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節

又是一年清明節

湖南省長沙雅禮中學1402班 祝貺祺

清明小長假，三天。像往年一樣的，父親帶著我又從外地回老家，老家低矮的舊宅固然已經早被磚樓取代，而爺爺的遺像也已掛在屋子中央15年了，每每想起爺爺，我很悲傷，我也很幸運。

車窗外，映山紅開了。

熱熱鬧鬧地，在綠綠的葉子中間。或一朵，有點頑皮地探頭探腦；或一叢，爭先恐后綻放笑意，看上一眼就讓人心生滿滿的歡愉。

年已十六，仿佛今年，也只有在今年，才猛然覺察到，這春天真的是姹紫嫣紅的開遍。

“疏枝橫玉瘦，小萼點珠光。一朵忽先發，百花皆后春”。當梅最先以一縷幽香氤氳了春天的夢境后，這春天的花，這春天的艷都趕趟兒似的，一撥兒一撥兒地爭先恐后，蜂擁而至。茶花、玉蘭、櫻花、桃花、梨花都競相吐艷。門前柳樹發新芽，路邊老樟吐新綠。行道邊那些平常不打眼的綠色的矮灌木上，長出的新葉竟然可以是嫩黃、紅艷甚至是鑲了金邊一般的。這些葉成行成片的，和周圍參差錯落的綠相互輝映，煞是好看。

面對這個綻放鮮艷的春意的世界，我不禁心生慨嘆。不是“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憂傷，也不是“時間都去哪兒了”的悵惘，我不斷地疑惑，不知道我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光陰都干什么去了？十幾年光陰里的那十幾個春天的鮮花和色彩呢？

清明陪爸爸回老家祭祖。

四月的江南，煙雨迷蒙。春雨紛紛之時，溪里、田里的水還有點渾濁，池塘邊有釣魚的人，撐一把傘，沒有披蓑衣，也沒有戴斗笠，但是寂靜的原野作了他的背景，依然有些古韻。滿眼望去，整個原野脫去的只是冬的枯黃，全染上了綠，這是一個綠得很純粹的世界。即使山邊有偶爾伸出的那一支紫藤，花的紫色也消融在這青蔥里，也近乎淡雅甚至莊重了。“春在溪頭薺菜花”這是一個沉靜、內斂、質樸、單調甚而至于有點木訥了的春。這，是鄉下的春天。自然、原始，沒有人為的刻意和安頓、沒有萬紫千紅，有的只是潛藏著的積蓄的飽滿的生命的張力。但是我知道，只要犁頭劃過春水的渾濁，它的喧囂和熱鬧就無可抵擋了。

于是我明白了，我的童年里，我的記憶中，為什么從來沒有過無遮無攔、色彩燦爛、洋洋灑灑、蓬蓬勃勃的熱烈的春。即使有，它還是脫不了生命中春的沉靜。即使種桃種李種春風，梨花開過后，春，依然還是骨子里那份質樸的底色。

懂事以來，老家菜園那座不大的墳頭我已經和父親一起去過10年。六歲的時候，從第一次真正主動跪在爺爺墓碑前，我就想寫篇文章。但是10年過去了，還是沒有寫出。爺爺實在太普通，太平凡，讓我找不到更平淡的文字，無從寫起但又放不下筆。今年清明假期，再次跪拜在爺爺碑前，想寫點東西的感覺依然那么強烈，是因為爺爺慈愛的目光？是因為爺爺操勞的一生？是因為爺爺沒享孫子福的愧疚？是，又不全是。爺爺的一輩子就像一幅烙刻在我心底的水墨丹青。我在爺爺的墳頭，一年年地來去，一次次地徘徊。我想象著當年爺爺的肩頭，肩上無憂無慮的我；我想象著當年老家的村頭，村口盼孫兒回家的爺爺；我想象著我牙牙學語時爺爺的喜悅，我想象著我入園后第一次給爺爺看的作業本，我想象著春節回鄉下陪爺爺的幸福，我也想象著爺爺最后離開我而我不在他身邊的遺憾……爺爺生前那么疼愛我，可是到最后一刻也沒有等到我送終，也許這就是人生，生命短促，行色匆匆，但正是這刻骨銘心的遺憾，我才這樣年年如此魂牽夢繞，老家菜園里的那抔黃土！

摸著爺爺的墓碑，一顆顆熱淚灑在碑上，是我今生又一次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