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芬芬
日本梅文化的變遷
祁芬芬
提起“賞花”日本人自然而然就會聯想到國花櫻花。但是,日本最初的賞花始于賞梅。平安時期之前,梅花比櫻花更受到大家的追捧。梅花作為先進的唐文化的一部分被引進到日本,之后被日本貴族視為風雅的象征備受推崇。但遺憾的是,這縷梅香被平安中期的“國風”所吹散。本論文嘗試追溯日本梅花文化衰落的原因。
梅花 日本 平安時期 國風文化
平安時代以前梅花深受日本人喜愛,被當作日本貴族品味的一種象征。著名和歌集《萬葉集》中詠梅和歌有118首,比詠櫻的38首多出3倍,其中還有著名的“梅花之歌三十二首”。菅原道真的“飛梅傳說”至今仍廣為流傳。梅花在當時的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一)大伴旅人的“梅花宴”與“梅花之歌三十二首”
天平二年,大伴旅人在自己的大宰府舉辦宴會,邀請當時的文化名流來賞梅,并作了“梅花之歌三十二首”。因此,后世將此宴會稱為“梅花宴”。大伴旅人仿《蘭亭序》為“梅花之歌三十二首”作序,一展他的漢文化素養。
「天平二年正月十三日、萃于帥老之宅、申宴會也。(略)請紀落梅之篇。古今夫何異矣。宜賦園梅聊成短詠。」
─『萬葉集』巻五
《萬葉集》中第822首:
「和何則能尒 宇米能波奈知流 比佐可多能 阿米欲里由吉能 那何列久流加母」
─『萬葉集』巻五
其中以“わが園に梅の花散るひさかたの天より雪の流れ來るかも”將梅花的純白比作由天而降無瑕的白雪。梅香裊裊的庭園與溢美之詞的和歌,無一不表達著旅人對梅花的鐘愛。
另外,從“梅花之歌三十二首”中詠者的身份來看,主人大伴旅人是當時的大宰府帥,官位第三,紀卿、山上大夫和丹氏麻呂等分別位于第四至第八。參宴的人中不僅有較高官位的人,還有像小野氏淡理等并不官位在身的風雅名士。這說明,梅文化的受眾群體并不局限于朝廷。
(二)菅原道真與“飛梅”
菅原道真是平安時代的貴族、學者、漢詩詩人、政治家,深受宇多天皇與醍醐天皇重用。現在被譽為日本的學問之神。菅原道真非常喜愛梅,少年時期便詠出“月の輝きは晴れたる雪の如し、梅花は照れる星に似たり。憐れむべし、金鏡転じ、庭上に玉房の馨れることを”的好漢詩以表達對梅的喜愛。菅原道真的詠梅詩中最有名的一首是,
「東風吹かば にほひをこせよ梅花 主なしとて春な忘るな」
─『拾遺和歌集』巻第十六
這是在901年,與藤原時平的朝廷爭斗敗北后左遷至大宰府時與原住處的梅花惜別時所詠。據說他搬走后,那株梅花也追隨而去騰空降落在菅原道真搬遷之處,即“飛梅傳說”。一說此梅是府中人所植,梅株是白太夫偷偷從舊宅中帶出,在拜訪大宰府之際獻出。另一說該梅是由菅原道真親植。這都反映出菅原道真對梅的喜愛,至今供奉菅原道真的大宰府天滿宮里有一棵神木名為“飛梅”。
梅文化的一個重要表現是平安朝編纂而成的《古今和歌集》中詠梅和歌數量的減少。此時,梅文化已失去作為貴族文化的地位。國風文化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國風文化”是為區別奈良時代的“唐風文化”而言。自公元894年,遣唐使被廢止后中日交流開始偏向貿易。日本為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特文化,加速了假名文字和女流文學等國風文化的發展。當然,這是在已傳入的唐風文化的基礎上,發展屬于自己的文化,構筑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說,日本的“國風文化”是建立在中國文化的框架基礎上的,櫻是梅的替身。
梅花在奈良時代由中國傳入,是唐風文化的代表。梅文化的繁榮與唐朝的繁榮有著緊密聯系。直至8世紀中期,唐朝都是東亞文明的中心。日本民族自古便擅長吸收先進國家的外來文化,對其認真分析,取精華部分學習。詠梅,是對當時先進的唐朝的模仿。然而,平安中期,唐朝發生安史之亂國力衰退,逐漸失去對西域等的控制權,國境縮小。公元894年,宇多天皇意識到唐的衰落,同意了菅原道真提出的廢止遣唐史一議。唐是梅花得以在日本成長的后盾,后盾失則全失。因此說,唐的衰落是梅文化在日本衰落的原因之一。
另外,平安時代末期凈土教流行“末法”思想。所謂“末法”,簡單來說就是指平安末期的1052年是世界滅亡的時間一說?,F世對“末法”毫無辦法,因此世間流行死后能去往極樂凈土的想法。另外,平安末期災害與戰亂頻發,也讓日本人逃離現實的愿望更加強烈。如此這般,“凈土”信仰在日本迅速生根發芽。隨后深深地浸入日本人的思想中,他們認為死并不是人生的終點,而是通往極樂凈土的大路。在這種背景下,梅花不畏嚴寒盛開于隆冬季節的剛毅堅忍的性格與“凈土”信仰并不相符。梅文化漸漸勢微也在情理之中。
綜上所述,首先,梅花的外來者身份使她背井離鄉,在遙遠的他國紅極一時,但隨著祖國國力漸漸衰退,在他鄉的地位也一降再降。再者,她本身的性格與日本開始盛行的國風文化的主旨相背離,再加上凈土信仰的影響,縷縷梅香漸漸飄散消失在日本文化的歷史長河中。
[1]高木市之助等(校注).萬葉集[M].東京:巖波書店,1959.
[2]于長敏.日本的學問之神—菅原道真[J].日語知識,1994(07).
(作者單位:渭南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