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根據敘事的基本規則,理論的敘事需要對照理論各要素的生成順序,闡釋清晰理論是如何生成的。在理論敘事的過程中,一方面,理論來源、理論內容和理論實踐等相關問題的敘事,可以幫助我們從微觀層面透視理論生成各順序獨自存在的 “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的張力,展示出理論生成過程中的艱難探索,反思理論生成的全過程。另一方面,理論結構的敘事,可以幫助我們從宏觀層面審視理論結構敘事時各順序相互聯系既“貫通一氣”又“環環相扣”的張力,再現出理論建構的整體框架,感受理論的生成魅力。
關鍵詞:理論;敘事張力;結構敘事
中圖分類號:C0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5381(2016)01-0121-08
解釋是理論的重要功能之一,為了使人們相信理論,就必須首先向人們闡釋理論是怎么生成的。但是,作為客觀存在的規律,理論無法言說自己的生成。這就需要借助人這一主體,站在理論的視角上,代替理論闡釋其生成過程。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把闡釋理論生成的過程看成理論的敘事過程。法國敘事學家熱拉爾·熱奈特(Gérard Genette)指出:“研究敘事的時間順序,就是對照事件或時間段在敘述話語中排列順序和這些事件或時間段在故事中的接續順序。”[1]熱耐特所說的“敘述話語中排列順序和接續順序”意指闡釋清晰事物的生成順序,這就是敘事的基本規則。在這個意義上,我們用熱奈特的敘事規則來關照理論,就會發現,理論敘事的一般路徑就是闡釋理論生成順序中的基本內容。理論的生成順序是怎么樣的呢?一般而言,理論的生成涵蓋了對理論的來源、內容及其內在聯系有機統一的理論體系。[2]這就是說,理論敘事的指向就是要闡釋清晰這些基本問題。在理論敘事的過程中,理論的生成順序之間“存在著對立而又相互聯系的力量、沖突或意義的地方”[3],這就是理論的敘事張力。這種張力一方面表現為微觀探究理論順序時獨自存在的“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的張力,展示出理論生成歷程中的艱難探索。另一方面又表現為宏觀審視理論結構時各順序相互聯系既“貫通一氣”又“環環相扣”的張力,彰顯出理論框架建構的整體魅力。正是因為張力的存在,不僅增添了理論敘事的張力之美,而且還增強了理論的感染力,提升了理論的解釋力。
一、理論來源的敘事張力
美國政治理論家約翰·羅爾斯(J. Rawls)在《政治自由主義》(Political Liberalism)一書中論述政治來源問題時指出:“正是有了合理性的來源,才表明其觀點與真理概念發生了聯系。”[4]這即是說,合理性的來源才能促進真理的產生。對于理論敘事而言,只有敘述清晰理論來源是什么或者理論來源于哪里,才能為夯實理論的架構根基。理論來源的敘事,旨在通過闡釋清晰理論的正確來源是什么,讓人們認識到理論的可靠性。在理論來源的敘事過程中,需要在理論與來源之間架起一座溝通的橋梁,通過循環地檢視,予以驗證理論的來源是否可靠,理論來源是否可以促進理論的生成、完善與發展等問題。在這個循環檢視的過程中,體現出一種“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的敘事張力。
馬克思指出:“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5]這即是說,理論來源于實踐。那么,究竟是什么實踐才是理論的來源呢?列寧認為:“承認客觀的即不依賴于人和人類的真理,也就是這樣或那樣地承認絕對真理。”[6]簡單一點說,列寧的意思是,絕對真理來源于客觀對象的具體實際。在理論來源這一問題上,我們就需要把研究焦點集中于理論這一研究對象的具體實際上。依據馬克思和列寧的觀點,可以得知,理論來源于作用于理論的實踐。譚好哲在論述理論創新路徑時指出了兩條路徑:通過實踐發現新理論和對舊理論的改造、革新和超越中產生了新理論。[7]在這里,譚好哲所說的理論創新的兩條路徑都是作用于理論的實踐。應該看到,理論來源與理論創新路徑有異曲同工之處。據此,這一觀點就給我們探究理論來源提供了指導,即發現新的理論來源和改造舊的理論來源。
基于理論來源的兩條產生路徑,理論來源的敘事就有了明確的指向,即發現新理論來源的敘事和改造舊理論來源的敘事,這是理論來源的敘事任務重點要解決的問題。理論來源的敘事任務主要是證明理論來源的科學性,它是在原有理論的基礎上,通過理論來源的敘事,訴諸實踐檢驗原有理論之后得出的結論。當通過多次的實踐檢驗之后,敘事結果符合理論生成的基本條件和現實土壤之時,毋庸置疑,這就證明了理論來源比較科學,也就表明理論來源的敘事任務基本完成。但是,理論的形成、完善、發展與成熟是經歷了一個曲折地過程的,期間要經歷種種挫折,理論來源也可能會存在著某種阻礙理論發展的因素。所以,理論來源的敘事往往不是一帆風順的。當經過多次驗證后,敘事結果卻表明不能為理論的生成提供基礎條件之時,這就證明理論來源是錯誤的,必須拋棄它。
人文天地每個欄目名稱孫宜芳:論理論的敘事張力應該看到,除了上述所說的兩種敘事結果之外,還有介于兩種結果之間的特殊情況,也就是通過實踐檢驗之后,發現原有理論來源雖然存在某種問題,但是可以通過后續的彌補等方式予以完善之,這是在理論來源敘事過程中需要注意的重大問題。一旦出現這種結果,就意味著理論來源的敘事任務尚未完成。為了更好地完成理論來源的敘事任務,就不得不思考如何完善理論來源這一問題。在完善理論來源的過程中,一般而言,會出現兩種情況:一是發現了新的理論來源。理論來源的敘事,會尋找更符合自身理論支撐的來源佐證。可以說,在尋找這些佐證的過程中,會發現其他的新的理論來源,這是尋求理論來源的一條非常重要的道路。這條道路是基于原有理論來源的基礎上,尋求與原有理論來源相同或相近意蘊的理論來源得出的結果。這條道路較為普遍,且相對來說比較簡單,只需要對已掌握的佐證進行綜合分析,便可以得出新的來源佐證。二是改造原有的理論來源。這條道路是基于理論來源有改造的可能性。在理論來源敘事的過程中,為了進一步豐富原有的理論來源,就需要對其進行添枝加葉,進一步弄清楚理論來源的內涵、外延、適用范圍等一系列問題。這也是一條充實理論來源的道路,這條道路是基于原有的理論來源的基礎上進行的,一切充實這條道路的行為都始終圍繞著原有的理論來源。脫離了原有理論來源而尋求理論來源,就很容易走上新理論來源產生的道路。
理論來源敘事的最終目的就是要闡釋清晰理論的來源科學與否。在這個過程中,敘事任務一直在尋找什么應該是理論來源,哪種理論來源更能夠促進理論的生成、完善與發展。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理論敘事來源就始終保存著一種“是”與“應該”、“能”與“不能”之間的張力。一則理論與其來源之間“對立而又相互聯系”:正確的理論來源理應能夠促進理論的生成、完善與發展。而當理論來源敘事發現理論來源存在問題之時,理論與其來源之間就產生了“對立”,而當確立了正確的理論來源之后,就會使這種正確的理論來源與理論進行著“相互聯系”,促進理論的生成、完善與發展。二則體現在理論來源與理論來源之間“對立而又相互聯系”:這里所說的兩個理論來源,分別是正確與錯誤之分的理論來源。在理論來源敘事的過程中,這兩類不同性質的理論來源始終進行著“對立”的較量。在理論剛剛萌芽之時,這種較量表現的尤為明顯,而當理論已經生成且漸趨完善之時,這種較量就以正確的理論來源宣告勝利而結束。究其原因就在于,理論剛剛萌芽之時,其各生成要素還不成熟,這一時期極易使得錯誤的理論來源“渾水摸魚”般的充斥于理論生成進程中去。而當理論逐漸趨于完善之后,理論已經成長為嚴密的邏輯體系,錯誤的因素就很難“渾水摸魚”。應該看到,沒有錯誤理論來源的刺激,理論來源的敘事就不會發現問題,正確理論來源也就不會浮出水面。正因為如此,正確理論來源與錯誤理論來源之間又保持著這種“相互聯系”。
從上述所探究的理論的來源敘事所存在的“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的張力可以看出,這一敘事張力集中表現在:什么因素是理論的準確來源,什么因素不是理論的準確來源;什么來源能夠促進理論的發展,什么來源不能夠促進理論的發展等。通過理論來源敘事的重新檢視與考察,排除了“不是”與“不能”,肯定了“是”與“能”之后,“對立”就轉化成了“聯系”,也就是把“是”與“能”的因素納入到理論范疇體系中去,使之成為理論生成的基礎,進而促進理論的發展。由此可見,“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的張力不僅有助于找到準確的理論來源,而且還能夠有效的促進理論的生成、完善和發展。從這一意義上也就可以看出,理論來源的敘事為“理論”成長為真正的理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二、理論內容的敘事張力
一般而言,理論是由一系列概念、定律、基本原理等組成的嚴密的科學體系。在這一意義上,理論敘事的重點環節就是要闡釋清晰這些基本問題。從橫向視角來看,概念、定律、基本原理等都是構成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缺一不可。從縱向的角度來看,理論的生成又必須經過概念、定律、基本原理等發展歷程,最終形成科學的理論體系。不管是橫向角度還是縱向角度,理論的內容都無法遠離概念、定律、基本原理等一系列重要問題。在這里,為了有針對性地推進理論內容的敘事,我們僅以理論的概念敘事為例來展開討論。
概念是理論的原始細胞,是理論革命的源頭。恩格斯說:“一門科學提出的每一種新見解,都包含著這門科學的術語的革命。”[8]這就是說,科學理論的革命是首先從概念開始的。在這個意義上,也就意味著概念是理論內容敘事的第一個敘事點,這也是我們選取概念作為案例的重大緣由。為了證明概念的科學性,進一步提升概念的解釋力。概念敘事必須不斷反思已概括出的概念是否準確,是否符合事實,能否促進理論的完善與發展等基礎性問題。由此可見,概念敘事也呈現出“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的張力,這種張力在“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對立而又相互聯系”,栩栩如生地反映出了概念敘事的全過程。
概念的內涵是概念敘事必須要著重解答的重大問題,概念敘事回答清晰了這一問題,可以幫助人們從整體上理解概念。關于概念的內涵,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GB/T15237.1—2000將其表述為:“對特征的獨特組合而形成的知識單元。”[9]在這一定義中,概念的內涵包含了特征(研究對象)、組合(研究方法)、形成的知識單元(研究結果)這三個重要組成部分。在這里,對照概念的內涵,概念內涵的敘事也就應該有三個方面。一是闡釋清晰特定的研究對象是什么:在概念內涵的敘事過程中,其敘事(研究)對象就是概念本身。由于概念是由研究對象的“特征的組合而形成的”。所以,概念敘事的對象也就是形成概念的基本材料。在概念內涵的形成過程中,占有的材料越多,就越能證明概念內涵的準確性。這就要求概念的內涵敘事要充分地闡釋所占有的材料,闡釋的越加詳細,概念的內涵就越有說服力,概念的解釋力就越能提升;二是闡釋清晰研究對象的特征是什么:其主要任務就在于用精度概括的研究對象特征觀照研究材料,力求對象的特征符合所有的研究材料。對象的特征越是與研究材料接近,就越能證明概念內涵的適用廣泛性,也就越能證明概念的解釋力具有普遍性;三是闡釋清晰研究對象的結果是什么:概念內涵里所說的“形成的知識單元”具有雙重意蘊,一方面強調基于研究對象的特征產生了新概念,這是概念內涵著重強調的內容,這個新概念是對已有研究材料進行深度概括的必然結果。另一方面,也應該看到,新概念產生也就意味著對理論的發展有所推進。這里所說的雙重意蘊也就促使概念的內涵敘事不僅要運用“形成的知識單元”去回顧概念產生的全過程,而且還需要反思概念在理論發展與完善中的作用等問題。在這樣一個回顧、反思的過程中,概念的內涵敘事就因此顯得極具全面性,既觀照了概念生成的全過程,又為理論的完善與發展提供了經驗,概念的解釋力也因此能夠得以提升。
總的來說,基于更為清晰闡釋概念的目的,概念敘事需要窮盡一切因素闡釋清晰概念具有什么優點,因為優點可以“使得基本概念各自的有效性標志有可能納入到這些概念的理論體系中去”[10]。可以說,前面所探討的關于概念的內涵敘事就是證明概念具有優越性的主要表現。在概念敘事的整個過程中,需要依據概念的一般內涵,面向已掌握的研究材料,反思概念是不是全面準確地概括了研究材料的特征、能不能面對現實問題、能不能促進理論的發展等問題。在這種循環反思的過程中,概念與研究材料之間形成了一種“對立而又相聯系”的張力。關于是不是全面概括了研究材料特征:從前面關于概念內涵的敘事中我們得知,研究材料占有越豐富,就越能證明概念的準確性。據此,概念敘事的張力,就集中體現在是不是掌握了足夠的研究材料?是不是運用了已經掌握的研究材料?所概括的研究材料的特征是不是準確的等。這樣,在諸多問題的交織反思中,概念敘事就越發向著全面性的向度發展,有效地支撐起了概念運用范圍的廣泛性。關于能不能面對現實問題:從前述概念內涵也可以看出,概念是基于現實研究材料得出的結論,是一種思維,它既來源于現實存在,又受制于現實存在。如果不能直面研究材料中所涵蓋的現實問題,概念的科學性和解釋力將被現實消解得蕩然無存。但是,直面現實并不等同苛求概念完全解決現實問題,因為“如果我們必須用概念去反映現實,那么,我們作為認識者就會面臨一個原則上無法解決的任務”。[11]在這一問題的反思中,概念敘事的張力主要集中于概念是不是符合所有的研究材料?是不是來自于現實問題?能不能基本回答現實問題等。關于能不能促進理論的發展:概念是形成理論的原始范疇,是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正確地概念應該能夠促成理論的形成、完善與發展。在概念敘事的這個敘事點上,主要集中于反思概念是不是真的能夠促進理論生成、發展與完善?能夠促進理論生成、完善與發展的原因是什么?不能促進理論生成、完善與發展的原因又是什么等問題。
從上面所分析的概念敘事的過程及其所蘊藏的敘事張力可以看出,概念敘事始終圍繞著已概括出的概念是不是全面準確、能不能面對現實問題、能不能促進理論的完善與發展等。可見,其中所蘊藏的“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的張力就表現的淋漓盡致了。實際上,理論內容敘事所涉及到的諸多因素,都是集中回答“是”與“不是”、“能”與“不能”的問題,如定律敘事集中回答已形成的定律是不是全面準確的、定律能不能促進理論的完善與發展;原理敘事集中回答已總結的原理是不是全面準確的、原理能不能促進理論的完善與發展。可以說,肯定性地回答這些問題之后,理論內容層面的敘事任務就已基本完成。原因在于,只有理論的內容是正確的、科學的,才能為下一步的敘事任務提升提供正確的方法指導。
三、理論實踐的敘事張力
實踐是理論的來源,“人的認識一點也不能離開實踐”[12]284。對理論敘事的認識,必須重視理論的實踐敘事。“‘實踐’是一個極具張力的哲學范疇,就實踐本身而言,可以解析為實踐目的、實踐主體、實踐客體、實踐過程、實踐方案、實踐效果、實踐環境等。”[13]在這個意義上,理論的實踐敘事就是要闡釋清晰實踐本身所蘊含的重要內容。在上述幾個方面的內容中,實踐過程、實踐效果、實踐方案是影響“理論”能否成為科學理論的最重要因素。所以,理論實踐敘事的重點應該放在這三個方面。可以說,在理論實踐敘事過程中,理論與實踐二者交織相匯,科學回答了實踐中的理論問題和理論中的實踐問題,不僅在檢驗理論的過程中促進著理論走向完善,而且還展現出理論的實踐魅力和實踐的理論魅力,既提升了理論的現實解釋效力,又彰顯出理論實踐敘事的價值取向。
嚴格來說,實踐過程包含兩個更為具體的過程,一是從理論萌芽到理論趨于成熟的過程,屬于理論成熟前范疇的實踐;二是理論成熟之后應用于實踐的過程,屬于理論成熟后范疇的實踐。在這兩個過程中,都存在著理論的實踐問題,不能割裂二者之間的聯系。可以說,是實踐溝通了二者之間的聯系。這就是毛澤東所說的“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這種形式,循環往復以至無窮,而實踐和認識之每一循環的內容,都比較地進到了高一級的程度”[12]296-297。正是在這樣的不斷循環往復的過程中,理論在實踐的檢驗下越來越成熟,越來越能經得起實踐的檢驗。具體來說,第一個過程的理論實踐旨在通過實踐促進理論的完善、發展與成熟;第二個過程重在通過實踐驗證理論的科學性和適用性,雖然這個過程也存在著理論完善、發展與成熟的問題,但是這個過程中的理論成熟程度度要遠遠卻高于第一個過程。在這個意義上,理論的實踐敘事就有了明確的指向,也就是依據這兩個過程,展開具體的實踐敘事。第一個過程的理論實踐敘事要重點闡釋清楚經由實踐的檢驗,理論的概念、定律、基本原理等是怎么得出來的?理論又是怎么逐漸走向成熟的等等問題。第二個過程的理論實踐敘事要著重敘述清晰理論成熟且運用于實踐之后,理論還存在著什么問題,進而再通過實踐的檢驗之后,理論又是怎么完善與發展進而形成為科學的理論體系的等問題。當然,這里也存在著理論應用于實踐之后所凸顯出來的理論直面現實的效力如何、解釋力如何等問題。在這里,需要指出的是,在這兩個過程中,無論理論發展程度如何,或者應用于實踐的效果如何,都不屬于理論的實踐過程范疇,而應是實踐效果需要探討的問題。
實踐效果強調的是理論有沒有通過實踐的檢驗,或者經由實踐檢驗之后,理論是否完全科學、解釋力如何等問題。在實踐效果的問題上,存在著兩個截然相反的結果。一是經由實踐的檢驗,證明理論是正確的,是科學的;二是證明理論不能回答現實問題,是錯誤的。在第一個結果中,也有兩種可能出現的情況。一方面,每一次的實踐都證明了理論是正確的,這種情況下的理論實踐極其能夠證明理論的實踐意義,理論的科學性也會得以彰顯;另一方面,經過反復的實踐,有些實踐證明理論是正確的,而有些實踐卻又表明理論存在問題。在此境遇下,還需要運用更多的實踐去檢驗理論,或者改變原有的實踐方式去檢驗理論,直到證明理論是完全正確的。雖然理論走向成熟是一個復雜的艱難歷程,但是也正因為如此,理論才增強了實踐魅力,提升了現實解釋力。在第二個結果中,只會出現一種情況。也就是經由每次實踐驗證,都證明了理論是錯誤的。當然,這種情況出現的可能性較小,或者說幾乎不會出現。原因在于,理論的每一步成長,都需要經過實踐的檢驗。能夠走向趨于成熟的理論,顯然經歷了每一步的坎坷歷程和實踐檢驗。可以說,實踐效果所強調的內容就為理論實踐敘事提供了重要的指向,也就是要敘述清晰理論在實踐中出現了什么具體的效果,或者踐履理論取得了哪些成績?是驗證了理論的正確性還是發現了理論的不足等。
實踐方案重在強調用什么實踐方式來證明理論是正確的。理論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指導現實問題,為了達成這一目的,就需要把理論應用于實踐中去,回答實踐中遇到的問題。這也就表明,只有能夠解釋實踐或指導實踐的理論才是科學的理論。但是應該看到,實踐方式制約著理論正確與否,正確的實踐方式是產生正確理論的前提。由此可知,理論的實踐敘事就需要弄清楚到底什么實踐方式才能產生正確的理論,或者什么實踐方式才能促使理論最終成熟為理論的(包括理論的萌芽、形成、完善、發展,乃至成熟等)?什么實踐方式才能夠更好地驗證理論?為了回答這兩個問題,理論的實踐敘事就需要反思回顧理論生成的全過程。先來看一下第一個問題:從前文所述的理論的來源敘事可以得知,理論生成于“實踐中發現了新問題”,這就是說,發現新問題的實踐就是理論生成的實踐。那么,理論的實踐敘事就需要解釋清楚這種發現問題的實踐是什么,這一解釋也可以看成為,在理論的實踐敘事中對理論生成背景的鋪設。同時,這也就意味著,理論的實踐敘事只需要解釋清楚在理論的成熟過程中究竟都運用了哪些實踐,就可以準確地回答第一個問題了。在這一層面上,理論成熟過程中所涉及到的實踐方式全部展現了出來,進而在這個基礎上就可以回答什么實踐方式才能夠更好地驗證理論這個問題了。應該看到,在理論走向成熟的過程中,各階段驗證理論的實踐方式有可能是相同的,也有可能是有所差別的,比如理論在概念、定律、基本原理等不同階段的實踐驗證方式就可能會有所不同,而在驗證他們內在構成要素正確與否的時候,則可能會采取相同的實踐方式。到底運用哪種具體地實踐方式,可以依據現實條件、主體需求和實踐環境等因素做出選擇。這正如恩格斯所說:“我們只能在我們時代的條件下進行認識,而且這些條件達到什么程度,我們便認識到什么程度。”[14]由此可見,理論的實踐敘事中關于什么實踐方式才能更好地驗證理論這一問題,需要“因地制宜”地予以面對。
從上分析可以看出,在理論的實踐敘事中,理論的實踐過程、實踐效果、實踐方案各有側重之處。盡管如此,但是三者都面臨著來自理論與實踐“對立而又相互聯系”的張力,它們緊緊圍繞著“是”與“不是”、“能”與“不能”展開了“斗爭”。在這個“斗爭”中,實踐驗證著理論、發展著理論,理論又指導著實踐、解釋著實踐,二者互相促進、協同發展。如在理論的實踐過程敘事中,始終圍繞著理論的實踐過程應該是如何演進的?實踐過程是不是符合理論形成、完善與發展的基本路徑?第一個實踐過程能不能促進第二個實踐過程?兩個實踐過程能不能促進理論走向完善、趨于成熟等;在理論的實踐效果敘事中,始終圍繞著理論的實踐效果是不是符合理論的本意?是不是達到了理論解釋實際問題或者指引實踐的目的?能不能解決實踐中出現的問題?能不能促進理論進一步完善與發展等;在理論的實踐方案敘事中,緊緊圍繞著理論的實踐方式是不是正確的?發現問題的實踐能不能促成新理論的萌芽?實踐方式能不能更好的驗證理論?能不能改進理論的實踐方式等問題。可以說,理論的實踐敘事就是在試圖尋找上述問題的正面答案,找到那些“是”的和“能”的,否定那些“不是”的和“不能”的。就是在這樣來回權衡、不斷驗證的敘事過程中,理論的實踐敘事增添了一種特色的張力之美。這種張力之美不僅為理論增添了實踐魅力,體現出理論在實踐中曲折成長、完善與發展的艱難探索,而且還指明了理論實踐敘事的最終旨歸和價值取向。
四、理論結構的敘事張力
法國著名的敘事學家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認為:“敘事作品與其他敘事作品共同具有一個可資分析的結構。”[15]3“如果不參照一個具有單位和規則的潛在系統,誰也不能組織成(產生出)一部敘事作品。”[15]3-4這就是說,作為人們實踐而產生的一種“作品”,理論也應該存在一個可資分析的結構。在這個意義上,理論結構就成為理論敘事中無法避開的重大問題。厘清理論的敘事結構,不僅有利于我們從整體把握理論的內在結構,而且還可以使我們更為清晰的理解和認識理論。
到底該如何認識理論結構的敘事?馬克思認為,在認識的問題上,存在著兩條道路:“在第一條道路上,完整的表象蒸發為抽象的規定;在第二條道路上,抽象的規定在思維行程中導致具體的再現。”[16]42可見,認識問題的過程是從具體走向抽象,然后再走向具體這樣一個循環往復的過程。對于認識理論結構的敘事而言,也就存在著一個具體的結構敘事和抽象的結構敘事的循環往復認識過程。那么,什么是具體的結構敘事,什么又是抽象的結構敘事呢?馬克思指出:“具體之所以具體,因為它是許多規定的綜合,因而是多樣性的統一。” [16]42“經過比較而抽出來的共同點,本身就是有許多組成部分的、分為不同規定的東西。”[16]26概括起來,馬克思的意思是,具體是多樣性的,是事物的表象反映。抽象是事物的共同點,不是單純的某個東西,是事物內部有差別性的本質反映。依據馬克思的觀點,就可以推出,具體的結構敘事強調的是理論中可資分析的表象結構,抽象的結構敘事強調的是理論中具體對象的本質屬性。下面,我們依據這一認識方法來剖釋理論結構的敘事。
理論中可資分析的表象結構是什么?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就需要把研究焦點集中于理論身上,分別從縱向和橫向兩個視角分析理論的結構。從縱向視角來看,就是要詳細分析理論的構成要素是什么?一般來說,任何一個學說體系,都是由概念、定律、結論組成的理論范式。[17]這里所說的概念、定律、結論就是理論的構成要素。為了更清晰地了解理論的內部結構,還需要分析理論構成要素的構成要素,也就是分別分析概念、定律、結論等內容的構成要素。關于這一點,已經在前文有所探究。從橫向的角度看,就是要厘清理論各構成要素、各構成要素的要素的排列順序、地位作用、相互聯系等諸多問題,特別是要以翔實地資料展示清晰理論的萌芽、形成、發展、完善,乃至成熟的全過程。在弄清理論中可資分析的表象結構之后,具體的理論結構敘事就鮮活地展現在了我們面前,即是要闡釋清晰理論的縱向、橫向結構中所涵蓋的一系列內容,可以說,這是展示理論框架結構的正確方法,也是從整體角度審視理論框架的具體路徑。
依據理論中可資分析的表象結構,概念、定律、結論等就是理論中的具體對象。這就指明,抽象的結構敘事所強調的理論中具體對象的本質屬性,就特指概念、定律、結論等問題的本質屬性。除此之外,由于理論的具體對象又有各自的構成要素,所以,抽象的結構敘事還要更進一步地深究概念、定律、結論等問題的構成要素的本質屬性。由此可見,這是一個比較龐大的系統工程,需要逐一分析每一個結構敘事中具體對象的本質屬性,才算是符合完整意義上的抽象的結構敘事。可以說,理論中的概念、定律、結論等問題以及這些問題的各構成要素是形成理論的最基本要素,他們的形成又得益于研究資料或者現實問題的真實反映。在抽象的理論結構敘事的探討中,本質屬性范疇的敘事需要透過理論背后的現象,綜合各現象之間的相互聯系,給人們全面展示出理論是怎么由現象的東西交匯成為抽象的理論的。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毛澤東指出了“要完全地反映整個的事物,反映事物的本質,反映事物的內部規律性,就必須經過思考作用,將豐富的感覺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改造制作工夫”[12]291的本質屬性認識方法。只要我們掌握了這種認識本質屬性的方法,分別對概念、定律、結論等問題加以科學分析,抽出他們所蘊含的事物的本質屬性,那么也就意味著抽象的結構敘事的任務基本完成。
概括起來,基于全面展示理論結構的目的,在理論結構敘事的過程中,不僅要科學分析具體的結構敘事,即弄清理論的內部構成要素是什么,而且還要探究抽象的結構敘事,弄清理論各要素的本質屬性是什么。應該看到,雖然這里所談到的個別問題與前文所探究的內容有所重復,但是這并不意味著理論的結構敘事問題不重要,反而可以從結構敘事這一全新的角度再一次檢驗理論敘事的效果。無論是對具體的結構敘事的分析,還是對抽象的結構敘事的探討,期間對每一構成要素的思考,都體現出他們內部結構的“單一”之美。而把兩個問題共同整合起來,就構成了完整意義上的理論結構的敘事,這又顯示出理論結構敘事的“大氣”之美。如果把具體的結構敘事所涉及到的每一要素的“單一”之美與抽象的結構敘事所涵蓋的“大氣”之美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可以發現,理論的結構敘事就呈現出一種既“環環相扣”又“貫通一氣”的張力之美,不僅從整體上展現出理論結構敘事的魅力,而且還在融會貫通中彰顯出理論結構敘事的特色。
之所以說具體的結構敘事中理論每一要素之間的“單一”之美是環環相扣的,主要原因在于理論結構中各要素之間的順序是相繼生成、不能打亂的,這與羅蘭·巴特所說的“依賴一套潛在的單位和規則”是不謀而合的,比如概念、定律、結論的順序問題,必須先有概念,然后再有定律,最后得出結論,不能打亂其中任何一個構成要素的先后順序,否則理論的結構敘事就顯的雜亂無章、毫無生機,理論的科學性和解釋力也就可能被消解的不復存在。正是遵循著這種必然的先后順序和“潛在的單位和規則”,理論各構成要素之間必然走向一種環環相扣的敘事特色。抽象的結構敘事涵蓋的具體對象所體現出一種“大氣”之美的敘事張力,集中體現在,只有把握了具體對象的本質屬性,才能把握理論各構成要素及其之間的相互關系,進而全面地理解認識理論的結構。這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那樣:“如果事物的表現形式和事物的本質會直接合而為一,一切科學就都成為多余的了。”[18]作為一項宏大系統的工程,抽象的結構敘事對具體對象本質屬性的探究,促使著各具體對象之間形成了“對立而又相互聯系”的張力,這種張力促使各具體對象進行著“對立”,因而使得彼此的本質屬性不斷耦合,進而再通過彼此的“相互聯系”,形成了理論所共有的本質特征。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抽象的結構敘事不僅溝通了理論各具體要素之間的聯系,而且還為建構理論的敘事框架奠定了理論基石。這樣,就使得整個理論結構敘事呈現出一種“貫通一氣”的“大氣”之美了。
作為實踐的產物,理論有其自身的發展規則和順序。闡釋清晰理論從無到有的生成歷程,便是理論的敘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把理論敘事的研究焦點集中于理論來源、理論內容與理論實踐上,闡釋清晰它們各自內部元素之間所存在著的“是”與“不是”、“能”與“不能”之間的張力,可以幫我們微觀透視出理論生成各階段的艱難探索,反思理論的生成過程。把目光集中于理論的結構上,分析理論中可資分析的每一具體對象之間存在的既“環環相扣”又“貫通一氣”的張力,可以幫我們宏觀再現理論的建構框架,感受理論的生成魅力。理論敘事過程經涉的每一步,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完善、發展和創新著理論,為當代中國社會的進步與發展提供源源不竭的動力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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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