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釗
刑罰執行程序如果設計不合理,那么即使刑事實體法制定得再好,此前的刑事訴訟程序再公正,最終也會因刑罰執行程序的缺陷而功虧一簣,這其中尤其以減刑程序為最。
通過對我國A市B法院減刑程序的運行實踐(以1702份減刑裁定書為樣本)進行實證研究及針對減刑實務人員的深度訪談得到具體數據。2013年以前數據顯示,因職務犯罪、金融類犯罪等被定罪的三類罪犯的減刑系數較大,即在較短的時間內能獲得較長時間的減刑。該發現一定程度上符合當事人能力理論,即在法律程序中,那些有錢人或有權人由于可以調動更多的社會資源,因此更容易在法律程序中勝出或占據優勢。此外,減刑程序本身的正當化不足也是重要因素之一,減刑規范的模糊性、減刑程序的非公開性、監督機制也不夠有力也一定程度上解釋了“減刑阿富貴”的實證現象。
2014-2015年的數據顯示,中央對三類罪犯的減刑政策持嚴厲態度,司法解釋修訂增加了減刑程序的公開性和透明化,同步監督的地方試點舉措起到了監督制約的作用。在合力作用下,針對三類罪犯的減刑系數反而表現出陡然下降的趨勢,且低于非三類罪犯的減刑系數。我國嚴格控制三類罪犯減刑的實踐效果一定程度上挑戰了當事人能力理論的普適性,也啟發研究者進一步關注中國司法理性化的模式及其可持續性問題。而要走出運動式治理的框架,需寄希望于技術監測進路,而非資源配給進路或單純的程序機制改良。
(摘自《中國法學》2016年第6期,第133-152頁。)
*上海交通大學副教授[200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