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法系國家刑事偵查模式研究

摘要：大陸法系奉行職權主義的偵查模式，該模式在中央集權的歷史傳統、追求實體真實的訴訟目標上逐漸生成發展，在法國、德國、日本、意大利等國家展現出不同的面貌，但基本特點都是共通的，即打擊犯罪而忽視了控辯雙方的利益平衡。目前大陸法系與英美法系各自吸收對方法律體系中的精華，在融合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關鍵詞：大陸法系；職權主義；特點；發展趨勢

中圖分類號：D915.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7）08-0185-02

作者簡介：郭婧怡，浙江工商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

一、大陸法系偵查模式概述

刑事偵查模式，是指以偵查權的行使為視角形成的，偵查機關、檢察機關、裁判機關以及辯護方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訴訟權利及偵查權的具體運作方式。一國的偵查模式與其經濟運行狀況、政治法律制度和文化傳統有著密切聯系，大陸法系國家歷史上大多數是中央集權制國家，強調國家利益高于公民，國民也十分依賴國家權力，這樣的歷史背景決定了其奉行職權主義的偵查模式。職權主義，是指國家專門機關依據職權進行偵查，并決定證據的收集、審查和運用，犯罪嫌疑人沒有與偵查機關相應的權利，只能在服從專門機關的前提下，進行有限的活動。①大陸法系國家的職權主義模式主要基于對實體真實的追求和公民對國家公權力的信任兩個基本理念。

二、大陸法系各國偵查模式概要

（一）法國

20世紀中期前，法國的刑事訴訟法中還規定了預審制度，經過1959年和1975年的兩次改革，“廢除了檢察長對預審法官的監督權及秘密預審，基本上實現了預審的對抗化。”②2000年，法國司法改革廢除了預審法官的羈押裁斷權，將其交由自由法官行使，同時強化犯罪嫌疑人的權利保障，提早了律師介入的時間點。

目前法國的偵查制度包括以下內容：（1）法國的刑事訴訟法中沒有規定刑事訴訟的啟動程序，但是司法實踐中一般由檢察官決定啟動。（2）法國規定了偵查指揮權和偵查權兩種不同類型的權力。司法警察、預審法官和檢察官都有偵查權，但偵查指揮權只有檢察官和預審法官才有，司法警察負責執行偵查程序，但不能獨立決定采取偵查措施而檢察官可以。（3）法國的偵查機關享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例如在初步偵查程序中，對于收到傳喚而拒不到場的人，司法警察可以在報告檢察官后由檢察官命令其強制到案。（4）被告人的權利保障。法國的刑事訴訟法中雖然沒有明確規定犯罪嫌疑人的沉默權，但是司法警察、檢察官或預審法官在詢問犯罪嫌疑人時，不要求其必須陳述。1993年法國通過的《刑事訴訟法典》中，還規定“在拘留20小時后。被拘留人可以要求會見律師，此項要求應以一切方法毫不遲延地通知律師公會長”③。（5）辯護律師的參與。法國承認預審法官訊問犯罪嫌疑人時辯護律師的在場權。

（二）德國

德國的偵查程序主要包括以下內容：（1）啟動。德國的偵查程序有三種啟動方式，即“由官署知悉后進行；因提起告訴而進行；因申請而進行。”④大多數情況下，案件的偵查程序都是因檢舉而啟動的。（2）偵查指揮權的歸屬。德國檢察官的職權包括“偵查犯罪事實、搜集證據并代表國家對罪犯提起公訴”⑤，而警察則負有接受檢察官指揮和監督的義務。（3）偵查中的措施。德國的強制措施包括拘留和逮捕兩種，其中德國的逮捕令還附有羈押的效力。（4）司法救濟。德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根據證據的種類不同而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對于違反禁令獲得的陳述一律排除，而對于違反法定程序取得的物證，則由法官根據利弊權衡的原則予以排除。（5）被告人的權利保障。德國法律規定，警察、檢察官和法官在第一次訊問被告人之前，應當告知其具有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6）辯護律師的參與。德國預審法官和檢察官可以進行訊問，無論兩者由誰負責訊問，辯護律師均有權要求在場。1994年又補充規定法官在勘驗時辯護律師也有在場權。

（三）日本

日本明治維新之后，其法律制度改革既吸收了法德為代表的大陸法系刑事訴訟制度，又借鑒了美國的刑事訴訟制度，形成了混合式的偵查模式。在具體制度上，（1）日本的偵查指揮權包括一般指示權、一般指揮權和具體指揮權三種，一般指揮權由檢察官對協助偵查的全體司法警察展開，而具體指揮權則是指“檢察官在自行偵查的情形下認為有必要時，可以要求并指揮警察職員協助其進行偵查。”⑥（2）司法控制。日本的偵查程序特別強調對偵查權的控制，1999年日本制定了監聽法，規定監聽應當在法官的授權下進行。（3）司法救濟。與德國類似，日本的非法證據排除制度也區分不同證據種類，規定非法取得的自白不得在訴訟中作為證據使用，但對于違反法律程序取得的物證，則只有在涉及“重大違法”的情況下才排除。（4）辯護律師的參與。日本對辯護律師參與到偵查程序中規定了較為嚴格的限制條件，嫌疑人會見受偵查機關的影響較大，會見的日期、場所和時間均由偵查機關根據偵查的實際需要決定，且“訊問過程中律師無權在場。”⑦

三、大陸法系國家偵查模式的特點

（一）偵查指揮權配置不平衡

總結大陸法系國家的偵查模式，可以看到偵查程序的主體一般只有兩方，即偵查機關和犯罪嫌疑人。偵查活動何時啟動，采用何種偵查方式和強制措施以及強制措施的時間長短等事項都由偵查機關決定，嫌疑人處于消極的地位，雙方訴訟地位不平衡，這種情況下雖然有利于及時查清案件事實，但對保護犯罪嫌疑人的訴訟權利而言是不利的。此外，偵查機關包括檢察官和司法警察兩者，檢察官握有偵查指揮權，在無第三方制約的情況下極易導致權力的濫用。

（二）來自偵察系統內部的司法控制

其一，大陸法系國家奉行成文法，通常將偵查程序以成文法的方式加以規定，且對偵查行為的控制體現為事先批準的方式，無形中擴大了檢察官的職權。20世紀中期以后，大陸法系國家借鑒英美法系“動態抑制”的訴訟理念，將一些偵查行為改為事后審或定期審，如“加強對強制偵查的事后審查，對羈押實行定期復查等”⑧。其二，大陸法系國家對偵查機關賦予了較大的自由裁量權，可以采用包括秘密偵查行為在內的各種偵查措施。“實行這種偵查模式的國家雖然不反對對偵查機關的監督和限制，但為了保證偵查的卓有成效，立法與司法實務中都不允許來自偵查機關以外的中立的第三方（如法院）的制約，而基本實行的是偵查機關系統內的自律性監控。”⑨其三，嚴格控制審前羈押的程序。盡管各國規定了各自的審前羈押，但還有一些共通之處，如要求必須有法院簽發的令狀、控方應當證明確有需要羈押的情況等，并規定了羈押的時間限制。

（三）限制辯方的訴訟權利

出于追求實體真實的需要，大陸法系國家往往擴大偵查機關的權力而壓縮嫌疑人及律師的權利，“被告人如果認為有能夠證明自己無罪或罪輕的證據，通常也需要通過偵查機關或審判機關來收集，以防止其毀滅、偽造、隱匿證據或串供、脅迫證人作偽證，妨礙偵查工作。”⑩此外，雖然大多數國家已跟隨保障人權的立法潮流規定了沉默權，但大陸法系國家仍然希望辯方的權利能盡可能的被縮小，如法國并沒有在立法中真正明確。

（四）普遍建立了司法救濟制度

除了各國規定的非法證據排除制度，大陸法系國家的嫌疑人及辯護人可以通過向法院提起訴訟的方式救濟自己的權利。在德國，各州的高等法院可以受理針對不當羈押的訴訟，法國、意大利也設立了相應的法院受理此類異議。

[注釋]

①張遂，雷建國.兩大法系職務犯罪偵查模式之比較分析——兼談對我國職務犯罪偵查模式之完善[J].湘潭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5）：1.

②張弘.兩大法系偵查程序功能比較及其借鑒[J].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3）：81.

③余叔通，謝朝華譯.法國刑事訴訟法典[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56.

④郭賈琦.英美法系與大陸法系審前程序——偵查之比較[J].山西煤炭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0（2）：188.

⑤何勤華.外國法制史[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298.

⑥征漢年，馬力.兩大法系國家的偵查指揮構造比較與借鑒[J].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6）：64.

⑦龔德云.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偵查模式比較研究[J].湖北警官學院學報，2004（1）：17.

⑧陳騫.西方兩大法系偵查模式及其理念[J].武漢學刊，2005（3）：50.

⑨侯德福.論我國偵查制度的完善——以兩大法系偵查模式的比較為視角[J].法制與社會發展，2003（3）：92.

⑩陳騫.西方兩大法系偵查模式及其理念[J].武漢學刊，2005（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