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紅霞
摘 要:從20世紀40年代起西藏在中美關系中占有一定的地位。中美關系解凍后,美國暫時將西藏問題擱置一邊。從80年代中期里根政府時期開始美國對西藏的關注重又升溫。這是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意識形態深植于人們的思想之中,它提供了人們廣泛接受的價值觀,對外交政策有著重要影響。所以,美國不會輕易轉變其對華的人權外交政策。對西藏地區的政策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這是由兩國歷史文化、國家利益、經濟水平、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等因素的相互差異引起的。
關鍵詞:美國;西藏政策;意識形態
中圖分類號:D8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11-0075-02
一
關于意識形態,一般說來,是關于人和社會本質的相互關聯的價值觀、思想和信仰體系。它包括一整套關于什么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以及什么是對社會最合適的制度安排的思想。它也常常包括對改善社會的信仰,包括一個社會的圖景以及實現的手段[1]。
對于意識形態與外交政策的關系,學術界主要存在兩種觀點。其一是認為對權力與利益的追求是根本的驅動力,意識形態不過是為這種追求辯護的工具。其二是認為一個國家的外交政策從根本上說是其獨特的意識形態的表達,意識形態對外交決策具有實質性的影響[2]。本文立意從第二種觀點出發,探究意識形態作為一個重要因素是如何影響一個國家外交政策的。
從80年代中后期即里根政府后期開始,美國對西藏的關注重又升溫,西藏成為美國向中國推行人權政策的一項重要內容。“或許沒有任何一種美國外交政策同意識形態的關聯比人權外交更明顯、更始終如一。”[3]基于此,本文以里根政府為例分析美國對西藏的政策及其中的意識形態因素。
二
新中國成立后,在冷戰的大背景下,美國對中國采取遏制戰略,把涉足中國西藏、支持西藏分裂勢力活動視為其在亞洲總體戰略中遏制中國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美國政府拒絕承認中國對西藏的主權,并協助西藏在印度和尼泊爾的流亡團體襲擾入藏解放軍[4]。此外,在外交上美國繼任政府強烈譴責中國的人權狀況。在美國的支持下,聯合國大會于1559年、1961年和1965年3次通過決議,督促中國撤出西藏,對西藏人權和自由遭到踐踏的情況表示關切,“呼吁尊重西藏人民的基本人權及其文化與宗教生活”[5]。
1972年中美關系解凍后,美國將西藏問題擱置一邊,停止了對達賴喇嘛的財政支持。1978年美國政府首次明確聲明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1981年羅納德·里根成為美國總統,在對外政策方面奉行新保守主義觀點。認為共產主義在20世紀70年代的擴張形勢已非常明顯,不能與以蘇聯為首的共產主義世界有絲毫妥協,必須增強美國的軍事實力,承擔起領導民主國家在全世界擊退蘇聯共產主義進攻的責任。其領導班子認為:“福特政府時期戰略上的被動和卡特政府時期對人權圣戰的過分虔誠,消弱了反共產主義獨裁政府的意志,侵蝕了西方盟友的信心,并且鼓動了蘇聯及其操縱的極權主義政權的冒險行動。”[6]在其上臺后近一年的時間里,里根政府放棄了最初忽視人權的做法,開始把人權政策納入反共產主義的全球戰略之中。
80年代中期開始,隨著美蘇、中蘇關系的改善,中國在美國的戰略格局中的地位有所下降,“兩國戰略合作的迫切性開始減弱,于是雙方在意識形態領域的分歧再次顯露出來”[7]。美國對西藏的關注重又升溫,西藏成為美國攻擊中國人權狀況的一個重要方面。1984年10月9日,共和黨議員戈德華特攻擊中國西藏人權狀況的言論被列入《國會記錄》[8]。這是第一次有議員在國會大會上發表此類言論,引起議員們關注。1985年6月24日,91名國會議員聯名致信中國國家主席李先念,表示支持北京和流亡中的達賴喇嘛及藏人代表舉行直接談判,推動中國政府考慮達賴喇嘛及其人民公正合理的要求[9]。但此時美國官方立場仍承認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雙方主要關注的仍是地緣政治和經濟利益。西藏問題并沒有成為雙邊關系中的一個重要問題。
里根政府后期,美國的西藏政策發生了很大變化。西藏問題成為80年代末期中美人權分歧最嚴重的三大問題(西藏、計劃生育、民主)之一。國會支持西藏的力度加大,并且通過了一系列有關西藏問題的議案。1987年6月18日,美國眾議院通過《外交關系授權法案》中所謂的“中國在西藏侵犯人權的決議案”[10]。12月3日,美國國會參、眾兩院聯席會議通過了該修正案,并和另外200余項修正案一起捆綁在《1988—1989年財政年度國務院對外關系授權法案》之中。12月22日,里根總統簽署同意,開啟了美國國會干涉西藏事務的先例。
同年9月,達賴喇嘛在國會的邀請下對美國進行了為期10天的訪問,提出關于西藏地位的5點和平計劃。中國政府指責美國粗暴地干涉中國內政。達賴喇嘛的華盛頓之行和國會對于西藏民族主義者的支持促進了西藏對于中國政府的反抗。1987年9月27日、10月1日和10月6日,拉薩發生了3次大規模騷亂,這是自1959年西藏發動武裝叛亂以來最大的反抗活動。10月6日,美國參議院通過一項關于西藏問題的修正案,敦促白宮“把西藏人民的待遇作為發展與中國關系中的一個重要因素”,并要求美國總統今后批準向中國出售和轉讓軍事裝備時“必須斷定中國政府是否愿意并及時解決西藏人權問題”[11]。隨著西藏在美國公眾中的關注程度提高,西藏問題已變成中美關系中的一個重要因素。
三
許多中國人認為中美兩國存在著巨大的經濟和政治利益,理應減少因人權問題而產生的沖突。對此美國著名的中國專家米歇爾·奧克森伯格說:“由于人權問題是美國人的民族精髓,因此美國人是不會接受這種觀點的。”[12]美國不會輕易放棄其人權政策的原因有軍事實力、政治利益、經濟利益和意識形態等諸多因素。
美國人權政策最重要的思想基礎之一是美國例外論[13]。“其核心觀點是:美國人組成了一個異常優秀的民族;他們首先代表了對個人自主和自由的信奉;他們建立在個人自由理念基礎上的社會和國家樹立了值得向世界其他地方輸出的榜樣。”[14]這使得美國人在處理國際事務時有一種強烈的道德優越感,并孕育了美國人的“救世”情結,他們相信美國的制度和發展模式是優越的,應該成為全世界效仿的榜樣[15]。人權政策就強烈地體現了這一點。美國以自己信奉的“四大自由”為標準,對其他國家的人權狀況進行批評指摘,想把自己的標準推廣到全世界。
自由主義是美國的主導思想之一,在哲學層面上講,強調個人尊嚴、平等、價值與權利,強調個人應該得到最高的尊重,享有某些基本的不可剝奪的權利;在社會層面上,從強調個人尊嚴和基本權利出發主張社會正義,關注弱勢群體利益[16]。但需要指出的是,美國所說的個人的基本權利即“真正的人權應該由美國權利法案所列舉的公民和政治權利所組成”。也就是說“如果國際版的人權不同于美國的版本,那么美國版的就是正宗”[17]。西藏的政治自由是中美在西藏問題上的尖銳分歧之一。美國政府和國會一致斷定,西藏沒有政治自由,中國是西藏的“外來壓迫者”,把自己的法律強加給西藏。1987年西藏發生大規模騷亂時,美國國會的立法議案活動非常活躍。他們斷定中國政府侵犯言論和集會自由。這就是美國人的版本。他們做出判斷的標準是美國的法律和認識方法,從沒有真正考察過那些在騷亂中被捕的人是否是因為觸犯了中國的法律,而是單純地以侵犯言論和集會自由為由對中國政府大力攻擊。
美國是一個宗教情結很濃的國家,他們的祖輩就是為逃避歐洲大陸的宗教迫害追求政治自由而來,所以對宗教信仰格外關注。美國宣稱西藏地區的寺廟和宗教文化被破壞、限制宗教信仰自由等等。美國政府在西藏問題上散布得最廣的言論恐怕就是指責中國破壞西藏文化。美國的人權衛士很少有人真正實地考察過西藏,他們依據的大部分是西藏分裂勢力提供的材料。這種“‘西藏情結與他們被獨特的藏族風情、語言、文化所深深吸引有關”[18],但缺乏的是客觀公正的歷史眼光和態度。
美國的政策中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博弈貫穿其中。“人權外交與意識形態聯結的環節之一就是理想主義傳統。人權外交政策表明,美國不僅要在國內保護和擴大美國人所尊崇的人權,而且要在全世界追求人權,把美國人的自由、權利價值和民主制度推廣到全世界。這就顯示為一種理想主義的外交政策。”[19]“現實主義的主要目標是通過建立軍事力量和其他強制性權力均衡或優勢,來推進利己主義的國家利益。”[20]兩者很多時候會有沖突。雖然國會強烈批評中國在西藏地區侵犯人權,但美國政府的官方立場始終承認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白宮不希望西藏問題影響更廣泛的中美關系,因為中國在美國的國家利益中仍占有重要的戰略地位。美國力圖使戰略利益與人權平衡起來。但是國會與政府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一種“合作”,把西藏問題作為美國打擊中國的一張牌。
意識形態深植于人們的思想之中,它提供了人們廣泛接受的價值觀,對外交政策有著重要影響。所以,美國不會輕易轉變其對華的人權外交政策。對西藏地區的政策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這是由兩國歷史文化、國家利益、經濟水平、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等因素的相互差異引起的。為此雙方必須加強對話,擴大合作的領域,“找出人權問題上存在著共同基礎的領域,共同努力促進各自國家的人權”[21],“制定一些指導原則來處理人權問題上不可避免的分歧”[22],以打破雙方在人權問題上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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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