒。
關鍵詞:荒誕 黃色墻紙 存在環境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82(2016)08-0398-01
“荒誕”是西方美學史上重要的一種審美形態。其基本含義包括:不合理的,悖謬的,出于固執或者片面的認識;可笑的,荒唐的,出于反常而不被認同和接受的言語或行動;人與人之間的不能溝通或人與環境之間的根本失調。 荒誕來源于生活,是人對現有生活的觀照與思考。在這個過程中身為主體的人對自我存在的環境和狀態進行觀察與反思,當這個主體的人發現其自身生存與發展有著不合理性的時候,荒誕便由此而生。與荒誕聯系最緊密的是存在主義。在理性的前提下,發現人自身所處環境的種種不合理性,就產生了荒誕。作為美學范疇的荒誕,形成于特定的審美活動,也就是以審美的態度和方式,觀照非理性、無意義的世界和人生,體悟生存于困境之中的孤獨和焦慮,并在此生存困境中,明知無可抗拒的死亡終將宣布一切努力和抗爭都是徒勞,卻依然從人世間的一切生命活動中,尋找潤澤整個身心的溫暖和光明。[5]加繆在《西西弗神話》中將荒誕定義為“人與他的生活之間的分離;人的呼喚與世界的不合理的沉默之間的對抗”。一般認為“荒誕”難以用理性的語言來進行闡述,文學和藝術則被公認為是表達這一美學范疇的最合適的手段和方式。
小說《黃色墻紙》講述了一名普通的家庭女性被身為內科醫生的丈夫認定為患上了間歇性精神抑郁癥之后,在一處偏僻古老的房子里靜養,最后病癥加重變瘋的故事。
一、呼喚與沉默——約翰個性的荒誕性
小說中的女主人公被隱匿了姓名。她的丈夫約翰是位內科醫生,約翰認定他的妻子患有間隙性精神憂郁癥。約翰租了幾間偏僻的廳房給妻子靜養。女主人懷疑這房子不同尋常,對丈夫說了自己的看法,約翰卻對此“報之一笑”,而且“我早就料到了這一點”。讀者不難推測:約翰一直都對妻子的想法不屑一顧。她從開始就不喜歡他們住的房間,這里的擺設,尤其是那極不和諧的黃色墻紙都令她不舒服。她喜歡的是樓下那間有玫瑰花和精致老式印花簾子的房子,“可約翰沒有聽從我的意見”。從不考慮妻子的個人的想法和意愿,在治療和療養策略上采取過于主觀甚至強迫妻子服從的手段顯然是不合理的。在這一點上,約翰的行為無疑是荒誕的。 約翰固執和悖謬讓女主人公無可奈何,她不得不住進貼著黃色墻紙的那間房。她對房間里的墻紙感到緊張與不安。于是找準了時機向約翰委婉的表明了自己的感受,“我剛一開口便打住了,因為他坐直了身子,以一種嚴厲、滿含責備的神情看著我,以致我無法再說一個字”。女主人公根本無法與丈夫進行心靈的溝通。這種人與人之間的不能溝通的情境和狀態同樣產生了荒誕效應。女主人公生活壓抑,內心的感受和困惑只能付之紙筆,即便是這件事也只能偷偷地進行。約翰不許“我”工作,不許“我”勞累,他認為這樣對“我”的健康恢復不利。“我認為自己沒有能力寫……但我必須用某種方式說出我的感覺和思想——這是一種解脫和消遣!”加繆說:荒誕就是人與他的生活之間的分離;人的呼喚與世界的不合理的沉默之間的對抗。
二、禁閉與變瘋——女主人公存在狀態的荒誕性
在男主人的安排下,她住的地方“遠離公路,距附近村落也有三英里之遙,十分冷清僻陋。——有籬笆、隔墻和上鎖的圍墻門”。她只能在有限的范圍內走動。她像被囚禁在這里。院子里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花園——“綠樹成蔭,到處是兩邊植滿楊樹的曲徑,本來還有幾間溫室,但如今都成了殘垣斷壁。”約翰說來這里就是因為她的原因,他認為她需要好好休息,盡量多呼吸新鮮空氣。“他考慮得細致周到,對我充滿愛意,沒有他特別的指示,我幾乎不能動彈一下。”在男權為中心的社會制度下,丈夫在婚姻家庭中處于決定地位,他是權威,決定并支配著妻子的一切。要求妻子完全按照他的觀念和想法生活,甚至代替她思考。在這樣的社會家庭環境中,她沒有自己的空間,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甚至連寫作都不可以。女性從事寫作,建立話語權,進行自我言說,勢必對男性的統治地位造成威脅,因此受到了千方百計的阻撓。[4]女主人公生活在壓抑情境中,不能工作,不能寫作,不能見孩子,甚至不能出門,任何事都要征得他丈夫的同意。這種禁閉下的生活便是女主人公的存在狀態。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生存環境下,她由緊張到焦慮、再到出現幻覺、到最后的精神失常。這是她對這一荒誕的存在環境的一種反抗。
對于個人所面臨的生存困境,對于現實世界的艱難和逼迫,它決不回避,也決不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加以否定,而是尋求一種反諷的方式,來化解、消除個人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矛盾和緊張,或者,使個人得以超越、凌駕于這種矛盾和緊張[6]。女主人公并不認同丈夫的看法,但因為他是醫生,又很聰明,對自己很關愛。所以她也就相信了自己是個病人——神經過敏,有一點歇斯底里而已。丈夫的固執和冷暴力使她屈從。由于這種暗示,她在面對讓她厭惡的黃色墻紙時產生了種種聯想和幻覺:“當你的視線跟著搖晃不定的曲線在墻上游動一小段距離時,這些曲線突然‘自殺了——以瘋狂的角度急轉直下,在前所未聞的矛盾沖突中毀滅自己。”接著她眼里的墻紙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她發現墻紙后面有個女人,她正努力地搖動著囚禁她的柵欄,想從圖案里爬出來。女主人公同情墻紙里的女人,因為她的境遇與自己一樣。約翰的權威和“關懷”就像那柵欄,生生地禁錮了她的自由,她不能有自己的意見,任何的想法都是不該有的幻想。他自以為是地安排她的一切活動,完全不考慮她個人的意愿。他把她禁足在這個院子里。于是她決定撕掉墻紙,解救那個女人。女主人公的行為實質上是在解救困境中的自己。
三、覺醒與抗爭——吉爾曼創作《黃色墻紙》的荒誕色彩
《黃色墻紙》是被視為歐美女權運動先驅之一夏洛蒂·泊金斯·吉爾曼的一部女性主義作品。
女性主義在19世紀影響了整個西方世界。當啟蒙思想家們宣揚天賦人權、挑戰君權神授和封建政體時,女性解放先驅們開始注意到長久以來束縛在女性身上的思想觀念和社會習俗,即女性群體在整個社會生產生活中的存在境況。“女性生存的一切外部環境和客觀條件,都將女性限定在被動的、客觀的也就是他者的位置上;通過學校和家庭教育、社會習俗的熏染、法律和倫理的約束,為處境所強加的他者特性逐漸內化為女性的自我意識,使婦女自愿地、積極地按照男性中心的教條和規范塑造自己,這是一種更深刻的自我鉗制”[3]。在這種男權社會制度下,女性處于從屬地位。從女性主義角度來看,社會規約壓抑著女性,女性受男性的奴役。女性存在處境是指與女性的生存直接和間接的客觀物質環境和社會文化條件,包括政治體制、思想意識形態、歷史文化傳統、社會習俗等各個方面以及對女性身心的作用。
存在主義與作為美學范疇之一的荒誕關系最為緊密。存在主義思潮的一個鮮明特征就是關于人的生存的思想意識。作為女權運動先驅之一的夏洛蒂·泊金斯·吉爾曼在當時的人文主義者提倡的性別平等的思想啟蒙下覺悟到女性生活在一個非理性的男權社會制度里。在這種社會制度里女性處在被控制、被壓抑的境地。 “觀察到生活的荒謬,不可能是一種終結,而僅僅是一種開端”[2]。 同樣對于夏洛蒂·泊金斯·吉爾曼來說——覺醒也只是一個開端。她拿起筆把女性的生存處境完全暴露在公眾面前。作為女性主義作家,吉爾曼塑造了《黃色墻紙》中的女主人公形象。在家庭生活中她處在丈夫的籠罩之下,她的丈夫很關心她的間隙性精神抑郁癥,卻對她的心理健康置若罔聞。她一再用理性的溫和的態度和語氣試圖與丈夫進行平等的心理和語言交流,因為丈夫的男權心理以及固執的性格而屢次失敗,她所有的對恢復精神健康有益的要求都被駁回。她不能工作、不能走出大門、不能與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在家庭生活中她的權利被剝奪,只能靜靜地面對那張讓她不舒服的黃色墻紙發呆。在抑郁和焦灼中,那張叫人不安的墻紙漸漸地發生了扭曲變形,這讓她不停地幻想與想像,致使精神崩潰,最后瘋掉。小說中瘋女人的形象給人印象深刻,女主人公看到墻紙后面的這些女性的悲慘的境況, 正是她自己在現實中的真實的處境。 正因為命運遭遇的同構特點, 使她奮不顧身地去拯救那些被禁閉在“圍城”中的婦女。[1]在小說中瘋女人的形象無疑是荒誕可笑的。吉爾曼是以一種荒誕來揭示另一種荒誕,她要把瘋女人的荒謬行為完全揭露出來,迫使人思考,迫使所有人思考讓女人瘋掉背后的真正原因,而這種原因正是在男權社會制度和規約習俗下女性群體生存狀況的荒誕性。
四、結語
觀照到人自身的生存境況和存在狀態的非理性是生成荒誕的前提。女性主義作家夏洛蒂·泊金斯·吉爾曼的小說《黃色墻紙》里充滿了對女性生存與存在困境的書寫。小說里的人物,即女主人公的丈夫約翰身上同樣具有固執、悖謬的荒誕因素。吉爾曼在小說里描寫女主人公最后瘋掉的荒誕情境實質上是在迫使讀者去發現和思考那致使女主人公變瘋的荒誕原因。因此,用審美的角度去看整個小說,《黃色墻紙》充滿了荒誕的美學意蘊。
參考文獻
[1]白曉榮.圍城里的掙扎何時了,<黃色墻紙>的女性主義解讀[J]. 桐陵學院學報 2007 年第 4 期.
[2]加繆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四卷,444.
[3]魏天真.梅蘭.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導論.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
[4]朱麗.黃色墻紙:夫權制社會女性寫作的困境[J]. 信陽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11 年 5 月 第3期 .
[5]朱立元.西方美學范疇史.第三卷,山西教育出版社368.
[6]朱立元.西方美學范疇史.第三卷,山西教育出版社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