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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說的激情與退守的理性
——論詩人雪瀟的詩歌及詩論
張繼紅,熊政
雪瀟以言說的激情建構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日常生活”意象系統,又自覺地維護著詩意的言說方式及其言語世界。在文學教育偏重于“史”而遜于文章性情的接受語境中,他通過語言變形、比喻生發、理論闡釋等多種方式,探尋詩歌行為與讀者接受之間的“交往通道”,并藉由讀者對“梨花體”詩歌的誤讀現象,尋求大眾與接受、詩題與詩行等關系的“意義空間”,從而以退守的方式顯現了詩人對“日常生活審美”的理論自覺。
詩人;雪瀟;時代;詩學理論
作為詩人和詩學理論的建構者,雪瀟富有一種理性的激情。從1986年至今,一直“在詩中”的詩人雪瀟,沒有間斷詩歌的創作。三十年間,其作品遍及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詩歌刊物,三十年來,他將這些“遠嫁”于他刊的詩歌回籠成冊,先后出版了兩本詩集,一本是《帶肩的頭像》,一本是《大地之灣》①雪瀟:《帶肩的頭像》,作家出版社,2003年5月版;《大地之灣》,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2015年10月版。后文所引詩歌,若無特殊說明,均出自上二詩集。。兩詩集前后相隔12年。期間,在創作之余,雪瀟逐漸形成了一套比較成熟的詩歌創作理論,出版了兩本比較專業的詩歌論著,即《現代詩歌創作論》和《話語·語境·文本——中國現代詩學探微》。他自信于“論詩必須詩人,方能不中不遠”,在創作和理論兩途交錯用力,既能隨物賦形,又可形隨義遷,已獲得某種“理性的自覺”。
閱讀和梳理雪瀟《帶肩的頭像》《大地之灣》兩本詩集,會一個“發現”,即在看似零散的單篇中,看似隨意的游山玩水的紀行詩歌中,雪瀟建構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意象系統——天空、土地和“我”。也就是說,他的紀行,多寫心中所想,而非眼中所見。“天空”出現在雪瀟的詩歌之中,或為一種意象,或僅為一種抒寫對象,它們共同主導著雪瀟詩歌抒情主體的一個姿勢:仰望。這種仰望,表現于日、月、星、云、風、雷、電、飛鳥等眾多意象當中,比如“瓷實深厚的蒼天啊/即使是鷹也無法穿越”(《鷹》),而“黑鳥的出現/就是我們對天的長嘆/三十年后/由遠及近的/回歸”(《黑色鳥兒》)?!疤炜铡痹谘t詩歌中是一種恒久而空曠的存在,是詩人建構于“現實之上”的超越性想象:“以天為天/只見空碧/以心為天/無所不見”(《天》)。值得留意的是,雪瀟心造的“天空”——那一個詩意的世界,不無憂傷與悲壯:“那是天空/那是世上最高遠的/絕境/最美好的仰望/到了那兒也會無路可走/風云四散/那是天空/那是我們的理想折戟沉沙的地方”(《望星空》);雪瀟的天空是夢境,更是絕境:“月光降臨/望空噙淚,我明明知道太陽不是金幣/在我美麗的謊言中,仍然有一塊傳說中的銀元/日日夜夜高懸夢中”(《銀子》);在天空想象中,詩人用情于一只蒼鷹和決絕赴死的飛鳥,它們為俯沖和飛翔隨時做好準備,“一次又一次沉入峭崖下的深谷”“一次又一次地沖天而上”,盡管“最終死在了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鷹》)。這種死亡是悲壯的,又是決絕的,是一種英雄的死亡方式——“石頭是死在大地上的英雄”(《黑色的鳥兒》)。那些曾經翱翔于天空的蒼鷹,那些已經失敗了的英雄,它們,終歸于大地。
如果說雪瀟對于“天空”的想象,因感于無法穿越“瓷實、深厚的蒼天”而選擇“由遠及近”的回歸,那么他對土地的近距離抒寫,則是由“仰望”轉為“俯察”的另一種抒情姿態。作為以“謙卑”為自我確證的詩人,雪瀟為寬厚的土地賦予了極濃郁的詩情。他熱烈地抒寫大地上每一件事物:山坡、草地、藍花、菊花、陶罐、泥土,為大地的一切,盡情盡興。與天空的遼遠與浩渺相比,大地似乎更為親切和踏實,這厚實的大地向我們昭示了另一種更為切近人世的永恒。因為“這是山坡:陽光把金色的思想推倒在此/又把它綠色的頭巾,陪葬一旁……九曲十八彎的山路,風轉不過身的地方/微風中有一種輕喚傳來——/來吧,來消失吧,消失在一棵麥子之下/但卻永遠活著,‘像泥土,也像塵?!保ā渡狡轮稀罚_@首詩里有馮至和鄭敏等知性詩人的影子,植根于真切的生命存在,探尋富足的意義的世界。陽光的鐮刀收割了麥子,也收割了麥稈的葉子——小麥的圍巾,還有沒有來得及掛上枝頭的花,沒有結子的草,只能委身泥土,陪葬在麥子旁,成為被陽光推倒的金黃的思想,它們的消失,讓第二年的山坡金黃遍野。沿著這樣的構思,雪瀟的“托物言志”的大地書寫才顯得綿密而有所寄托:英雄末路的李廣杏、拔心不死的沙蔥、看透世間蒼茫的胡楊、以及作為大地秘密的“陶片”等等,它們因為大地而存在,大地因為它們而富足。這里的創作主體沒有虛妄的悲壯,只有附身大地臂彎的理性與思考:“陶片最后對我說:我是殘損的/我詞不達意/雪瀟,你要復原我的話/要從我的片言只語里/恢復一堆完整的火”(《有一塊大地灣的陶片曾經對我說》)。這是抒情主體的自我期許,也是回歸大地,回望過往的真實表達。
當然,除了“天”與“地”,在雪瀟想象和建構的詩意世界中,還有一個有意突顯的抒情主體——“我”。這個“我”,是一個用詩歌還原過歷史,收復過舊山河的“國王”:“像一個國王一樣站在山頂上/我看到的是一個江山”(《像一個國王一樣站在山頂上》)。在天與地之間,“我”的仰望與俯察,形成了詩人獨特的自我形象:“大寫”的雪瀟是“雄鷹”,是“英雄”,是“虎”,是“鳥”;“小寫”的雪瀟是“木椅”,是“書柜”,是“教師”,是“書生”。大寫的雪瀟雖仰望天空,但不作仰天長嘯;小寫的雪瀟俯察大地,以腳步丈量他的視野,但不是一個跋山涉水的游客。從仰望天空到回歸大地,詩人的出行似乎是一場追趕,或是一種逃逸:“我們去名山,我們去大川/我們跋山,我們涉水。我們其實是/落荒而走”(《無限江山》)。從“無限江山”的游歷到無可奈何的“落荒而逃”,這似乎是“大地詩人”必然的遭際,因為對于“只能照亮自己/最多照亮妻兒”(《書生的陽光》)的“書生”來說,“我們一不能改朝,二不能換代/那就在自己的眼睛里/改天,換地”(《無限江山》)。借用宏大話語的日?;脑欤t將“我”措置于大我的激情表達與小我的深情賦予之間:“再向前,就是刀光,就是寒氣/就是最脆弱的部分,就是所謂的理想//再向前,就是理想的破滅/就是香消玉殞,或者折戟沉沙”(《向前》)。對于詩歌,雪瀟既有鐘情于“從心里走出來的”詩意,也有精神歷險的忐忑:“從花朵里千姿百態地走出去,就是果/從石頭里千瑕萬疵地走出去,就是璞/從璞里千雕萬琢地走出去,就是玉//詩歌也是這樣。詩歌的千言萬語/從我們的內心里走了出去/一路上,萬水千山”(《走出去》)。詩人的“出行”,不僅僅是一場現實意義上的觀光游玩,而像是一種逃逸,一種行為藝術,一種詩意的行走,所以,有論者說:“雪瀟想象的方式是詩,存在的方式是詩,甚至逃逸的方式也是詩”。[1]此語確也!
從1986年開始,雪瀟以這樣的行走方式構筑了一個言語的世界,他的詩也被選入大大小小詩歌選本??梢哉f,他是一個將寫詩的激情延伸到五十歲的人,而且這樣的激情還會無限延續下去。但當下寫詩、讀詩的語境早已不是茨維塔耶娃的白銀時代,也不是浩歌狂熱的口號詩盛行的革命年代,詩歌和詩人遭遇的冷漠前所未有。正如北京大學陳平原先生所說,“詩歌乃大學之精魂。自新文化運動以來,文學教育偏重于‘史’而遜于文章性情,已是不爭的事實,并導致了當今大學文學教育在專業與趣味、知識與技能之間的苦苦掙扎”。[2]在當下后工業社會表格化、數字化、速度化的時代,建構一個詩歌的世界本身就是一種精神的歷險,連北京大學——這一盛產詩人,引領著現代詩歌潮流的高校也未能幸免。這或許是身居于高校的詩人雪瀟一手寫詩,一手論詩的一個原因吧!
雪瀟是一位起點很高優秀的詩人,也是一位較為出色的詩學理論建構者。在《現代詩歌創作論》中,雪瀟通過百年新詩的生成歷史,大膽判斷中國新詩的抒情方式和情感的嬗變有三個時期,即零上抒情期、零度抒情期、零下抒情期,認為詩歌“抒情口氣”是從“歌唱”到“講述”。[3]在這里,雪瀟從詩歌體式而不是新舊詩質的觀念入手,尋找現代新詩從抒情到敘事,從雅言到口語流變的內部秘密。很明顯,這種判斷是從創作而不是史論的角度觀察詩歌。從上述詩歌解讀來看,無論從創作實踐,還是理論建構來看,雪瀟相信語言口語化的彈力內涵,但又不迷戀古典詩歌的齊整裝束和可歌可唱的抒情傳統。雪瀟看重的是怎么寫,而不是寫什么,包括選擇口語而不是雅言;他有借重觀察、想象與感悟,再沿著比喻不斷推進詩意空間的技巧自覺[4]。所以,這種明確的理性準備促成了雪瀟注重觀察,經營語言的轉折跳躍和意外驚喜,從腳下、身邊的凡俗中找到被生活常識忽視或省略的部分。他不崇尚苦吟,沒有刻意的微言大義,也并不欣賞西方詩歌少形象、少比喻,多玄想、多思辨的詩歌傳統。
雪瀟的詩歌語言是在雅言和口語之間的,其詩情寄托于“俯察大地”與親近凡俗生活之間。這里的雅言,不是雪瀟詩歌的主體,但他往往以“雅言”引入,將雅言與口語悄然并置,其中雅言起到起興和鋪排的效果,而真正登場的卻是素顏樸實的日常口語,比如“鸛雀樓,我上去的時候/唐人王之渙下來了,而且是跌跌撞撞地/下來了//他往下跌一層,他的千里目就短了一百里”,“我們都是這樣:一把心雄萬夫的劍/慢慢地慢慢地,收回了/劍鞘”,再比如“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年輕時因為愛情,我曾經姹紫嫣紅/而現在已是天蒼蒼野茫茫的中年”(《人生》),“春江水暖鴨先知/雪瀟發胖/臉先知”(《胖了》)。這種表達,古今語言措置渾融,時間空間感知蒼茫。在我們看來,這種技法的獲得,需要才氣,更需要底氣。對現代漢詩的語言革新來說,這并不是簡單的古今相雜,雅俗并置,而是將雅言作為起興的先導,或以雅言作為提升口語的機關,將雅言作為口語伸縮自如的反證……如此雅與俗、古與今、起興與鋪排、懸念與機關都在不經意之間自如翻轉。
事實上,梳理雪瀟《帶肩的頭像》《大地之灣》兩本詩集的作品,我們不無驚異地發現,雪瀟寫得較多而且寫得最好的詩歌對象竟然是風、火焰、天空、太陽、遠方,以及鷹、天鵝、老虎、國王,而不是自己熟知的安伏鄉、渭南鎮,不是詩人曾身臨其境的大地灣、月牙泉等等。馬超先生曾說,雪瀟的詩寫近不如寫遠,寫實不及寫虛。這種概括應當是準確的。那么,這到底是詩歌處理的技巧問題還是詩人內心寄托大小原因呢?
就技術的處理來說,遠與近、虛與實在雪瀟那兒并不是問題,因為他的托物言情的方式基本都可以依賴隨物賦形,并沿著比喻的枝蔓節節開花。那么,為什么會出現虛勝實,遠勝近呢?在我們看來,這是雪瀟詩歌個人心性與閱讀經驗使然,同時也是詩人詩意理想與凡俗現實相遭遇的普遍投射。那些寫得遠,寫得虛,又讓人覺得寫得最好的詩歌,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詩人與物質現實遭遇后竭力反抗和被迫退守時的寫作。在雪瀟那兒,他的反抗和退守則成為對天空與大地之間“我”的自我確證,以及對冷風與熱火的幻滅等精神現象生發的共鳴,更是對鷹和虎——那些強者受挫不經意之間的心儀:像鷹一樣以敏銳的眼光俯視空茫大地(《鷹》);像虎一樣以巨大的形體倒地而亡(《虎》)。
與上述詩歌的構思和表意接近,雪瀟往往會在凡俗事物及日常生活的表達背后,借王國、英雄的想象,完成個人抒情。比如《國王》《敦煌》《在路上》等詩都是“大題小寫”的詩——比如《國王》,事實上就是以對掌管五口之家的“父親”的日常生活的提純,將一個耕讀傳家、嚴守古訓的老父親的家庭治理與一個國王的王國管理并置,對俗世和現實生活的強者致敬。在詩人眼里,雨后隔壁灘上的沙蔥,像“沙子們小小的尾巴”,它能“告訴我們沙子的味道或者陽光和西風的味道”,這樣的小題大寫,別有意味。而《帽子》《面條》《葡萄》等大量的詩歌又采用“小題大寫”,由自己帽子不經意間的跌落,聯想到路旁撿拾人“一下子的絕望”;由面條的被搟壓、撕扯,聯想到“柔長而又軟弱”的“中國歷史”。這樣的“大題小寫”和“小題大寫”的詩作在雪瀟詩集里的數目不少,讀來讓人有一種來不及準備的驚喜,這似乎已經成了雪瀟構思、立意的一種詩學策略,更是一種以“意外”刺激讀者語言感官的造句方式。
這種大與小、虛與實、遠與近的辯證詩學的努力,在“雪瀟接受”里反響似乎并不強烈,這就讓頗為自信的“雪瀟詩學”遭到雙重挑戰。一方面雪瀟對詩歌抱有理想,但對理想意義的讀者不無絕望;另一面,對作為庸常大眾的詩歌行為不無反諷,但對能“讓日常生活開出鮮花”的詩人從不懷疑。
這種遭遇迫使詩人以常人的眼光關注生活,又以逃逸的心態尋找另一個詩意的世界。前者使雪瀟成為一個“謙卑的技術至上主義者”和“在大地上行走的詩人”,而后者成全了他心高氣傲的自負以及對末路英雄的共鳴。在生活中,他實踐著他的平和與謙卑,在詩意中,他表達著他的自信和悲感。
我們冒昧地揣測,雪瀟對詩歌讀者(大眾)產生了“啟蒙”(或者期待)未果后的無奈。曾經像房德里耶斯那樣,雪瀟相信詩人是“能讓人們在口里開出鮮艷的花朵”的非凡之人。他對詩歌的評價是這樣的:“什么是詩歌?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不功夫,最完美的答案也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認為‘詩’這個字,從‘言’,從‘寺’,在語言學家看來,也許是個形聲字,但是在我看來,卻是一個會意字:言之寺:言語的廟堂、語言的圣殿,是語言前來朝謁的地方,是人們通過語言懺悔與祈禱的地方,是奉獻真誠的地方,是走近神靈的地方,是與神對話的地方……歐洲人在教堂里做什么,藏民在寺院里做什么,人們就在詩歌里做什么!詩歌是人類用文字語言筑成的教堂,它信仰的是真、善、美?!边@該是雪瀟對詩歌文體的一種形而上的闡釋。而近年來著力于詩歌“內形式”研究的雪瀟,在闡釋當代詩歌題與章之間的“意義空間”時,不經意之間流露出對英雄末路的喟嘆和庸眾的無奈,與此前《帶肩的頭像》詩集中的既有榮譽(肩章)又有責任(肩膀)的頭像寄寓形成對比。詩人雪瀟不能接受的,就是作為“帶肩頭像”的“銷毀”:創作詩歌的榮譽被淡漠,守護詩歌的責任被嘲諷,詩歌不再是“一個美好的事物”。
或許是出于一種應激反應,更是一種詩人自我價值評估的不確定性,近年來,雪瀟寫了一系列詩論,用期待視野、形式主義、符號學等理論和方法竭力肯定被稱為“口水詩人”的趙麗華及其“梨花體”詩,試圖在大眾與接受、題與章之間的“不對等”中發掘趙詩的詩學意義。比如“人人視而不見,但是,趙麗華卻看見了!她甚至還看到了借助這一空白形成一種另類張力的可能性,并通過自己的實踐證明了這種張力的存在?!盵5]事實上,要在趙麗華詩的題與章之間尋找一種恰當的闡釋理論是有難度的,那樣很容易陷入一種形式主義詩學理論的怪圈,也會有“過度闡釋”之嫌。雪瀟對趙麗華評價,是從詩歌的外圍進一步確證了趙詩尚能存在的意義。在我們看來,雪瀟的不懈努力最終要表達的,是自己對當下詩歌的處境的擔憂,以及詩人被“誤讀”甚至橫遭冷眼的一種反抗。
雪瀟通過對被“惡搞”的詩人趙麗華的精神贊助,試圖回應詩人遭受的貶損和“誤讀”,這像是一種藏鋒的回筆:“趙麗華似乎忘記了或者說她不明白,所謂大眾,是一些可以進行悄悄嘲諷卻不可以進行公開貶損的人,甚至是一些只能通過夸張式贊美的方式加以反諷的人,是一些最需要獲得表面尊重的人?!盵6]也就是說,詩人雪瀟一面期待讀者能真正理解詩歌,至少有詩歌的基本的接受能力,一面憤怒于普通讀者對詩歌的敷衍,表現出一種“克制的憤怒”。在論及網絡時代的大眾與詩歌的關系時,他稱詩歌與讀者關系為“古老的敵意”,認為“詩人從來都是庸俗大眾的蔑視者”,但“詩人不幸在一個最沒有詩意的時代里操持著詩歌,還要不時地承受那些來自大眾的對于詩歌與詩人的蔑視”。[7]趙麗華因網絡讀者“惡搞”而華麗地轉身于畫畫,這華麗,讓雪瀟感到無奈和失落。很顯然,這不是雪瀟為趙麗華的未能獻身詩歌而惋惜,而是對詩歌試驗初衷遭遇的“誤解和低估”的憤怒。
這也就是雪瀟在理解、論述趙麗華詩歌語言對“讀者的拒阻”時,以遭人詬病的《一個人的田納西》《我終于在一棵樹下發現》《賣木瓜的女人》等詩作,論證了詩歌題與章之間不著一字、盡顯詩意之空間張力的緣由。這一論證似乎無可,也無不可。問題在于,倘若讀者兩次陷入詞語空城,三次被游戲,那么接受將如何保證,即期待視野成立的前提是讀者心甘情愿去撲空。舉例來看,趙麗華的《一個人來到田納西》:“毫無疑問我做的餡餅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讀者除了撲空、失望的閱讀體驗之外,恐怕還有跌入語言陷阱的尷尬。有多少讀者就這么愿意被撲空,“被空蕩蕩”,被游戲一番呢?當日常語言沾染太多的塵垢,它的老化,它的衰相是詩歌不能容忍的。所以,趙麗華口語詩歌的出現意義不小,甚至與第三代的口語詩同樣具有某種先鋒的力量,其最鮮明的特點恐怕就是抗老化、反闡釋這兩個特點。趙麗華詩歌在詩歌園地里又像廚房里的鋼絲球,有些油污、塵垢,沒它不行,但用得多了,非但不能很好地清潔、保護廚具,反而會傷及鍋碗的瓷釉。俗語對雅言的沖擊也是這樣!在很大程度上,詩人雪瀟以“形式大于意義”理論來闡釋趙麗華詩歌的努力,是雪瀟發現詩歌語言觀念老化后需要刷新思維主板的良苦用心。
在雪瀟那里,他對趙麗華詩歌創作方法的道義支持,與其說是一種對詩歌先鋒行為的精神贊助,毋寧說是對自己口語化詩歌被誤讀、被“淺閱讀”之后的一種“悄悄的嘲諷”。因為雪瀟在竭力論證趙麗華的“梨花體”詩歌時,自己并沒有進行“梨花體”的創作,而且他依然故我地用口語化的方式走著中國古典詩歌的含蓄傳統,一種說與不說之間讓人回味的傳統。在骨子里,他相信陳仲義所言“沒有更內在東西的支撐的詩,不是好詩”,而自己對于趙麗華的詩歌,更多用“尚可”“不是很差的詩”來描述,認為趙麗華的詩“只是我們傳統詩歌思維的第一階次——物象描述階次。很明顯,其(趙麗華)詩歌思維尚未進入到啟動想象的第二階次——意象呈現階次。”[8]因為那些盡管有明確“方向感”的詩,還只是“寫得意外”的、非常態思維的分行體。茨維塔耶娃曾說,對于詩歌批評家來說,首要的職責是自己不去寫低劣的詩作,至少不去發表這些詩作。事實上,當我們借這句話來探討詩人雪瀟和批評家薛世昌詩學技藝時,首先對雪瀟理性表示贊賞,其次筆者也當自問此一己之見成立的合法性,因為陳衍曾說:“論詩必須是詩人,值此中甘苦者,方能不中不遠,否則附庸風雅,開口便錯。”[9]
在這個意義上看,無論雪瀟的激情,還是他的退守,都令人尊敬。他將自己的新詩集取名《大地之灣》,且封面設計和裝幀做得樸素又不乏高貴,想必也為此費盡了心思,就像沒落的貴族為女兒置辦了一樁體面的婚禮。正是在這樣一種自以為是的理解基礎之上,我們曾在很多場合討論了雪瀟的日常詩、生活詩,也試圖理解他的詩歌行為和詩歌理論——或許可稱之為某種啟示:對于詩歌,我們期待的,一是喚醒,二是驚醒。喚醒是讓人慢慢醒來,驚醒是猝不及防的豁然清亮,不妨稱之為“審美的快樂”。討論雪瀟的詩,我們時常被喚醒,也不無被驚醒。雪消了之后是什么呢?應該是春天……
[1]馬超.呼嘯于西部黃土的自然之風——序雪瀟詩集《帶肩的頭像》[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
[2]薛世昌.現代詩歌創作論[M].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08.
[3]張繼紅,郭文元.文學地理視域下甘肅作家群與地域文化關系——甘肅文學的一種觀察視角[J].唐都學刊,2015(5).
[4]陳平原.校園里的詩——以北京大學為中心[J].學術月刊,2012(11).
[5][8]雪瀟.誤導·拒阻·逃脫:從標題與正文的關系看趙麗華的詩歌,未刊稿.
[6]馬超,薛世昌.再論趙麗華的詩為什么被惡搞[J].當代文壇,2015(3).
[7]薛世昌.話語·語境·文本——中國現代詩學探微[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
[9]錢鐘書.石語[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
責任編輯:郭一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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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7)03-0026-05
張繼紅/天水師范學院文學與文化傳播學院副教授,博士(甘肅天水74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