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換位思考到同理心

海明

不敢直視

老德因一個選題去沈陽的一家心理衛生醫院采訪。他跟一位副院長聊了一會兒，覺得沒有切身感受，便提出想跟一位病人聊一聊。副院長說：“可以，不過我要征得這個病患父親的同意。這個病患就是我剛才提到的不敢直視老師的那個女孩。”副院長出門前特意囑咐他：“如果可以，你采訪她時，一定要注意一下。”

注意什么？副院長沒具體說。老德揣摩，既然這個女孩有這種心理病癥，那我采訪時是不是要避免跟她對視？還沒來得及想太細，副院長把病患領來了，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女孩。副院長給介紹了一下，就走開了。

最初那一刻，老德感到極大的窘迫。他不敢直視女孩，也沒想好第一句該說什么。女孩先輕聲開了腔，“老師，您想知道什么，就問吧！”

老德想，無論如何得看女孩一眼，至少得一眼。他把視線移過去，正碰見女孩的目光。那一雙眼睛雖然很亮，但眼神挺疲憊、挺小心，并且還有一絲絲的游移。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五六秒，女孩輕輕笑了一下，說：“老師您放心，我現在好多了，換上以前，我可能一秒鐘都不敢瞅您。”

接下來的采訪非常順利，有幾次，女孩竟咯咯地笑出了聲。

同樣作為記者，央視某女主持人的一次采訪令她痛而懺悔。她采訪一個女孩并把節目播出后不久接到電話，是這個女孩的一個朋友打來的。女孩的朋友指責她，“你采訪確實很成功，節目也播出了，你痛快了，你出名了，可你知道她這段時間的生活變成什么樣子了嗎？”

過后的一個機會，這位女主持人公開了這段幕后故事。她深切地反省道：“我沒有過細考慮播出后對這個女孩的負面效果，確實不應該。”

兩相比較，區別就在于那位女主持人采訪和剪輯節目時缺少共感，過于注重了節目的沖擊力和影響，卻給被采訪者帶來很大的困窘。那老德懂得共感嗎？“當時我也不懂什么共感，只是出于一種感覺。”老德說。

假裝偏頭痛

共感作為心理衛生術語，它在社會上最初的說法是“換位思考”，現在普遍以“同理心”代之。這3個概念各有側重，但表述的差不多是同一個意思，即：多站在他人角度去感受、思考和發表言論、做出行為。

老德童年時的一天，家里重新壘炕，老德的爸爸身體不好，老德又小，活兒只能由媽媽和小哥來干，德爸爸看她們干得很累，不忍心，就花一塊錢雇了人運殘土。德媽媽急了，數落德爸爸，真敗家，花那個大頭錢！老德記得，爸爸被媽媽數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老德替爸爸難受，抱住爸爸的大腿說，爸做得對……

老德沒想到，10多年過去，老爸還記著這件事。他上班后第一次領回工資，爺倆小喝了幾杯，老爸提起這件事時說：“這才是爸的兒子呢！”

把時間拉回到當下，社會進步了，物質豐富了，交通方便了，人們有錢了，愛上旅游了，但不會換位思考的人也忽然一下子多了起來。

去年“十一”長假，老德領媳婦去北京逛了逛，記憶較深的，除了故宮、八達嶺等人山人海，就是坐動車時的所見所聞了。無論去還是回來，為了打發時間，車廂里總有人用手機和平板電腦聽音樂、看電視劇。其中一些人把聲音開得很大，自己痛快了，卻影響了別人休息。在回來的車廂里，后邊那個乘客把平板電腦掛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離老德兩口子非常近，聲音直直地沖進他倆的耳朵。老德終于忍不住了，回頭建議道：“朋友，能不能把聲音開小一點，我媳婦要休息，她有偏頭痛，休息不好就會犯病。”

還好，這個乘客后知后覺，立刻抽回平板電腦，并把聲音調低了。

其實，老德的媳婦并沒有偏頭痛的病，“我這樣說，是想讓理由充分一點，好讓后邊那位做得更順溜些、自然些，不至于讓他太尷尬。”

都這種情況了，老德仍然在換位思考，贊一個。

兩代差異

后來，“換位思考”很少有人提了，取而代之的是“同理心”。其實，同理心（Empathy）就叫換位思考，也叫神入、共情，指站在對方立場設身處地思考的一種方式，即與人交往時，能夠體會他人的情緒和想法、理解他人的立場和感受，并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和處理問題。主要體現在情緒自控、換位思考、傾聽能力以及表達尊重等與情商相關的方面。

以“同理心”取代“換位思考”，有人說是進步，“這說明國人在不斷地從新概念中攝取新知識。”也有人不僅不以為然，還憂心忡忡，比如上海社科院楊鵬飛研究員就說：“這只是概念取代，并不足以證明新概念就改變了人們的某種心理意識，也不能因此就使人們的言行出現新氣象。”

2016年11月16日《鏘鏘三人行》的嘉賓是馬薇薇和曹星原。馬薇薇是80后主持人；曹星原1988年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獲碩士學位。典型的兩代人。他們討論的是張靚穎、馮軻及張母給社會的公開信。馬薇薇認為，“張媽媽可憐有自己作的成分。”曹星原覺得，“畢竟血濃于水……媽媽和女兒在婚姻問題上鬧翻，最后女兒還會回媽媽這……媽媽和女兒不會徹底決裂。”

竇文濤問馬薇薇：“你要是有一個跟你死磕的媽，怎么辦？”馬薇薇結論鏗鏘，“那也就只能斷絕關系了。”如此決絕，聽得人后背直冒涼氣。

馬薇薇對張靚穎是有共感的，對張靚穎的媽媽，同理心則很淡薄。這一點，曹星原勝她一籌。可以預見，若馬、曹以自己的感覺深度介入這一糾紛，馬薇薇會讓她們之間的結系得更緊，曹星原則會給她們帶來一定舒緩。人與人關系本就復雜，因無共感而雜上加亂，這叫什么價值觀呢？工

中紀委研究室原副主任劉春錦曾透露：受處分的廳局級干部中，有多個貪官共用一個情人的現象。雷政富就是其中之一。他在臺上時，開會講話肯定少不了“要樹立正確的世界觀……”現在看就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