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學校體育
——江蘇省常州市教育局局長丁偉明訪談錄

本刊記者 李兵

理想的學校體育
——江蘇省常州市教育局局長丁偉明訪談錄

本刊記者 李兵

近幾年來，《中國學校體育》與《中國教育報》等媒體多次對常州市實施陽光體育以及暑期陽光體育夏令營活動進行了深入調研和采訪。在此期間，筆者曾經與丁偉明老師進行過一次深入的交流。今年7月8日，2016年常州市青少年暑期陽光體育夏令營在常州奧體青少年校外活動中心舉行開營儀式，筆者參加活動時又再次遇到了丁偉明老師，與他就學校體育的話題再次深度交談。丁偉明老師是數學特級教師，現任江蘇省常州市教育局局長，曾擔任過江蘇省著名高中江蘇省常州高級中學校長、常州市教育教研室主任。他為人淳樸，思維敏捷，坦率而真誠地發表了自己的觀點。現將談話內容整理成文，希望對我們有效推進學校體育工作能起到參考和借鑒作用。

中國學校體育：我們注意到，2011年教育部基礎教育司組織第八次基礎教育課程改革10年回顧，常州市的經驗作為其中唯一的地方案例，在《基礎教育課程》刊發。常州每年開設“開放性、公益性”暑期青少年陽光體育夏令營，這一活動一直備受社會、家長、媒體的強力關注。常州全面實施《國家學生體質健康標準》，近5年每年數據上報率100%，合格率90%以上，2014年度教育部數據上報專項復核抽測，常州市數據上報吻合度100%，成為全國唯一個案。業內的同行都說，常州正在用一種獨特的方式追求理想的學校體育。請您談談您心中這種理想的學校體育是什么？

丁偉明：引用毛主席的話，學校體育就是“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通過體育教育引導學生積極主動地健康發展，強壯體魄，豐富精神世界，提升生命質量。

中國學校體育：請您具體地描述理想的學校體育？

丁偉明：理想的學校體育一時很難講清，我想用三個“不等于”引發思考。

第一，學校體育不等于一般的學科教學。學校體育不僅要傳授體育知識、技術、技能，還包含傳承體育文化，弘揚體育精神。實際上，學校體育除了體育課之外，還有大課間、課外活動、運動會、體育競賽、業余訓練、體育文化宣傳等，具有很強的綜合性。因此，理想的學校體育應該體現學校教育的整體性和教育方式的全員參與。

第二，學校體育不等于簡單的增強體質。這句話有兩方面的涵義：一是學校體育不僅僅是增強學生體質，其價值遠不限于此，如學校體育還有具有磨練學生意志、培養陽光心態、合作精神等多方面價值。二是增強學生體質不能只靠學校體育，學生體質下降是多因素綜合影響的結果，有教育因素，也有社會和家庭因素，比如，生活方式不當、家庭教育偏頗等。因此，理想的學校體育應該體現教育目標的全面性、實施方式的多元性和社會參與的廣泛性。

第三，學校體育不等于單一的抓體育競賽。體育競賽是學校體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衡量學校體育水平的一個重要指標，有助于激發學生體育鍛煉熱情，培養勇敢、堅強、合作的品質，豐富學校文化生活。但是，我們發現目前存在一種現象，體育競賽異化成體育錦標主義，只看競賽成績，只關注少數優秀運動員學生，忽視體育應有的教育價值。因此，理想的學校體育應該體現面向全體學生和為學生個性特長發展提供機會。

中國學校體育：談到了體育競賽，讓我們想到了學生體育運動員的教育或培養，您對這一問題又是怎么看的？

丁偉明：首先我們要樹立科學的人才觀，把學生體育運動員培養等同于高素質創新拔尖人才培養，給予重點關注，制定相應政策，采取有效措施，而不是錯誤地把學生運動員看成是參加體育比賽的棋子。其次，學校、社會、家庭應該形成合力共同致力于體育人才培養。學校體育能夠做的，也是必須做的，是為學生體育特長的發展提供機會或平臺。同時，我們也要鼓勵學校或社會通過建立體育運動隊、體育社團或體育運動俱樂部開展體育專項訓練，為學生體育特長發展提供服務或機會。

中國學校體育：為追求理想的學校體育，常州市是如何做的？

丁偉明：一是規范辦學行為。大力宣傳正確的教育觀和人才觀，要求每一位教育工作者，尤其是校長，必須堅守教育者的良知，抱著對民族和社會負責的態度，嚴格執行國家課程政策，開足開齊體育課、體育課外活動和大課間體育活動，為學生接受應有的學校體育教育提供保障。二是轉變管理方式。改革“婆婆式”管理方式，摒棄“一刀切”指令性管理，完善行政監督體系，建立學校主動發展的民主決策管理機制，把如何開展學校體育的權利給予學校，鼓勵學校遵循我們既定的“健康視野、本土行動、特色發展”的宗旨，創建學校體育特色，滿足學生個性化健康發展需求，努力形成獨具特質的學校體育文化和體育精神。三是深化課程建設。堅持把體育課程建設作為促進學生健康成長的主陣地，加強體育課程資源的開發與利用，豐富體育教學的形式和內容，使學生在體育課上有所學、有所得、有所體驗。四是改革評價機制。把規范開展學校體育工作、開足開齊體育課作為“督學”、“督教”、“督政”的重要內容，并列入教育干部紀律管理的重要內容，由紀委加以監督。同時，積極開展學校教育評價改革，把開展學校體育工作納

入學校管理考核內容，用評價作為杠桿引導學校體育積極主動發展。

中國學校體育：轉變教育管理方式，賦予學校更多的自主權，教育行政部門對學校的管理指向什么？

丁偉明：改革學校體育的教育管理方式，由過去的行政指令性管理轉變為行政監督，由“婆婆式”管理改變為開放的民主決策管理，不是不管，是不瞎管，是科學管理、有效管理。作為教育行政部門需要給予學校實施校本化開發的權利和空間，把檢查學校做了哪些、怎樣做，改為監督學校是否依法執教，是否落實“保證學生每天一小時體育鍛煉時間”，學校的體育活動是否豐富多彩。

中國學校體育：賦予學校更多的自主權，會不會引發學校簡單應付了事，使學校體育變得流于形式，或可有可無？

丁偉明：只要高度重視，方法恰當，其影響是深遠的，效果也是顯著的，如，常州市第二實驗小學通過體育課程基地建設，金壇一中通過籃球課程基地建設，均成為了江蘇省課程基地。雕莊小學的足球課程和蘭陵小學的乒乓課程，深受學生喜愛，也贏得了廣泛的社會支持。

如果處置不當，有可能引發不良現象。我們清楚，一些人習慣自上而下的決策方式，習慣于按上級的指令實施，缺乏工作主動性和創新性，上級沒有統一規定，要么坐等觀望，要么就搞形式玩花架子，這種習慣對實現理想的學校體育有一定的阻力。

但是，作為決策者，首先，要堅信選拔出來的校長都是優秀的，具有較高的責任心和教育良知，相信校長、教師、學生會明白，這樣的改革是給予學校自主發展的機遇，使學校體育工作能充分體現學校的辦學特色、文化內涵。其次，要努力防止三種不良現象的發生：第一，杜絕形式主義，防止一些學校簡單應付，活動流于形式、程序化、模式化，表演的成分多；第二，杜絕興趣至上，防止學校體育改革跟著感覺走；第三，杜絕評價缺位，改變教育管理方式不是不要教育行政管理，恰恰需要堅實的政策保障和科學的評價機制。

中國學校體育：我們注意到，您2008-2010年在江蘇省常州高級中學做校長時就率先取消了統一的學生廣播體操，讓學生在大課間或課外體育活動時選擇性地進行體育活動。據初步了解，目前常州大部分中小學都取消了學生廣播體操，您覺得該舉動是基于怎樣的考量或目的？取消廣播體操后效果又如何？

丁偉明：取消學生廣播體操是學校行為，不是教育行政部門的行政決策。引發學校做出這一決定的起因，是常州市2005年開始了學校體育校本化的理論構建與實施，提出了學校體育“一校一品一特色”的建設目標，給予學校自主實施學校體育的權利和空間。近幾年，學校體育校本化實施的理念在常州已經形成廣泛的共識，學校在立足“開足開齊體育課”的基礎上，有了創新開展學校體育工作的意識和能力，學校體育在工作中呈現出了濃郁的特色文化和創新精神。目前，常州基本形成校校都有自編操的局面，學校很少再做統一的不斷重復的廣播體操，出現了許多頗具特色又深受學生喜愛的足球操、籃球操、棒球操，甚至還有兔子舞、小蘋果、抖空竹等。

中國學校體育：在目前全國上下在大力推進校園足球的大背景下，常州在追求實現理想的學校體育，您覺得有沖突嗎？常州又是如何進行的？

丁偉明：大力推進校園足球與常州追求實現理想的學校體育肯定不沖突。事實是，校園足球的推廣給常州市學校體育帶來了極佳的發展機遇。

常州堅持把推進校園足球與加強學校體育工作相結合，強調以足球運動項目建設為突破口扎實推動學校體育工作良性發展，并從三個方面采取了一系列有力措施：

第一，面向全體學生，追求全面發展。堅持學校體育的首要任務是促進全體學生的全面健康發展，認為校園足球是學校體育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在推進校園足球過程中，既不推諉，更不盲目應對一哄而上，始終牢記促進學生健康成長的主旋律，把開展校園足球與豐富中小學生課余生活相結合，不搞形式，不走過場，真抓實干。

第二，立足學校實際，堅持特色發展。堅持“健康視野、本土行動、特色發展”的既定方針，切實有效地推進足球進校園、進課堂、進俱樂部等活動。2009年開始，常州市教育局、體育局聯合開展體育項目特色學校創建工作，共創建體育特色學校100所，其中足球特色學校27所，體育局從體育彩票基金內拿出專項資金進行體育特色項目獎勵。2011年開始校園足球試點校項目建設探索，當年建立53所試點學校。經過3年的實踐探索，2014年形成“重基礎抓普及，重特色抓重點”的工作思路，重新評選出25所布點學校、47所試點學校，建立專項資金扶持制度，進行分類管理、分類獎勵。為了確保資金使用規范，常州市出臺了《常州市校園足球布點校、試點校管理辦法》。

第三，實現教體融合，努力協調發展。常州主動融入國家做好教體結合工作的總體部署和要求，及早實現了教體融合，教育局、體育局共同制定相關政策，落實相關措施。一是完善初中、高中體育特長生培養計劃，各四星級高中、體育項目特色學校每年均招收體育特長生。2012年開始建立優秀足球運動員學生“直通車”機制，確保優秀足球運動員學生能就讀理想的學校。二是以足球項目發展帶動其他體育項目推進，2014年完善了三大球（籃、排、足）校園聯賽制度。三是，建立校外足球輔導員引進機制，選拔專業水平高的業余教練員擔任校外校園足球輔導員到學校進行專業指導，并由市校園足球辦公室安排資金，彌補足球指導教師不足的問題。四是建立專業培訓制度，把足球指導員培訓納入市教育局教師培訓計劃，進行專業化管理。從2010年起，每年舉辦校園足球裁判員、指導員培訓，每年承辦國家校園足球初級、中級指導員培訓和國家D級校園足球等級教練員培訓，通過多層次、多渠道、多形式的培訓，激發教師主體意識，培養教師的創新實踐能力，提升教師專業水平。五是共同引進外籍足球教練員，如，市校園足球辦公室采用社會化合作方式建立了“菲常聯盟”，引進了葡萄牙足球教練員；體育局體育產業公司與荷蘭足球協會合作，引進了“動吧足球”；市教育局請省教育廳引進了兩名巴西外教，從技術水平和足球文化兩個層面讓學生們接受更好的專業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