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來需要選擇 選擇需要理性
——訪問美國學校體育的考察報告（下）

宋文欽 （廣東省深圳市第二高級中學，518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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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需要選擇 選擇需要理性
——訪問美國學校體育的考察報告（下）

宋文欽 （廣東省深圳市第二高級中學，518055）

第三部分：我們在思考

1.價值需要引導，適合才是最好

東西方文化不同，在此基礎上的一切文明都有其自身不同的特點，每一種優秀文明的存在一定是適應了本地文化土壤的結果。傳統觀念中許多飽受贊譽的美國教育文化都有其符合環境生長的特點，吸納美國優秀的教育理念、方法和行為的同時不能忘記本土的環境，否則南橘北枳。

此次考察，筆者對課程分權決策的感受尤其突出，這是中美兩國教育的不同之處，同時反映在教學行為上也有很大的區別。

當前，課程決策主要有三種類型：“行政型”、“草根型”、“混合型”。“行政型”課程決策的權力主體是國家權力機構，由中央教育行政部門決定或修訂課程，它一般在集權制國家采用。“草根型”課程決策的權力主體則是各地的教師團體或地方教育機關，一般在分權制國家采用。“混合型”課程決策的權力主體是國家、地方和學校（教師）。我國在相當長的時期內采用“行政型”的課程決策模式。在20世紀90年代后期，課程決策逐漸走向分權，特別是國家2001年的《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綱要》的實施，進一步明確了課程實行國家、地方和學校三級課程管理制度。

美國是典型的分權制國家代表，一直實行的是“草根型”決策。我國學校體育課程目前采取的是“混合型”課程決策。隨著課程改革的不斷推進，我國三級課程管理中，發揮學校和教師課程決策的權利比例逐漸加大，地方和教師自主決策開發的空間越來越大。

“草根型”和“集權型”各有特點。在美國考察過程中，有幾個現象很是值得我們注意：在參觀普羅維登斯市林肯中學的時候，我們完整觀看了兩名體育教師上課，我們注意到，兩個體育教師上課的內容上十分隨意，很難提供一份完整的學期教學計劃和課堂教學計劃，沒有固定的教材。在我們一再要求下，他們提供了一份不到10頁網上下載的籃球技術示意圖，告訴我這個就是這個學期的內容，學生上課要走15分鐘路程到社區運動場去上，每周上什么教師有一個簡表，教案不足100字，筆者很是錯愕。在隨后和校長、教師以及學區學監的交流過程中得知，這種情況具有普遍性，教案和計劃都不是他們關注的內容，由于教學內容都是教師自己選擇、教學評價的標準和內容也都是教師自主決定，所以教什么、如何教、考什么、考試標準制訂都是教師的個人行為，沒有一個如我國這個年齡段的學生可參考的統一的“達標標準”。在筆者和Susanqing校長以及各校體育教師交流過程中，他們始終強調學校對教師的評價主要看教師本人的出勤率，以及在教師上課時對他的觀察，至于對學生體質健康水平狀況沒有要求。由于缺乏統一的評價標準，教師是否優秀也很難有一個定量的評價，不好比較。在筆者采訪的所有中小學中只有一所學校（Veazie St.Elementary）提供了一份1998年制定的《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

課程自主權給教師課程創新釋放了空間，教師的創造性得到發揮，但是沒有監管的“權利”容易走向亂權。自定教材、自定目標、自己考試、自己評價需要建立在教師高度的專業化、強烈的責任感和教育自覺的基礎上，自由應該建立在一些共同遵守的規則和價值基礎之上。人性都具備“趨利避害、趨樂避苦”的天然本性，完全遵從學生選擇，是否會缺失先驗的價值引領，走入歧途。我國新課程中指出“學生主體、教師主導”，其實就是關注到作為具有先知先驗的教師對后知后覺、未成熟待發展的學生具有價值引領的責任。教育價值引領應該體現在課程標準上，對教師的引領應該體現在對教師的評價上，對學生的引領應該體現在課程中。完全的自由會導致“亂權”！

2.“拿來”需要選擇，選擇需要理性

筆者在和布朗大學王教授采訪交流的時候，曾經以一種十分羨慕的口吻問他，學校沒有圍墻是基于一種什么樣的先進理念，他很吃驚地說，這沒有什么理念，主要是美國物權法的原因，社區居民不出售房地產，政府無能為力，美國家長對后代教育沒有像中國家長那么無私，18歲后孩子再要向家長索要撫養，家長甚至可以到法院起訴他，家長對孩子的教育責任是有限的，加之，美國學校尤其是大學一般歷史很長，規劃時沒有考慮會逐漸擴張那么大，所以新增加房子只能東一棟、西一棟的散建在社區中，現在新修的學校一般會整體規劃，集中在一起。他的回答讓我十分吃驚，筆者一直以為，之所以要這樣建學校是美國開放辦教育的結果，原來深層原因是一個無奈的選擇。還有一個關于美國重視教師的例子，筆者在采訪羅德島市教育局長的時候，他告訴筆者，美國教師的流動性很大，新上崗的教師流動率接近10%，原因是待遇低，社會認同度不高。以普羅維登斯市為列（2014年），普羅維登斯市在全國一百個城市中人均收入排在第37位，人均年工資收入在6萬美元左右，而中學新入職的教師年收入在4.8萬美元左右，也就是說在平均工資以下。同比

深圳人均收入，去年深圳人均月工資收入（2015）在7631元，而教師平均月收入（以筆者所在學校教師為例月收入在1萬1千元以上），遠在平均水平以上。美國教師的資格培訓和繼續教育，州政府補助的經費是相當有限的，培訓經費主要由教師本人承擔，這也給教師增加了經濟負擔，教師工作量十分大，以閱讀教師為例，每周18節課，每節課1個小時，上班一直都在教室里面和學生一起，工作量遠遠超過深圳教師。一直飽受詬病的體育課站隊問題，國內專家多批評我們的教學組織形式機械呆板，不利于學生交流，其他學科也開始了美國式的走班教學。我們看到美國班額一般在20人以下，幾個學校甚至上課的人不足15人，在公立學校最多的也只有35人，學生上體育課當然不需要站隊都可以保證秩序，我國動輒50、60甚至70人的班額如何能自由走班，自由站立？

觀察到美國教育的現象，一定要分析背后的原因，一味“拿來”沒有理性的判斷，不符合實際情況的選擇，都是不明智的做法。

3.臨淵羨魚，不如筑塘結網

毋庸置疑，我們應該借鑒美國教育的先進之處，但是，在我們“拿來”的同時，更應該進一步研究先進產生的原因，探尋先進產生的規律，不是生搬硬套，要借鑒先進產生的機制，尋求適合我國教育改革的良藥，解決我國教育實踐中存在的問題，讓“先進”在我國教育土壤中自由生長。不臨淵羨魚，而該筑塘結網，構建適合中國特色的教育哲學，選擇適合我國教育發展的行為，堅定自己的教育發展與方向。

堅持我們該堅持的，不盲目崇拜和盲目拋棄。如生長在美國的課程自由決策權，通過我們的觀察也存在明顯的不足，那就是沒有監管的權利是走向散漫的根源。我們目前采用的三級課程管理，就能充分體現國家意志、地方特點和學校特色，既符合價值觀的普適性也有對個性的關注，符合我國地域廣博、民族多元的特點。完全分權對民族來說易丟失族群發展所需的核心素養，對個人來說由于“趨利避害”的人性弱點造成價值選擇缺失，讓人丟失身體這個最基本的物質基礎。

理性看待基礎內涵，整體理解基礎教育，客觀看待國力強盛與基礎教育的關系，不一葉障目，不盲目樂觀。文化知識與身體素質是人發展的基礎，我們學生擁有的這些相對良好的基礎讓美國教育者也贊不絕口，在教育改革的過程中不宜因噎廢食，妄自菲薄。創新思維與實踐能力是人持續發展的重要素養，可以說也是人發展的核心基礎。由于長期求同式的應試教育，導致創新意識和實踐能力的弱化，表現出學生創新意識的薄弱、實踐能力的不足，這也是我國教育長期存在的問題，但我們可喜地看到國家教育改革在保持應試教育形式的前提下，逐漸注入了創新思維和實踐能力培養的元素，這既符合國情也彌補了不足。

第四部分：我們在呼吁

1.我們以人類健康的名義呼吁：讓人類身軀回歸自然

原以為身體健康問題只是中國存在，其實，這是整個人類面臨的問題。人和動物的區別在于人具有能動性，他不斷從外界獲得能量，這個征服自然的過程就是馬克思所說的“自然的人化”的過程。自然的人化歸功于人腦，人腦的智慧讓人的能力無限延伸，軀體不再是身體力行的工具。自然的演變，用進廢退。軀體的退化使得人類的自然屬性逐漸衰退，肢體的功能逐漸消亡，原始的生命力逐漸減弱。肢體少了靈活，感官少了敏銳，人類早已是奔不如馬，力不如熊，目不及鷹。隨著人類智慧幾何式地發展，體質健康狀況每況愈下，人類的生存和延綿到了我們必須高度重視的地步，重視身體健康水平就是重視我們人類自身的生存和發展。

我們以人類健康的名義呼吁：人類發展到今天，自然高度人化的時刻，請給我們軀體放一個假，讓我們的身體回歸自然，讓腦體同步發達，讓婦女孕得順、產得暢，男性威武陽剛，讓人類健康強大！

2.我們以民族尊嚴的名義呼吁：不做精神的被殖民者

中國強勢崛起，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是話語權卻沒有跟上。中西體育各有特點，西方強調個性，中國注重集體。西方以更快、更高、更強為追求，中國追求天、地、人的和諧統一。一個重競技，一個重健康，一個以高度、遠度和強度衡量，一個以和、合的程度為標準，各具特點無所謂誰優誰劣。不妄自菲薄，不輕賤自我，每個生長在本土文化上的文明都有其合理的理由。師夷之長以自強，或者師夷之長技以制夷，不崇洋媚外，丟失自己的話語權。不聽西方人在說什么，要看他們怎么做（圣經作者路佳語），自由之下有失公允，平等之下有雙重標準。我們更不要人云亦云，樂做精神的殖民者。一味批判和否定我們的優良傳統，考察回國后，網上抄抄，道聽途說，人云亦云，崇尚全盤西化都是文化不自信的結果。我們要加強民族自信，摘除那種一說他國就好的被精神殖民化的民族心理。開放不等于忘我，包容不等于沒有選擇，應客觀理性看待他人、自我和世界，增強民族的自信!

3.我們作為教育者的呼吁

2016年3月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十二屆人大四次會議作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從家庭到學校、從政府到社會，都要為孩子們的安全健康、成長成才擔起責任，共同托起明天的希望”。這是總理首次在國家層面提出了為孩子們的健康成長承擔神圣使命的號召。

教育推動社會的發展，促進人的進步。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身體健康是這一切的基礎。沒有這個物質基礎，我們何奢談教育。在學生體質持續下降的今天，我們教育工作者，應該肩負起歷史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讓學生獲得幸福。科技讓社會進步，身體才是每一個學生幸福的基礎。

讓我們以教育者的名義呼吁：學校少一些功利，不讓學生成為我們追逐功名的工具，在應試教育持續強化的今天，讓我們做一個有良知的教育工作者，重視體育，關注健康，讓學生回到操場，在陽光下嬉戲，健康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