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佳婷
摘 要:帝國敘事作為英國文學傳統的線索之一,處于世紀之交的康拉德其筆下的帝國敘事既有英國傳統中歐洲中心主義的色彩,又具有自身無法避免的邊緣性敘事的矛盾性。本文以其代表《黑暗的心》為本,試圖勘察新舊世紀英國文化思潮觀照下康拉德多重文化身份的內在矛盾和康拉德所處時代帝國敘事話語的多元生發性。
關鍵詞:康拉德;帝國敘事;英國;邊緣性;雙重性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03--01
約瑟夫·康拉德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最重要的英國作家,出生在波蘭,冒險于馬賽,親歷到遠東,他工作和生活的年代也正是英帝國發展最鼎盛的時期。“他的小說體現了帝國主義世界觀,從中我們看到了康拉德是如何再生產出那個時代的帝國意識形態。”[1]P173所謂的帝國敘事就是指在傳統敘事觀照下文化帝國主義作為一種意識形態在文本中輸送歐洲中心、白人優越、西方先進等觀點的一種敘事策略。一者出于對英帝國文化的認同康拉德在歷經20多年的航海生涯后的創作或多或少的展現了對英帝國意識的禮贊,二者上世紀之交英國帝國主義話語本身的不確定性、康拉德流放者身份的邊緣性這些都造成了其帝國敘事中的矛盾性。處在英國十字路口的康拉德,他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前者是狄更斯、哈代這樣的傳統作家,后者則是喬伊斯、勞倫斯和伍爾夫這樣的現代派作家,他的存在為英國小說的帝國敘事斷層提供了一個過渡。其筆下的帝國敘事尤其是其代表作《黑暗的心》既有英國傳統的歐洲中心主義色彩,又具有自身無法避免的邊緣性敘事的矛盾性。
一方面,康拉德作品中的東方冒險、海外征途、異國風情等都是對19世紀末英國現實主義小說連續性帝國敘事的重要文化體認。康拉德熱衷于海外冒險,這些冒險的經歷成為他后期文學創作中的重要源泉,不論是在冒險還是在進行創作中他都或多或少了延續了帝國敘事的傳統策略,“帝國超人”就是這種敘事策略的產物。在作者筆下,有一系列具有所謂冒險精神和開拓勇氣的“帝國超人”,比如《黑暗的心》的庫爾茲、《文明路上先鋒站上》的兩個貿易先驅凱亦茲和卡利爾、《吉姆爺》中的老吉姆等,這些“帝國超人”是歐洲先進文明的代表,只身前往非西方世界為黑暗地方的人帶來“光明”。在《黑暗的心》中,庫爾茲作為西方世界的文明代表為黑暗的非洲世界帶來新的視野,西方人的征服和拯救成為東方世界得以立足的重要契機,這便是康拉德筆下“帝國超人”和白色神話的本質。康拉德內心深處的優越秉性和對英國文化的認同使得他覺得非西方的黑暗世界被教化和征服是一種歷史的必然,《黑暗的心》隨處被提起的文明任務、帝國空間表征的汽船鐵路以及這永無止境的黑暗歷程似乎都可以在“帝國超人”仁慈而殘酷的文明計劃中得以消解,這種與生俱來般的使命救贖感也恰好成為帝國建構政治版圖和文本再現的重要因素。
另一方面,康拉德筆下的帝國敘事又具有超越性,體現在其現代主義意識的覺醒和藝術手法的創新這兩個層面。19世紀末20世紀初英國在經歷了維多利亞時代短暫的安靜祥和之后相伴而來的便是政治、經濟、人文精神和社會道德的危機,海外殖民擴張的不正當性、殖民地人民的反抗情緒以及一味追求物質財富而失去精神信仰后的孤獨感充斥著當時的英國社會,英帝國的敘事策略隨之出現一種不確定性和雙重性。《黑暗的心》中康拉德刻意將故事主人公庫爾茲視為19世紀整個歐洲世界時代精神和精英意識的代表,他自身所標榜的責任意識即為非洲帶來先進和文明探索的宏圖最終也淪落為從事象牙貿易的黑暗交易,非洲大陸的黑暗激起了失去信仰的庫爾茲內心深處的欲望,這也恰恰是當時執迷于殖民擴張的歐洲人的內心寫照,這種弱肉強食的帝國倫理實際上是人性墮落、道德腐敗的溫床。庫爾茲這一空心人形象不僅體現了處于西方傳統道德危機時代白人人性的矛盾性和復雜性,也是充滿倫理矛盾的康拉德對西方文明進程中道德墮落的憂思,這種充滿道德反思的人性關懷也成為其帝國敘事的一種獨特書寫。其次,不同于熱衷于帝國敘事的傳統作家,康拉德流散身份的邊緣性使得他始終將自己視一位具有現代意識的作家,并堅稱:“從本質上說,我的作品揭示的是一種觀察到、感覺到并且以我的真實情感來揭示的行為。”[2]P8這種強調觀察和感覺的真實體驗實際上是于世紀交替之際在歐洲唯美主義和自然主義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印象主義的表現,它對瞬間印象的捕捉和光影聲色感知的重視正是當下人們支離破碎觀念的體現。比如在《黑暗的心》中,康拉德對色彩的精妙運用,光代表圣潔和恩典,黑暗代表死亡和邪惡;文明是光明的,叢林是黑暗的。在康拉德現代性的帝國敘事書寫中,黑與白、光與暗的鮮明對照實際上成為生與死、善與惡的鮮明對照。這種用視覺形象激發讀者想象和聯想的敘述手法使得人們將現實與夢幻結合在一起從而察覺到西方文明墮落和精神危機的荼毒。
總體來看,康拉德《黑暗的心》充分體現了其帝國敘事的雙重性、矛盾性。帝國敘事這種帶有征服性的野性思維在英帝國海外擴張運動的觀照下從傳統作家笛福的《魯濱遜漂流記》開始便成為英國特有的一種連續性的敘事行為,處于世紀之交的康拉德其筆下的帝國敘事既有英國傳統的歐洲中心主義色彩,又具有自身無法避免的邊緣性敘事的矛盾性。出于對上世紀交替時期英國人信仰缺失和道德匱乏的感知,其作品中既有對“帝國超人”式的白色神話的認同,又使得其筆下歐洲“空心人”的道德救贖和英國現代主義意識得以現身。這種意識的超越性不僅為日后英國現代主義文學的繁榮和發展起到了極為重要的引領和示范作用,也深刻地體現了康拉德作為一名流散作家的矛盾性和雙重性。
參考文獻
[1]愛德華·W·賽義德.賽義德自選集[M].謝少波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
[2]約瑟夫·康拉德.文學與人生札記[M].金筑云譯,北京:中國文學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