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也良
隨著醫療衛生體制改革的深入,對于醫師職業精神也有了新的要求,醫師職業精神如何適應醫改的新形勢?近日,第十一屆中美醫師職業精神研討會在北京大學醫學部召開,與會的醫生、專家談起了他們的看法。
香港城市大學公共政策學系范瑞平教授表示,與醫療規則相比,醫生的修養更加重要,醫生最根本的職業精神在于對禮儀的重視程度。
中華民族文化源遠流長,在五千年的歷史長河中,創造了燦爛的文化,形成了高尚的道德準則、完整的禮儀規范和優秀的傳統美德,被世人稱為“文明古國,禮儀之邦”。但隨著社會的發展,我們長期形成的中國文化中的禮儀文化被忽視了。
中國醫師協會副會長王德炳表示,我們目前醫學教育培養的一些醫生,專業技術很精通,但是不會與人溝通,對于基本的禮儀缺乏認知,而光談醫療規則,不談醫療禮儀,是無法真正理解職業精神的。
在醫療中,禮儀就是以患者為中心,回歸到以人為本的醫療認知上,雖然這樣的理念已經提出多年,但臨床上仍然以疾病為主,很少考慮人的經濟、社會、心理狀況,起主導作用仍然還是生物醫學模式。
因此,如今的職業精神已經有了很多新的內涵。北京大學首鋼醫院院長顧晉表示,職業精神的確包括科學素質,高超的專業技術是解決臨床問題的基礎,但與此同時,患者還看中醫師是否“懂我”,好醫生除了技術,還要能“懂”患者,“懂”就是人文素質,是一種文化和修養,是理想的人性,是對生活的理解、職業道德、團隊精神、法制觀念、健康的心態等,就是尊重,科學、勤奮和平易近人是醫生應有的素質。除此之外,如果醫師還能替患者著想,就更能贏得患者的認同。
因此,顧晉表示,做醫生,有時情商比智商更重要,智商很難改變,但情商是可以后天培養的。
范瑞平也說,要想把醫德做好,首先要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講起,從修養講起,“先做人,后做事”,禮儀是本,在修身的基礎上,才能把醫療規則做好,才能避免醫德停留在口頭上,而無法落實。
而道德修養是需要社會條件的,需要合理的公共制度和衛生政策,需要社會改革的支撐。范瑞平表示,很多醫生收入并不低,但是收入結構不合理,如何使醫生獲得的收入清清楚楚,就要依賴制度政策的改革,需要合適的政策配合,這對于樹立職業精神非常重要。
哪些政策會對醫師職業精神產生作用?
王德炳表示,面對新的環境,醫師職業精神的培養要多向外界汲取養分。雖然目前社會對醫療問題有很多看法并不完全正確,但是醫療領域應該多聽、多想、多看,多與外界接觸、配合,才能綜合的看問題。
上海復旦大學中山醫院楊震認為,醫師不能局限在自己的圈子里,在如今的網絡時代,醫生一定要跳出行業看醫療。
在這種情況下,建立醫療信息披露制度就顯得非常重要。北京大學醫學人文研究院院長張大慶表示,我國目前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社會矛盾在醫院集中爆發,醫務人員充當舒緩社會緊張閥門的作用,這就必須建立保護性醫療制度,比如信息披露制度,通過風險分擔塑造職業精神。
國家衛生計生委醫管中心運行處副處長何鐵強表示,信息披露一方面要建立足夠完善、頻次越來越高的主動披露制度,另一方面,要提供查證渠道,建立講規則的被動披露制度。
同時,在醫師多點執業政策推行的過程中,也要注意醫師職業精神可能產生的變化。
北京大學醫學人文研究院研究員謝廣寬表示,目前,醫師多點執業主要分為3種,政府指令型、醫療合作型和主動受聘型,第三種類型爭議最大,因為其涉及醫療體制最根本的問題,可能帶來利益沖突。
比如,在美國,公立醫院很多醫生有自己的診所,于是,這些醫生可能通過暗示性語言,把能多收錢、容易治的疾病轉到自己的診所里,把大型檢查轉到自己有股份的醫院里,獲取更多個人收益,而將困難的、不賺錢的疾病轉到公立醫院,這種不合理轉診患者是對職業精神的一種沖擊。在印度、哥斯達黎加等國家的調查發現,有的公立醫院醫生通過將手術假手于人、態度惡劣、故意延長患者等待時間等手段,降低醫療質量,來誘導患者到私立醫院診治。
因此,在美國,一些公立醫院要求醫生的兼職報酬醫院要提成,英國、德國等國規定,醫院醫生一周只能工作5天,4天在原單位,1天可以出去兼職,避免醫生花太多精力兼職,而影響平時的工作質量。
謝廣寬表示,這說明,我們的管理政策要注意由于利益沖突而帶來的職業倫理方面的問題。
除此之外,與會專家也表示,在實際過程中,患者安全文化和醫院管理文化的建立,醫院感染控制管理,發展信息化手段等,也都是提高服務質量、樹立醫師職業精神回歸需要重點注意的地方。
在職業精神這方面,歷史可以成為一面鏡子。
民政部一零一研究所副研究員馬金生經過研究發現,在我國古代,傳統的患者就醫模式的特點是,看病都是患者將醫生請到家里來,由于場所便利,患者就有很大的主動權支配醫生,如果對醫生不滿意,換醫生是很普遍的現象。
這種模式容易導致醫生行醫不負責任,診療沒保障。尤其是在我國明朝和清朝時期,由于商品經濟得到了一定發展,社會結構變化,流動人員增多,醫學入門書籍得到了廣泛傳播,行醫的門檻降低,醫生構成復雜,大部分學醫的都是為了討生活,這就導致醫生特別注重個人聲譽,“愛惜羽毛”,容易規避責任,擇病而醫,面對復雜疾病,往往抽身而退,敷衍塞責,輕描淡寫。
而在那個時代,國家和社會又缺乏對行醫的管理,對醫療糾紛往往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秉持藥醫無死病,佛渡有緣人,患者歸于天命的觀念,導致醫生更加推諉塞責。
在古代熟人社會,醫生水平可能不高,但是醫患互相信任,而隨著社會向陌生人社會轉型,城市化進程加快,醫師的職業精神發生了變化。
民國之后,大眾媒體產生,政府越來越重視行醫,并將其納入社會事務管理,而現代醫療模式,也就是西醫也傳入中國,這個時候,醫生開始展現出專業化、權威化的職業特點,但缺點是由于患者到醫院就醫,主動權因此減少。
馬金生提出,是否能在傳統模式和現代模式之間找到平衡點是需要考慮的,把各自弊端降到最小,充分考慮生物、心理、社會等各種因素,比如,我國十三五規劃中提出,要發展家庭醫生,這就是很好的方向。他說,醫師職業精神是特定時代的文化的產物,是醫患互動、資源配置、法律制度等多種因素構成的系統工程,避免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才能真正找到解決問題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