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娜(西藏民族大學,陜西 咸陽 7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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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齊物論》中的“吾喪我”
任曉娜
(西藏民族大學,陜西 咸陽712000)
摘要:《齊物論》是《莊子》內篇的一篇,篇幅較長,且晦澀難懂。開篇通過南郭子綦與顏成子游的對話引出“吾喪我”。主要講述了通過“坐忘”和“吾喪我”以追求絕對的自由精神,空虛寂靜,最后達到忘我的“物化”境界,真正領悟到“道”,以實現萬物與我為一。其中“吾”、“喪”和“我”各有不同含義,且與“天籟”、“地籟”、“人籟”有著密切關系。
關鍵詞:齊物論;吾喪我;物化;天籟
莊子繼承和發揚了老子的道,在政治上主張無為而治,批判了世俗社會的禮、權、法。認為懂得“大道”的人,不應該受世俗的限制,一味地因自己心中的執著,去看重世間的是非觀念,看重生與死。莊子認為人們應去追求“天地與我齊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精神世界,萬物與我一樣,為道所生,并且認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絕對的精神自由,不僅不依靠任何外物,內心也不受任何限制。那么對于“吾喪我”,我們應當分兩個層次來理解。一個是世俗世界的“我”,即“俗我”;一個是絕對自由的精神世界的的“吾”,即“真我”。
南郭子綦隱機而坐,仰天而噓,荅焉似喪其耦。顏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今之隱機者,非昔之隱機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問之也!今者吾喪我,汝知之乎?汝聞人籟而未聞地籟,汝聞地籟而未聞天籟夫!”莊子在《齊物論》的開篇中,通過南郭子綦與顏成子游的對話引出“吾喪我”。 從語法看,“吾”、“我”皆是第一人稱代詞。兩者不同之處在于,“吾”只能充當主語,不能用于賓語。而“我”既可當主語,又可以用作賓語。從詞義來看,“吾”是第一人稱的普通代詞,起陳述作用。“我”是第一人稱的特殊指代,表明自身的的特殊品質,是一種情意性的表達。維基百科中,認為“我”是指人的“成心”,會隨著言語,不斷往外追索;“吾”是人的“超越主體”,莊子稱為“真宰”,人心應回復到最自然的虛靈狀態。
從文章中理解,“吾”為精神世界中的我,“我”為世俗中偏執的我。中國魏晉時代哲學家郭象曾這樣釋義,“吾喪我,我自忘矣;我自忘矣,天下有何物足識哉!故都忘內外,然后超然俱得。”文中從忘物到忘形,從忘形到忘我。忘物,不僅要忘掉具體事物,還要忘掉倫理綱常;忘形,使形如槁木,忘掉生與死;忘我,忘掉自我所執,是自己的精神與天地精神自由往來。“吾”即“真我”,不執著于區分是與非,長與短,認為萬物雖然多種多樣,但從道的角度,道的世界來看,萬物都是一樣的.“真我”,既不執著于生,也不厭惡死,一切順其自然,不偏執,不為世間萬物去“勞”自己的“神明”,超越世俗的生活,超越世俗的一切束縛和限制,在精神上追求最大的超越和自由。而“我”即“俗我”,看重生死,迷惑于世間萬物,受禮儀制度的限制,看重萬物表象的多樣性,并且努力區分萬物的不同。
為了更好的解釋“吾喪我”,莊子在《齊物論》中以“天籟”、“地籟”、“人籟”的比喻來闡述“吾喪我”。子游曰:“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則比竹是已,敢問天籟。”子綦曰:“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耶!”郭象注,夫天籟者,豈復別有一物哉?即眾竅比竹之屬,接乎有生之類,會而共成一天耳。無既無矣,則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為生。然則生生者誰哉?塊然而自生耳。人籟,人吹竹管發出的聲音;地籟,“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圍之竅穴”,指風吹各種孔竅所發出千差萬別的聲音,以形象的語言描述各種不同的現象,千變萬化。同時為下文的“與接為構,日以心斗”做鋪墊,進一步描述了世俗社會中人們勾心斗角的心理狀態。郭象以自己“獨化論”為核心,注解《莊子》。獨化,一個絕對個體的活動變化,自生、自存自由的狀態。他注解,夫天籟者,豈復別有一物哉?天籟并不是一個具體事物,而是一個境界,要超越人籟地籟,要“坐忘”、“喪我”,忘掉知識、禮樂、仁義,不看重生死,不妄執,要通過精神修養的“心齋”,即為心靈凈化而進行的齋戒,才能到達“無己”、“吾喪我”的境界,也就到達了天籟的世界,達到了“大道”的絕對自由的精神世界。
莊子認為,道是萬物存在的根本,萬事萬物都是從道派生出來的,道是“自本自根”的,即道的存在是第一性的。從具體事物來看,有的分散,有的聚集;有的消失,有的形成。萬物的差別是相對而言的,而且萬物總是處在不斷的生滅轉化中,這些差別總是暫時的。但從道的角度看,這些都是道的表現,它們的本質是一樣的。而要到達“道”的精神境界,則需要通過“坐忘”,進入到“吾喪我”、“無己”的境界。
“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郭象注解,不知其所以然而然,故曰芒。“芒”,芒昧也,迷昧不知之意。萬物雖異,至于生不由知,則未有不同者也,故天下莫不芒也。因為自己心中的偏執,追究萬事萬物的區別,而不知萬物表象千差萬別,其本質一樣,一直區別事物,只會“勞神明”而已,正如“朝三”與“暮四”實質上是一樣的。在世俗社會中,“我”即“俗我”,容易被“芒”所遮蔽。而“吾”即“真我”,要達到“真我”的世界,則需要“俗我”去掉“芒”,忘掉世俗的我。
莊子要破除人們心中所執迷的“有待”而進入到“無待”的絕對自由的精神世界。身體不受任何限制,也不受世俗禮節的約束,真正達到了“吾喪我”的世界。
“道隱于小成,言隱于榮華。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說是,則莫若以明。”郭象注,小成者,謂仁義五德,小道而有所成得者,謂之小成也。世薄時澆,唯有仁義,不能行于大道,故言隱于小成,而道不可隱也。莊子認為執著偏見的人,憑借自己的主觀意見分析“大道”,“大道”則被掩蓋;不明事理的人,靠浮華的辭藻分析真理,則真理被花言巧語所遮掩。所以才有了儒家和墨家的是非之辯論,雙方各自認為對方所認定錯的是正確的,對方所認定對的是錯誤的。想要肯定對方否定的,否定對方肯定的,要以“明”觀之。勞思光認為儒墨各囿于成見。而欲破除彼等之成見,則唯有以虛靜之心觀照。虛靜之心,即認為事物不分彼與此,不分是與非,破除事物之間的相對,超越事物之間的相對。以此明彼,以彼明此,跳出自己的偏見。大道,自本自根,道的存在是第一性的。道,是萬事萬物的根本,是萬事萬物的來源。
“喪”又有丟掉、失去之意,所以“喪我”就要丟棄“俗我”,破除心中所指,那么“真我”就會與大道合二為一,體悟到
絕對自由的精神世界,在“真我”看來,萬事萬物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沒有是非區分,也沒有彼此區分,從而達到“齊萬物與我為一”,達到“無己”的境界。其中“齊萬物與我為一”中的“我”為“真我”,已無“芒”、無“成心”即已無偏執之心。
莊子的《齊物論》包含了兩個方面,一方面是“齊物”之論,另一方面是“齊”之“物論”。莊子在《秋水》一篇中,這樣寫到,“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從大道的角度看,萬物沒有貴賤的區別;萬物從自身出發,都覺得自己貴而別物賤;從世俗的角度看,萬物的貴賤不在自身。而莊子同樣也在《齊物論》中這樣說到,“莛與楹,厲于西施,恢詭譎怪,道通為一。”中國魏晉時代的哲學家郭象注解,理雖萬殊而性同得,故曰道通為一。即理一分殊,萬物各自有理,但事實上萬物各自的理最終只是一個理,各物的理都是相同的,沒有任何區別。無論草莖還是屋柱,無論丑女還是美女,也不管寬大、奇異、狡詐,一切差別,從道的角度來看,是沒有差別的,在本質上是一樣的,彼此相通,這就是“齊”。道是一個整體,貫通萬物,而萬物也統一于道。“道通為一”,是從道的角度講萬物的統一性,道為一,萬物為多。“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凡物無成與毀,復通為一。”事物沒有什么形成,也沒有什么毀滅,從道的角度看,成與毀是相通的,一樣的,這便是“復通為一”。無論是與非,成與毀,丑與美,都沒有準確的標準,人們不應該執著于區分事物的差別,雖然它們表象不斷變化,但實質上都是相同的,沒有差別。莊子在《齊物論》的最后,講述了莊周夢蝶的故事,“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不知道是莊子夢見自己成為蝴蝶,還是蝴蝶夢見它變成了莊周。其實莊周就是蝴蝶,蝴蝶就是莊周,兩者是一樣的。同時與莊子的主旨相同,與“天下萬物與我為一“相呼應,天下萬物和我是一樣的,這里的“我”為“真我”,我與萬物沒有差別,這就是“物化”,也是“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我”同“萬物”一樣,都是道所生,這樣就到達了“道”的境界。
“物論”則是人們關于事物的理論。對同一事物,不同的人因為心中所執,即“成心”,對事物有著不同的看法,以自己的“所是”為標準。然而事實上,并沒有是非標準,因而也沒有是非。比如莊子在《齊物論》中寫到的,“既使我與若辯矣,若勝我,我不若勝,若果是也,我果非也?”我和你一起辯論,你贏了我,我輸給你,你果真是對的,我果真是錯的么?從大道來看,是與非沒有標準,也沒有是非,萬事萬物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差別。莊子將這一觀點也引申到儒墨之辯上,認為儒家墨家都是執自己“所是”,而去辯論,以至于不能達到“道”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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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B2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6-0038-02
作者簡介:任曉娜(1991-),女,漢族,山西臨汾人,現為西藏民族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2014級在讀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傳統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