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雷寶,鄭彬博
(浙江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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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政信息公開引致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實證研究
張雷寶,鄭彬博
(浙江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本文基于DEA評價所獲取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值,運用2007-2012年間的省級面板數據,實證剖析我國地方財政信息“陽光化”改革的績效后果。研究發現:在設置了一系列控制變量情況下,計量模型肯定性地刻畫了省級財政信息公開的確有助于提升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水平,即直接或狹義的財政信息公開透明度每提升1單位,則相應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會改善6%;將地方政府行政信息公開透明情況納入并構建廣義財政信息公開指標,則發現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貢獻度或解釋力顯著地提升到了9%。本文從理論和實證兩方面證明了財政信息公開是提升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重要路徑和保障機制,為進一步推進財政信息公開制度改革以改進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提供了必要的政策依據。
財政治理;信息公開;支出績效
理論上,政府財政信息的公開透明及其質效水平是保障社會公眾知情權的重要前提和基礎條件,是政府的一項法律義務[1]。一個看似合理但有待驗證的假設是:財政信息公開制度通過滿足、保障和積極回應社會公眾的權利訴求,不斷助推服務型地方政府建設并可內在提升地方支出績效;反之反是,社會公眾基本權利的夯實以及地方支出績效的提升反過來又進一步激勵了政府財政信息公開的制度化和長效化,其內在機理與邏輯路徑見圖1。
從國內外相關文獻來看,已有學者證明財政信息公開與財政支出績效之間存在正向激勵效應。例如,Gian Maria, Milesi-Ferretti(2004)證明了歐洲一些國家的財政績效和財政信息透明度直接相關[2]。但Alesina(1999)等學者則認為拉美國家的財政透明度和財政績效只有間接關系[3]。D·Heald(2003)的研究則更為精細化,其結合英國財政實踐,把財政透明度與支出效率的對應關系分為兩種情況:(1)基于悲觀主義的分析。在透明度接近為零時,效率會隨著財政透明度的提高而提高;但若財政透明度超出一個臨界點時,效率反而會越來越低,甚至有可能低于透明度為零時的效率。也就是說,財政透明度的提高可以遏制信息產生者自身的腐敗以及對信息使用者的欺瞞,但是當財政信息過于透明時,有可能會對政治活動帶來負面影響,產生較大的交易成本,造成效率損失。(2)基于樂觀主義的分析。即認為即使透明度到達一定程度后,財政效率會隨著財政信息透明度的增加而減少,但總會高于財政透明度為零時的支出效率[4]。從國內研究來看,隨著1998年以來公共財政制度概念的深入人心以及現代財政制度戰略目標的明確提出,財政信息公開透明度研究逐漸增多,基本共識是我國各級財政信息公開透明度較低,加大財政信息公開透明度是未來財政改革的重要方向。例如,王滿倉、趙守國(2005)認為我國在財政信息公開方面遠落后于發達國家,甚至比一些發展中國家還要差[5]。劉笑霞、李建發(2008)以IMF對于財政透明度的要求作為標準對我國的財政透明度進行了比較,認為兩者仍有較大差距[6]。楊志勇(2009)認為中央財政預算的及時公開是提高政府財政透明度的重要一步[7]。王晟(2011)從公共治理多層委托代理理論出發,認為財政信息公開制度是整個委托代理制度中的必要環節,一旦缺失,就會導致整個委托代理機制的斷裂和瓦解[8]。李永友(2011)的研究表明我國預算約束不足和財政信息披露的不完善對地方財政結構效率有負面影響,且不利于服務型政府的構建[9]。謝柳芳(2013)則以中央部門的“三公經費”公開為數據基礎,認為政府審計通過促進政府信息披露質量的提高,進一步改善了部門預算的支出績效[10]。總體上來看,國內相關研究理論探討較多而實證分析較少,特別是從省市級地方政府層面探究財政信息公開透明度與財政支出績效的關聯機制與量化研究更是缺乏。

圖1 財政信息公開提升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內在機制及邏輯路徑
圍繞前述理論假設,本文主要以我國地方財政透明度指標為解釋變量,以基于DEA評價所獲取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值作為被解釋變量,試圖回答或解答財政信息公開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提升了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水平,從而為進一步推動“全面規范、公開透明”的現代財政制度改革提供有益的政策參考。
本文借助數據包絡分析(即DEA)來構建測算我國28個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評估模型,以作為下一步展開分析的重要解釋變量。DEA是基于“相對績效”概念的一種評估方法,最早由法里爾(Farrell)提出并由查思斯等人(Charnes)的研究而得以推廣。結合本文研究主題,地方政府支出效率的一般關系可用以下方程表示:
Yi=f(Xi) (i=1,...,n)
(1)
式中,Yi是度量公共服務產出的績效指標;Xi表示某個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相應地,績效值有投入型和產出型兩種類型。CCR是最基本和最早的DEA模型,最初由Charnes、Cooper和Rhodes提出。假定存在n個DMU,每個DMU都有k種投入和m種產出。對于第i個DM U,xi表示投入向量,yi表示產出向量。將X定義為(k×n)的投入矩陣,而將Y定義為(m×n)的產出矩陣。在規模收益不變的假定下,第i個DMU的效率最大化問題可以通過求解數據規劃問題得到(具體方程略)。
全面、準確和直接對我國省級政府支出績效水平進行測算面臨相當大困難。考慮到數據可獲得性的現實約束以及研究工作量問題,本文著重選取三大方面可以體現地方政府基本功能的支出指標來代替各地方政府的產出結果,即公共教育、醫療衛生以及基礎設施,并在三項基本支出指標下給出各自相應的子指標。這些變量的選取基于兩個假定:一是如果不同的地方對同一公共服務若有相似的需求,那么其產出結果也應該相似;二是地方政府的有效產出可以通過這些可觀測的變量變化來核算。在具體指標的選擇上,本文在公共教育產出指標(Y1)之下設置三個子指標,分別為人均擁有高等學校教職工人數、人均擁有中專教職工人數和人均擁有小學教職工人數等;在公共醫療衛生產出指標(Y2)之下設置人均擁有醫療機構數、人均擁有醫療床位數和人均擁有衛生工作人員數等;在公共基礎設施產出指標(Y3)之下則分別設置人均擁有鐵路營業里程數、人均擁有鐵路營業里程數、人均擁有移動電話交換機容量指標以及有效灌溉面積占總土地面積比重等。根據BD Borger,K Kerstens(1996)[11]以及A Afonso等(2005)[12]的研究,構造一個綜合指標須將各個指標加總,并須消除不同子指標的不同單位的干擾性影響。故本文將所有子指標除以各自的平均值,這樣標準化后的子指標再通過簡單加權平均得到三項產出指標Y1、Y2和Y3,最后再將三者簡單加權平均得到一項綜合產出指標,即各地方政府總產出指標。鑒于數據的可得性,本文選取地方一般預算支出作為投入指標。表2給出了經過標準化處理后的2012年我國各地方政府的公共教育、公共醫療衛生和公共基礎設施等三項產出指標以及加權平均后的各地方政府綜合產出指標。值得指出,這里使用2012年的相關評價數據主要是為了與最新公布的2012年度省級財政公開透明度數值相匹配。
從表1可以看出,不管單項投入還是綜合產出績效指標,我國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區域不均衡性差異都較大。例如,北京、吉林、陜西、天津、山西等省區分居公共教育產出指標前五位,貴州、四川、湖南、廣東、青海則分居后五位。再探討規模報酬可變情況下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值的動態變化趨勢及其區域排名(見表2)。從表2可知,北京、山東、河南、河北等省份一直處于較高的支出績效水平,這與陳詩一、張軍(2008)[13],劉振亞、唐滔、楊武(2009)[14]等人研究結果較為一致。值得指出,北京雖在各評估期間基本都處高位,但從2010年開始有所下降,即從之前的排名第1降至2012年的第9;山東則在六年間一直處于第6位上下的較穩定績效狀態;我們所熟悉的經濟強省浙江、上海、廣東排名比較靠后處于相對績效較低狀態,顯然受到人均財政投入相對偏大指標的拖累。此外,相對支出績效值較低的地方還有云南、貴州、四川、寧夏、廣西等西部省份。總體上,上述研究結論與已有文獻劉振亞、唐滔、楊武(2009)[14]的研究發現較為一致。應指出,規模報酬不可變條件下的個別省份政府支出績效值測定與規模報酬可變條件下的相關分析會有一定的差異。

表1 2012年中國省級政府產出指標及支出績效DEA得分值的靜態分析
注:本文DEA評估所需數據均來自2008-2012年《中國統計年鑒》。由于數據處理方面的特殊原因,剔除新疆、西藏和海南等省分數據。下同。

表2 規模報酬可變條件下我國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值及其動態變化
如前述假設,財政信息公開制度可通過外部的威懾力和內部的約束力等不同力量最終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產生一種正向激勵效應。為此,構建如下多元回歸模型用來檢驗財政信息公開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影響方向及其大小程度。
ZFXL=α0+α1*CZTM+α2*XZTM+α3*ZFJZ+α4*FZSP+α5*GDZC+α6*JYTZ+ α7*MYCD+α8*SJSF+α9*RKZZ+α10*CSH+α11*CZZJ+α12*CZFQ+α13*MYBZ+εit
(2)
需要說明的是:(1)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值(ZFXL)來自本文前面DEA模型的評價值,即選用產出型并用可變規模報酬條件下的效率值作為被解釋變量來衡量地方政府財政治理的績效水平。(2)作為解釋變量,財政信息公開情況具體包括財政透明度(CZTM)和行政透明度(XZTM)兩個指標,前者衡量直接或狹義的財政信息公開狀況,后者則衡量間接或廣義的財政信息公開狀況。相關數據均來自《中國財政透明度報告》所開展的各年度調研。(3)考慮到資本流動在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地方政府圍繞招商引資而展開的激勵競爭,從而會對地方財政支出績效產生客觀影響,因此,引入地方政府競爭程度(ZFJZ)變量并借助外商直接投資(FDI)指標來觀測。(4)區域發展水平(FZSP)會對地方政府的財政投入和支出及其效率均產生重要影響,故納入模型的分析視野。(5)固定資產投資水平(GDZC)是我國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推手和引擎,由此而形成的公共資本通過外部效應和溢出效應等復雜機制也會對地方財政支出績效產生重要影響。(6)區域教育發展水平(JYTZ)反映了教育所形成的人力資本可能會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產生影響。(7)地區開放程度(MYCD)主要用區域進出口貿易指標來替代。其背后的理論依據是區域出口貿易不僅會直接影響地方政府財源,同時也會通過潛在的以足計票機制影響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水平。(8)區域實際稅負程度(SJSF)。作為一種重要的籌資手段,該指標可以衡量地方政府的財政投入能力;而作為一種“痛苦指標”,該指標又可能抑制轄區內企業的產出效率。因此,該指標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實際影響有待實證考察。(9)財政自給能力(CZZJ)會對地方政府行為產生積極的或扭曲的影響,從而影響最終的地方支出績效。這里選取地方政府一般預算收入與一般預算支出之比來衡量一個地區的財政自給水平。(10)財政分權變量(CZFQ)主要考量地區財政分權程度財政支出績效的復雜影響,主要用地區財政支出占全部財政支出比重來觀測。(11)區域人口增長率(RKZZ),可以觀察勞動力投入因素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復雜影響。(12)轄區城市化水平(CSH)可通過產業集聚效應以及規模經濟等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產生一定影響。(13)區域民營化比重(MYBZ)。顯然,民營化程度是區域內市場“無形的手”和政府“有形的手”共同合力推動的結果,將其視為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控制變量也有較強的合理性。
這里選用我國除西藏、海南、新疆以外的28個省級政府2007-2012年間的面板數據,在Eviews7.2中進行最小二乘法的回歸,得到分析結果,具體見表4。表4顯示了我國各省級政府的財政信息公開程度與其他控制變量共同作用所引致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回歸結果。由計量結果可見,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之間的擬合程度較高,且整體顯著性也較強。實證研究顯示:(1)作為主體指標的財政信息公開透明(CZTM)與地方政府支出績效(ZFXL)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06并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財政信息透明度每提升1個單位,相應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就會提升6%。顯然,回歸計量結果證實了前面圖1的邏輯推理與理論假設。(2)作為輔助指標的行政透明度(XZTM)是一種間接的財政信息公開透明度指標,其與地方政府支出績效(ZFXL)的回歸系數為0.03,同樣表明兩者之間呈正相關關系且效果顯著。這表明地方政府相關職能部門的行政信息公開透明度每提升1個單位,相應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就會增加3%。事實證明,2010年以來自上而下啟動的政府各部門“三公經費”實行“曬賬本”公開制度改革后,政府行政信息的公開透明度通過降低行政成本,減少尋租機會,壓縮腐敗空間并減少黑箱操作,從而有助于增強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水平。顯然,這對構建和諧社會以及服務型政府都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表3 相關指標說明與數據來源

表4 模型求解及其計量結果
對控制變量的回歸分析及其計量結果同樣蘊含著重要的政策意義。主要包括:(1)地方政府競爭程度(ZFJZ)的回歸結果顯示其與地方財政支出績效的相關系數為-0.07,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相關。這意味著地方政府圍繞招商引資而展開的財稅優惠政策競爭,客觀上會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產生反向的不利影響。這與已有文獻(祁毓、郭均均,2012)的研究發現較為一致。(2)區域發展水平(FZSP)的回歸系數為負,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對此的經濟解釋是: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地方政府擁有的財政資源越多,導致地方政府傾向于不重視財政資源的節約和高效使用,浪費性或奢侈性支出可能增多,從而降低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水平。同樣地,邊際收益遞減規律也可以部分地解釋區域經濟發展水平與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負相關現象。(3)轄區固定資產投資水平(GDZC)和教育投資水平(JYTZ)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影響呈不確定狀態,表明在此領域投資具有一定的長周期、外溢性等特征,其短期內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影響并不明顯。(4)地區開放貿易程度(MYCD)的回歸結果顯示其系數為-0.11且影響顯著。這表明區域開放貿易程度變動1%,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就會反向變動0.11%。對此的解釋可與FZSP指標類似,即地方政府在區域經濟較發達條件下可能缺乏足夠的財政支出績效管理激勵。(5)區域實際稅負(SJSF)的回歸結果顯示其系數為負,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實際稅負越高就會降低轄區內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在某種程度上,這暗示當前我國地方經濟的實際稅負偏高以及在一定范圍施行減稅政策的必要性。顯然,結構性或總量性減稅政策已是當前我國在供給側(Supply Side)實行結構性改革的重要選項之一。(6)轄區城市化水平(CSH)和人口增長率(RKZZ)兩項指標的回歸結果都不太顯著,表明兩者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并沒有直接的影響或實際作用難以確定。(7)轄區財政自給率(CZZJ)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地方財政自給程度越高,相應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也越高。顯然,財政自給率是衡量一個地區財政健康運行的重要指標。該指標從反面印證了政府間縱向轉移支付過多過濫可能會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產生不可忽視的扭曲性影響。(8)轄區財政分權(CZFQ)的回歸分析結果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地方財政分權程度越高,地方政府支出績效也會隨之改進。背后的內在邏輯是:財政分權讓地方政府獲得更多的財政支配權和自主決策權,使之能在一定約束條件下更合理、更有效地對公共財政資源進行結構上的優化配置,從而提升了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水平。
本文基于DEA評價所獲取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值,運用2007-2012年間的省級面板數據,重點剖析了我國地方財政信息“陽光化”改革的績效后果。主要結論如下:第一,在設置了一系列控制變量條件下,本文設定的計量模型回歸結果肯定性地描述了我國省級財政的信息公開有助于提升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水平。這一研究結論與已有文獻的研究結論較為吻合,有較強的現實解釋力,佐證了D·Heald(2003)[4]所提到的樂觀主義觀點(也間接說明我國省級政府的財政信息公開尚處在較低級的質效水平)*事實上,上海財經大學課題組每年對我國省級政府財政信息公開情況所做的調查和分析也僅考慮了相關財政數據的可獲得性(即公開的最低水平要求),未涉及財政數據的真實性、完整性以及公開的時效性等信息公開質效維度指標。見《中國省級財政公開透明度報告》(2014)。。盡管如此,“財政信息公開本身的確會引致財政資源配置的績效結果”這一有價值發現,也是對國務院制訂并頒布《政府信息公開條例》(2008年5月1日施行)以來所起改革推動作用的一種有力肯定和積極支持。第二,以2007-2012年間我國省級政府層面的財政信息公開數據和支出績效表現為研究樣本,發現直接或狹義的財政信息公開透明度每提升1單位,則相應的地方政府支出績效就改善6%;將地方政府行政信息公開透明情況納入并構建更廣泛意義上的省級財政信息公開指標,則發現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貢獻度或解釋力顯著地提升到了9%。第三,相關控制變量的計量分析結果同樣值得關注和重視。例如,地方政府競爭程度(ZFJZ)的回歸結果顯示其與地方財政支出績效的相關系數為-0.07,這意味著地方政府圍繞招商引資而展開的財稅優惠政策競爭,客觀上會對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產生一定的扭曲性影響。應指出,無論是基于保障基本人權、防控官員腐敗還是推進財政治理現代化角度,本文研究都傾向于支持“財政信息公開是一種相對低成本且高效率的治理手段和機制保障”。2013年我國十八屆三中全會已明確“財政是國家治理的支柱和重要基礎”并提出要“建立現代財政制度”,但財政信息公開顯然是實現上述改革戰略目標的重要前提。不難發現,沒有信息公開機制作為保障條件,公共財政的“法治”就會缺乏公平根基,公共財政的“善治”就會難以達成,公共財政的“共治”也必將無從談起。
本文從理論和實證兩方面證明了財政信息公開是提升地方政府支出績效的重要路徑和保障機制,為進一步加快我國財政信息公開制度改革以改進地方政府支出績效提供了必要的政策依據。結合我國財政信息公開改革進程(特別是省級及其以下地方財政層面)較為緩慢和滯后的現實,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1.改革理念層面:應從財政治理以及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戰略高度來充分認知和宣揚財政信息公開制度改革的重要價值。在我國,構建現代財政制度并實現財政治理現代化是一個具有歷史穿透力的戰略決策。作為上述改革目標的基礎性支撐條件,財政信息公開不僅僅是財政收支數字的公開披露問題,而是涉及公民基本權利能否落實、民主財政理念能否貫徹、服務型和廉潔型地方政府能否建成、地方政府支出績效能否進一步提升甚至政治文明建設能否有所推動的大戰略問題。
2.法治監督層面:在落實《新預算法》(全國人大常委會2014年8月31日表決通過)有關財政預算公開條款的基礎上,進一步完善財政信息公開責任追究等重要細節立法并建立相應的財政信息公開監督體系。《新預算法》在完善公共預算體系、拓展預算決算公開內容和強化人大監督力度等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改進[15]。客觀地說,我國已經從形式上初步建立了各級政府財政信息公開的制度規范并有了一定的法律保障。例如,2015年1月1日生效的《新預算法》第十四條規定:“經本級人民代表大會或者本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批準的預算、預算調整、決算、預算執行情況的報告及報表,應當在批準后二十日內由本級政府財政部門向社會公開。”但新法新規能否真正“落地”以及實際財政效果還有待觀察,財政信息公開的不全面、不準確、不及時以及等問題仍然存在。為此建議進一步完善財政信息公開責任追究制度(如信息公開違法行為的具體內容、責任主體以及違法后果等)等相關立法,并可考慮在各級人大層面建立財政信息公開與績效監督委員會的專門機構。
3.政府行政層面:通過進一步完善行政績效考核制度使財政信息從“被動公開”轉為“主動公開”并不斷提高財政信息的公開質量。對地方政府來說,財政信息公開有“得”(如支出績效提升)有“失”(如財政自由度和私密操作空間),因此,完全的價值認同在短期內有相當難度。因此,就有必要將財政信息公開納入行政績效考核范圍并對信息公開質量(如公開口徑的完整性、公開數據的準確性、公開內容的詳實性等)做出較為明確的規定。從更廣義財政責任的重塑角度,地方政府的財政信息公開還應包括:財政年度內政府都做了哪些事?為什么要做這些事?如何籌集財政資金來做這些事?花錢的實際績效怎么樣?
4.社會公眾層面:提升公眾的財政信息公開認知度與預算參與度,積極引導并加強財政信息公開的民主監督力量。通常,財政預算信息非常龐雜,大部分信息與普通公眾并非直接相關,加上部分公眾搭便車的心理,因此,社會公眾對政府預算公開參與熱情不足和參與能力不高問題往往并存。為此,應鼓勵地方政府及其各部門在預算編制階段和人大預算初審環節的信息公開,從而把民主決策、民主監督的關口前移并從源頭上加強公眾的預算認知與參與度(如重大預算項目的聽證制度);健全人大審議預算的制度,邀請民間團體、專家團體、行業代表以觀察員的身份參加人民代表大會并旁聽審議財政預算的會議,協助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特約人員對政府預算信息和“三公經費”等公眾廣泛關注的內容進行深入調研和抽查;引入獨立的社會中介或第三方組織對政府部門的財政預算(特別是“三公經費”)公開情況進行客觀、科學和公正的評估,并及時向社會公布權威的評估報告;組織民間機構、高校和社區向公眾宣傳普及預算知識,提高公眾對政府預算的認知以及參與預算監督的能力。例如,法國政府每年都出版《預算法公民指南》的通俗讀物,通過直觀清晰的問答形式,配以圖表及簡單的說明文字,對公民進行有關財政預算知識的普及教育。
最后應指出,隨著各地稅收增長進入中速、低速甚至負數的新常態,我國地方政府稅收收入長期超經濟增長并“習慣性大手大腳花錢”的“幸福時光”將漸行漸遠,真正意義上的財政績效管理時代到來也將具備了一種現實的可能。本文研究表明,加快財政信息公開透明度改革(特別是省級及以下政府)將有利于甄別支出績效的真實性并助推財政績效管理時代的真正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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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風 云)
On the Effect of Fisc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on the Performance of Local Government Expenditure
ZHANG Lei-bao,ZHENG Bin-bo
(School of Public Finance and Taxation,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Hangzhou 310018,China)
Based on the estimated local government expenditure performance by DEA, this paper uses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from 2007 to 2012 to empirically analyze the transparency reform of local government expenditure performance. The findings are as follows: with the introduction of a series of control variables, the econometric model positively demonstrates that fisc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helps to improve the government expenditure performance level. Namely, when fisc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transparency rises by 1 unit in the narrow sense, the corresponding local government expenditure performance will improve by 6%. The explanation strength of explanatory variable is found to be increased to 9% with regard to the explained variable, when the local government administration information disclosure is added to construct the broad sense of disclosure of fiscal information. This paper proves both theoretically and empirically that fisc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is an important path and security mechanism to improve the performance of local government expenditure, which provides an essential policy basis to improve the performance of local government expenditure by further accelerating the reform of the fisc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system.
fiscal management; disclosure of fiscal information; local expenditure performance
2016-05-20
浙江省高校重大人文社科項目(2013GH006)
張雷寶(1973-),男,陜西武功人,浙江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教授,博士;鄭彬博(1990-),男,浙江溫州人,浙江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碩士生。
F812.45
A
1004-4892(2016)12-002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