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忠,周 慶
(1.云南財經大學,云南昆明 650221;2.云南民族大學,云南昆明 650031)
?
·性別平等理論研究·
女性主義哲學研究的現狀與前景
楊永忠1,周 慶2
(1.云南財經大學,云南昆明 650221;2.云南民族大學,云南昆明 650031)
作為當代西方哲學研究中的一個新興領域,女性主義哲學自20世紀創建至今已有40多年的發展歷史。女性主義哲學研究范圍極為廣泛,理論范式也千差萬別,學術流派同樣異彩紛呈。評述其中的女性主義認識論、女性主義倫理學、女性主義本質論、女性主義性別差異理論和科學觀五種核心理論及其近年來出現的一些發展趨向,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價值。
女性主義哲學;認識論;倫理學;本質論;性別差異;科學觀
作為當代西方哲學中的一個新興研究領域,女性主義哲學誕生于20世紀70年代,迄今已有40余年的發展歷史。作為一門交叉學科,女性主義哲學無疑具有研究范圍廣泛、理論范式駁雜、學術流派眾多等特點。本文主要就其中的認識論、倫理學、本質論與反本質論、性別差異理論、科學觀這五種核心理論以及某些發展趨勢作一些簡單評述。
女性主義認識論是女性主義哲學的核心,主要在女性主義框架內研究認識主體的身份、地位、認識的方式和對象及其對認識結果的影響,主張以一種女性的方式去認識世界并解釋世界,對女性作為認識主體加以重新認識,對現有的各種對世界的認識方式和認識結論加以重新評判,并以女性獨特的氣質、經驗和立場作為知識建構的來源和基礎[1][2][3][4][5]。女性主義認識論認為,所有知識都帶有社會歷史的印記,并不存在超越人群、階級、種族和歷史的所謂“客觀性”理想。因此,女性主義認識論必須摒棄傳統的科學觀和認識論,代之以女性主義認識論和科學觀,揭示科學研究中所隱藏的男性中心主義傾向,恢復女性作為認識主體所應具有的合法地位和合理主張。不同時期的女性主義認識論研究內容和關注焦點盡管各有側重,但就總體而言,其始終關注性別差異與知識獲取和表達之間的內在關聯。根據女性主義認識論,不同的認識結果源于人們不同的認識經驗,而經驗差異與性別差異則密不可分,因為正是認識者的性別身份和社會地位的差異導致了認識差異以及獲取知識的形式和數量的差異。認識結果因認識者的性別、地位而異。這就意味著,知識必然有男性知識和女性知識之分,因而,也就必然存在男性認識論和女性認識論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認識論。在女性主義認識論研究者看來,所有知識進程和認識者都處于具體的語境中,因此,根本就不存在與價值毫無關聯的所謂普遍性和客觀性。其實,所謂的客觀性只不過是男性的客觀性而已,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客觀性。知識的建構過程本身就是一個帶有認識主體性別特征的徹底的社會化過程,因此,知識的獲取方式及其數量必然涉及到具體的情境和認識主體的價值觀以及社會共同體的集體選擇。作為一種社會實踐,知識無疑打上了其生產者的烙印。一言以蔽之,知識具有差別性[2][3][5][6][7]。一般而言,女性主義認識論有兩種理論取向:經驗論和情景論。前者認為性別歧視源于偏見和成見或虛假信念的誤導,后者則主張女性具有一種與男性不同的經驗方式或認知風格[8]。
對女性主義認識論的發展歷程和研究范式進行綜合考察發現:早期的女性主義認識論采用自然主義的研究方法,從女性視角研究認識主體的地位、知識的客觀性和普遍性標準、知識建構與權力架構之間的關系、性別主體體驗的認識論意義以及性別體驗與話語建構邏輯和權利框架之間的內在關聯等問題,重建認識論架構。近年來的女性主義認識論研究發生了轉向,一方面,開始關注“認識不正義”問題,即:從認識論角度、以逆向思維方式探討認識正義問題,說明矯正認識非正義現象的途徑和方式[9][10];另一方面,女性主義認識論與社會認識論研究出現融合趨勢,女性主義認識論甚至被視為社會認識論的一個子集。這一理論轉向不僅拓寬了女性主義認識論的研究視域,而且為其提供了更大的理論背景和更多的研究借鑒,使女性主義認識論得以躋身于主流認識論之列[5][11][12]。
以凱特·米利特(Kate Millet)于1970年出版的《性別政治論》[13]為標志,女性主義倫理學作為倫理學的一個新流派于20世紀70年代開始出現,由此開啟了對西方社會價值體系與倫理觀念的深刻反思與批判進程。女性主義倫理學將道德問題納入其研究范疇,并將其置于整個人類“性別化存在”的歷史背景下加以考察,以不同于其他流派的特有方法探究倫理學問題,尋求對西方社會價值體系與倫理觀念的重新詮釋,通過批判傳統規范倫理學中的男性中心主義,揭示倫理學的父權制結構與倫理學本身存在的問題,關注當代人類道德生活的實踐,建立一種女性主義社會,以取代由男性主導的契約社會[14][15]。卡羅爾·吉利根(Carol Gilligan)1982年出版的女性主義倫理學杰作《不同的聲音》[16]將女性主義倫理學研究向縱深推進,女性主義倫理學家不僅開始批判性地反思西方主流道德理論,而且開始大膽地探究道德認知發展階段、道德推論的結構、道德原則的來源等問題,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關懷倫理這一女性主義倫理學新范式。作為一個新的倫理學研究范式,關懷倫理理論建構以女性視角為基礎,以女性的獨特道德體驗為切入點,研究關懷、情感與關系尤其是性別平等與社會公平正義之間的內在關聯,并對傳統倫理學的所謂正義論予以修正,進而建立一種價值觀念和社會科學研究的方法論原則以及道德推理機制與道德行為程序,挑戰西方主流規范倫理學。它深刻揭露了西方主流倫理理論所蘊含的性別壓迫,全面批判了傳統規范倫理學的所謂普遍性理論體系與論證方式,以性別視角重新審視傳統倫理學的理論體系和建構邏輯,在解構傳統主流倫理學理論體系的同時,建構倫理學的新形式和新規律,為倫理學的發展提供了更大的拓展空間[14][17][18][19][20]。
在女性主義倫理學家看來,性別歧視并非所謂性別關系的錯誤建構,社會性別差異在道德倫理層面的集中體現,是文化危機和道德危機的顯現,是菲勒斯中心主義認識論和人類中心主義認識論相互交織、性別不平等先天邏輯和男性中心主義知識體系這一畸形混合體所導致的價值觀念失誤,因此,女性主義倫理學以女性身份作為切入點,通過剖析倫理學領域內性別權力與知識積累和建構邏輯之間的內在關聯,揭示迄今為止倫理學的內在知識價值與道德價值體系的內在知識價值在多大程度上以及以何種方式受制于男性中心主義文化價值觀念,質疑倫理學研究方法中存在著的性別偏見和男性中心主義,從女性的生存形式來分析現代倫理文化的道德哲學根源,建構一種倫理學的女性系譜,探究與其體驗相符的哲學語言,以性別意識的自省來摧毀倫理話語中的男性中心主義建制[14][21]。需要指出的是,女性主義倫理學家關注的是如何建立一種能夠體現女性道德主體價值的道德理論,論證女性道德主體在客觀世界中所應享有的地位、作用和價值,重視女性利益在道德理論層面的體現,通過對傳統道德觀念和倫理學體系的質疑、批判、解構和顛覆,創立一種能反映性別差異并體現女性道德主體意識的倫理學理論,并對傳統道德哲學的基礎進行解構,揭示以往倫理學對女性的不公正態度及其父權制的結構,批判近代“主體哲學”的道德主體預設,重新定義道德推論的核心概念,嘗試以女性的道德經驗方式改變倫理學的建構基礎,將女性道德主體所承載的主體能力、主體價值、主體意義與道德理論體系建構結構整合起來,以獨特的視角解釋“現代性”道德困境,改變自啟蒙時代以來西方倫理精神的價值論證方式,通過對具有特定、具體關系的自主性分析來論證道德體系的建構方式,將女性身份、女性生存狀態作為反思西方社會生活的一個符號代碼,為道德價值的理解提供新的路徑,實現對倫理道德更加合理的詮釋[14][18][19][22][23][24]。
《第二性》《母性生育——心理分析與性別社會》《性別政治論》《不同的聲音——心理學理論與婦女發展》等女性主義專著的相繼問世,標志著以探索婦女本質為己任的本質論傾向在西方女性主義學界開始出現。這些女性主義學者認為,雖然種族不同,但所有婦女都具有同一性,性壓迫的經驗具有同質性和可識別性,因而可以將性壓迫與其他壓迫形式完全剝離開來,其間并不存在內在的、糾纏不清的關系。這樣,在西方文化背景下發展起來的女性主義理論就具有文化普遍適用性,可以用來指導并解釋世界范圍內不同文化環境中婦女的現實生存狀況。這就是通常所說的女性主義本質論。這種理論代表的是白人中上層階級婦女的種族特權,對其他群體婦女的生活實際和生存狀況采取完全忽略的態度。由于白人中上層階級婦女擁有代表婦女發言著述這一知識建構的優先特權,因而其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敘述“婦女故事”的當然主體和絕對權威。然而,令人遺憾的是,由于這些學者對自己的特權地位、自負表現和優越意識習焉不察,因而,其在不知不覺中便重犯了與男性中心論相似的錯誤,往往強調以我為中心,排斥異己的觀點,捍衛其所謂的真理。正因為如此,這一理論傾向于1980年代開始在世界范圍內遭到了許多女性主義研究者的懷疑和反駁,諸如斯佩爾曼(Spelman)、弗拉克斯(Flax)等[25]。
基于維特根斯坦哲學和后現代主義哲學,斯佩爾曼[26]指出,女性主義本質論的主要錯誤在于:普遍概括和排除異己。這些錯誤會導致女性主義理論探討中出現新的權威,致使其他文化背景下的婦女依舊無法擺脫被壓迫、被壓抑、被奴役、被限制的現實困境。其實,這無異于一種新的話語壓制。本質論其實就是白人中上層階級婦女的“白人唯我論”和“種族中心論”在女性主義哲學領域的延伸。本質論者將自身經驗加以放大,并將其等同于全世界不同文化、不同種族、不同社會等級、不同經濟地位、不同教育程度婦女的經驗,將其在現實社會中所遭受的性別歧視視為一切壓迫形式中最根本的壓迫形式,對文化、種族、社會等級、經濟地位、教育程度等社會現實差異視而不見,僅僅著眼于所謂女性的性別身份的同一性。這就必然忽視了不同社會文化背景中的婦女具有不同的社會性別經驗和文化遭遇這一客觀現實,形成一個新的性別壓迫的邏輯悖論。實際上,種族壓迫與性別壓迫、種族歧視與性別歧視相互纏繞、難以厘清。因此,追求一體化的觀點并不能反映所有婦女的不同心聲。本質論學者對其他不同話語的表面容忍,其實是在以一種隱性的方式吞噬這些話語,將其湮沒于自己的話語體系中,這樣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以其基于自身經驗而構建的理論話語代替、想象其他群體婦女的現實境遇,以探求抽象的女性語法、女性屬性和女性意識為旗號,掩蓋其他膚色、地域、經濟狀況和文化環境的婦女的真實狀況,因而無助于實質性差異問題的解決。弗拉克斯[27]強調,性別歧視和性別壓迫與種族、階級、宗教等其他社會矛盾密不可分,現實中并不存在抽象的、共同一致的“婦女性”(womeness),因此,不同境況的婦女具有不同的性別歧視經驗和性別壓迫經歷,不同婦女的解放之路各不相同,更不應由任何理論權威來決定。女性主義反本質論批評在女性主義理論界引起了深刻的反思,推動了女性主義學者對自身理論方法論的質詢[25]。
女性的身份界定一直是女性主義哲學中日久常新的話題。“何為女性”本身就是一個必須正視的本體論問題,并由此引發了女性言說主體、女性言說方式以及女性言說資格等一系列問題,這些問題進而引發了女性主義學者之間關于是否應當放棄“女性”概念的爭論。主張放棄“女性”概念的女性主義學者認為:(1)在父權制體系中,女性的身份是一個具有相對意義的概念,其理論界定往往隨著男性身份的變化而變化,由于男性的標準具有不確定性,女性的概念因而也具有不確定性,女性主義應當徹底放棄“女性”這一模糊不清、變化不定的概念;(2)界定“女性”會落入“性別本質論”這一抽象人性論和生物決定論陷阱,即男女兩性都具有與生俱來的本質屬性,該屬性由生物學因素決定,因而根本不可改變,生理性別差異必然導致社會性別差異[28]。與之相反,堅持“女性”概念的女性主義學者認為,女性具有生理性別屬性和社會性別屬性,因此,可以根據女性的社會體驗與社會身份來對“女性”的社會性別屬性加以界定,而且,女性主義就建立在“性別分析”的基礎之上,放棄“女性”概念必然導致女性主義失去存在的意義和根基,不利于女性爭取平等權利與性別解放和社會解放等宏偉目標的實現。然而,這種作法同樣會陷入“性別本質論”的陷阱。一方面,由于階級、種族、民族、文化、地域、社會等級、經濟地位等方面存在諸多差異,不同社會文化背景下的女性必然具有不同的社會文化體驗和不同的社會文化身份,如果通過漠視這些差異來為“女性”下定義,那么,這樣的定義無疑是空洞、毫無實際意義的,其實是堅持一種“性別本質論”;另一方面,如果女性主義者試圖根據女性的共同體驗來定義“女性”,而這種共同體驗仍舊基于女性的生物學事實,這樣一來,依舊無法超越“性別本質論”的藩籬[29]。
與女性身份問題討論密切相關的另一個根本性問題是女性的同一性與差異性問題。所謂女性的同一性,指的是女性具有一種穩定的、統一的、內在的規定性,這種規定性使女性和男性有所區別。女性的同一性有兩層含義:(1)具有歷時特征的單一同一性關注人格同一性條件。(2)具有共時特征的復合同一性關注類型同一性條件和個體同一性條件。顯然,對女性個體性問題的研究無法忽視性別差異的問題。目前,關于這一問題主要有兩種不同的看法,其主要代表分別是伊麗格瑞(Irigaray)和巴特勒(Butler)。伊麗格瑞[30]認為,“性別差異”是本體論事實,女性主義應正視這一點,無論是理論的構建還是實踐的開展都應以此為基礎。西方哲學一直忽視“性別差異”,無視女性的存在和獨立性,將男性體驗作為整個人類的體驗,將女性視為不完整的社會存在,是殘缺的、畸形的男性,并以所謂的哲學中立性為幌子遮蔽女性應有的權益和女性獨有的經驗。因此,女性主義哲學迫切需要開展一場思想和倫理學革命,為“性別差異”分析尋找新的理論源泉。與之相反,巴特勒[31]認為,“性別差異”并非本體論事實,它只不過是一種社會、政治和文化建構,性別不平等的社會機制正是源于西方哲學對這種所謂事實的過度強調。因此,要消除這種社會機制,就必須從根本上否定“性別差異”的真實性,對其賴以存在的知識論基礎予以鏟除。性別具有社會屬性,其社會屬性是社會建構的結果,是由社會個體的社會地位所塑造的,并不是女性或男性的內在特質,更不是個體與生俱來的本質屬性[7][32]。因此,性別屬性并不具有先驗性特征,相反,它具有獲得性特征和非本質性特征。性別差異不過是社會聲望價值系統和社會內部不同層次文化價值體系共同作用的結果[6][7][33]。雖然伊麗格瑞和巴特勒觀點針鋒相對,但二者都強調“性別差異”在女性主義哲學研究中的重要意義,并試圖以“性別差異”分析來解構西方哲學傳統中歧視和貶低女性的“菲勒斯中心主義”思維模式和性別本質論[29]。
由于科學界長期為男性所統治,女性很難在該領域有所建樹,彌漫于該領域的都是男性科學家的聲音,因此,女性主義學者認為有必要對科學展開全面批判,不僅批判科學研究中存在的性別不平等,而且批判帶有男性偏見的科學研究方法、科學認識論和科學規范,旨在消除科學研究中普遍存在的性別偏見和男性中心主義,建立平等、開放、自由的科學共同體和合理、規范的科學研究范式,使科學真正具有客觀性、中立性[6][34]。
起初,女性主義科學批判主要關注科學領域中的女性相對缺席這一表面現象。到了1970年代,女性主義開始關注科學的社會應用方面,即科學的社會文化功能及其體現問題。女性主義者對科學的反思從社會和文化功能層面推進到哲學、認識論層面,形成了獨特的女性主義科學認識論。女性主義科學觀具有性別建構性、價值負載、生態意識、后現代性等特征[35]。關于科學中的性別差異,女性主義者中也有不同觀點:(1)社會結構決定論,認為性別差異可以弱化。(2)生物決定論,認為具有女性特征和價值的科學觀具有優越性,可以發展為一種不同性質的科學。(3)生物-社會因素決定論。女性主義科學觀挑戰傳統的科學與價值無關、科學語言的中立性等觀念,其科學模型表現出文化價值、意識形態與科學研究具有相互作用。可以看出,女性主義科學哲學與蒯因—戴維森—普特南—羅蒂傳統部分重疊[15]。根據后現代女性主義科學實在論,知識結構及其表達取決于科學領域中研究主體的權力對比、科學研究方法的確立和科學規范的制定,因此,關于科學、真理、客觀性的主流話語和成見都應拋棄[36][37]。由此看來,女性主義對科學研究方法、科學認識論和科學規范的反思批判有助于人們深刻認識科學研究中隱藏著的性別不平等和性別偏見,揭穿了所謂科學無偏見、無歧視的謊言,解釋了形成這種謊言的結構性根源,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認識與把握科學研究領域中性別差異的根源及變革策略[38]。不過,女性主義有關科學研究領域中的性別化證明存在簡單化的弊病,有待深化[6][34]。
近年來,女性主義哲學研究中出現了一些值得注意的發展趨向:(1)女性主義哲學的本體論和認識論建設。女性主義起初是作為一個研究視角介入哲學研究的,因此,其一直面臨懷疑與責難之聲。女性主義哲學家意識到,若要使女性主義哲學成為當今哲學的流派或分支,就必須完善其本體論和認識論,將其上升到形而上學層面,解決女性主義哲學研究的目的、方法論和意義問題,明確哲學推理中的基本概念,為女性主義哲學的科學性進行辯護,建構一種總括性的解釋理論,借以解釋各種各樣的與女性相關的社會現象,提供一種與自然科學理論相似的強有力的理論[3]。(2)女性主義哲學研究領域不斷拓展,研究范式和研究視角推陳出新,凡是影響女性社會文化角色的社會文化因素均被納入女性主義哲學研究范疇之中,成為女性主義哲學研究的新領域和新視角[6][39]。(3)女性主義哲學與心智哲學的聯系日趨緊密。女性主義哲學目前更加關注女性作為認識主體的意向、信念、動機以及意識與行為的關系等心理因素,意向性理論和認識態度問題成為一些新的研究焦點。隨著傳統哲學的認知科學和心智研究的轉向,當今的女性主義哲學家已將研究重點放在女性的心智問題研究上面,研究女性的認知策略和認知過程。(4)20世紀女性主義哲學發展體現為從一種本質論到反本質論再到統一本質論的發展趨向。由于本質論主張并不具有真正意義上的理論普適性,削弱了女性主義政治,因而,自1970年代起,許多女性主義哲學家就一直公開反對本質論,提出了反本質論主張[40][41]。然而,這些主張并未得到女性主義哲學家的普遍贊同。為此,以夏洛特·維特(Charlotte Witt)[42]為代表的女性主義哲學家提出了性別統一本質論,嘗試以一種新的哲學思維方式來理解和界定“性別本質論”,借助于亞里士多德的“統一本質論”模式,提出性別對于社會個體來說具有統一本質的理論。這標志著女性主義哲學在當代西方哲學中已經占有一席之地,其學術影響力正在日益擴大,其學術魅力正在日益彰顯,其不僅為西方哲學提供了新的研究范式,而且為西方哲學提供了一種新型的知識體系和知識建構邏輯[6][10]。(5)體驗哲學成為女性主義哲學新的學科生長點。根據體驗哲學理論,一切范疇、概念、推理和心智都是由身體經驗而形成,意義基于感知,感知則基于生理構造,因而,認知方式和認知結構都與感知機制緊密相連。作為一種基于身體體驗的心理現象,概念和意義都是人通過自己的身體和大腦與客觀世界互動的結果。現實結構是心智的產物,而心智則是身體體驗的結果[43]。認知過程具有體驗性特征,是身體和感覺器官與外部環境互動的結果。身體經驗是人的意向、思考、知識和交流的原初基礎[44][45]。男女兩性具有不同的生理構造,其認識方式、認知結構和感知機制必然有所不同,其知識建構與心智體驗同樣存在差異。女性主義哲學有望在體驗哲學的理論框架內發現在傳統唯理主義哲學和經驗主義哲學觀框架內所無法窺探的女性所獨有的知識獲取方式和建構機制以及知識體系,提出具有選擇性的、范圍更廣的認識論框架[46][47]。
[1] Harding,Sandra.WhoseScience?WhoseKnowledge?ThinkingfromWomen’sLives[M].Ithaca and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1.142.
[2] Lennon,Kathleen.KnowingtheDifference:FeministPerspectiveinEpistemology[M].London: Routledge,1994.1.
[3] 馮俊.當今英國哲學的研究取向及其特點[J].哲學動態,1995,(10):16-19.
[4] 殷杰.當代西方的社會科學哲學研究現狀、趨勢和意義[J].中國社會科學,2006,(3):26-38.
[5] 殷杰,尤洋.當代女性主義認識論問題研究[J].哲學研究,2012,(8):61-67.
[6] 楊永忠,周慶.女性學的學科地位及其發展[J].山東女子學院學報,2011,(4):69-74.
[7] 楊永忠,周慶.性別建構的認知哲學觀[J].山東女子學院學報,2015,(3):5-11.
[8] 洪曉楠,郭麗麗.唐娜·哈拉維的情境化知識觀解析[J].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2):95-100.
[9] Fricker, Miranda.EpistemicInjustice:Power&theEthicsofKnowing[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1.
[10] 肖巍.女性主義形而上學研究中的兩個熱點問題[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3,(4):58-66.
[11] Anderson,Elizabeth.FeministEpistemology:AnInterpretationandaDefense[J]. Hypatia, 1995,10(3):50-84.
[12] Grasswick,Heidi ,Mark Webb.FeministEpistemologyasSocialEpistemology[J].Social Epistemology,2002,16 (3):185-196.
[13] Millett, Kate.SexualPolitics[M].Garden City, New York: Doubleday,1970.ix-x.
[14] 羅蔚.當代倫理學的新發展:女性主義倫理學評介[J].倫理學研究,2005,(3):58-61.
[15] 星河.女性主義哲學學術報告會記略[J].哲學動態,1995,(5):5-7.
[16] Gilligan, Carol.InaDifferentVoice:PsychologicalTheoryandWomen’sDevelopment[M].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2.1-4.
[17] Nodding, Nel.Caring:AFeminineApproachtoEthics&MoralEducation[M].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4.1-9.
[18] Tronto, Joan C.MoralBoundaries,aPoliticalArgumentforanEthicofCare[M].Routledge,1993.175.
[19] Ruddick, Sara.MaternalThinking[M]. Boston: Beacon Press,1995.242.
[20] 宋建麗.改革開放30年來的中國女性主義倫理學研究[J].倫理學研究,2009,(1):6-11.
[21] 北川東子.齊美爾:生存形式[M].趙玉婷,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69.
[22] Held, Virginia.FeministMorality:TransformingCulture,Society,andPolitics[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3.138.
[23] Tessma ,Lisa, Laura Martha Purdy.FeministEthicsandSocialandPoliticalPhilosophy:TheorizingtheNon-Ideal[M]. Dordrecht: Springer, 2009.3.
[24] Mahon, Rianne,Fiona Robinson.FeministEthicsandSocialPolicy:TowardsaNewGlobalPoliticalEconomyofCare[M]. Vancouver: UBC Press, 2011.178.
[25] 苑莉均.反本質論的兩個批評——80年代后女性主義哲學的熱點論題[J].北京社會科學,1998,(1):98-104.
[26] Spelman, Elizabeth V.InessentialWomen:ProblemsofExclusioninFeministThought[M]. Boston: Beacon Press, 1988.136-157.
[27] Flax, Jane.Race/GenderandtheEthicsofDifference:AreplytoOkin’s‘GenderInequalityandCulturalDifferences’[J]. Political Theory,1995,(3):507-508.
[28] 楊永忠,周慶.女性的政治解放和社會解放[J].中華女子學院山東分院學報,2008,(5):1-6.
[29] 肖巍.關于“性別差異”的哲學爭論[J].道德與文明,2007,(4):15-19.
[30] Irigaray, Luce.AnEthicsofSexualDifference[M].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3.6.
[31] Butler, Judith.TheEndofSexualDifference[A]. Elisabeth Bronfen,Misha Kavka,FeministConsequences[C].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1.418.
[32] 方玨.同一抑或差異:女性主義哲學的深層悖論[J].江海學刊,2012,(3),48-51.
[33] 郭愛妹.社會性別:從本質論到社會建構論[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1):87-94.
[34] 敬少麗.女性主義視野下的教育研究方法論探析[J].教育理論與實踐,2008,(1):11-14.
[35] 宋琳.女性主義科學觀探析[J].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1):162-166.
[36] 吳小英.科學、文化與性別[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00.130-133.
[37] 李鷺.后現代女性主義科學觀[J].科學技術哲學研究,2010,(2):56-59.
[38] Keller, Everlyn Fox.ReflectionsonGenderandScience[M].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85.115-119.
[39] 肖巍,朱曉佳.國內女性主義哲學研究的新進展(2006~2011年)[J].中華女子學院學報,2012,(4):76-81.
[40] Stone, Alison.EssentialismandAnti-essentialisminFeministPhilosophy[J].Journal of Moral Philosophy, 2004, (2):135-153.
[41] Butler, Judith.GenderTrouble[M].London: Routledge, 1990.5.
[42] Witt, Charlotte.TheMetaphysicsofGender[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1.4-12.
[43] 王寅.認知語言學的哲學基礎:體驗哲學[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2,(2):82-89.
[44] 詹姆斯·坎貝爾.理解杜威:自然與協作的智慧[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68.
[45] 魏在江.概念轉喻的體驗哲學觀[J].現代外語,2016,(3):358-368.
[46] 楊永忠,周慶.女性學研究——反思與展望[J].中華女子學院山東分院學報,2006,(4):8-13.
[47] 楊永忠,周慶.國內外女性學研究差異的比較研究[J].山東女子學院學報,2013,(3):78-82.
(責任編輯 魯玉玲)
Research in Feminist Philosophy: The Status Quo and the Prospect
YANG Yong-zhong1, ZHOU Qing2
(1.Yunna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Kunming 650221, China; 2.Yunnan Minzu University, Kunming 650031, China)
Feminist philosophy is an independent field of philosophical research. Since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a great number of outstanding scholars have emerged and a variety of philosophical schools have come into existence. This paper focuses on its five core theories, i.e. epistemology, ethics, essentialism, gender difference theory, view on science, and tendencies in recent years.
feminist philosophy; epistemology; ethics; essentialism; gender difference; view on science
2017-03-07
楊永忠(1968—),男,云南財經大學國際語言文化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語言學和社會學研究;周慶(1968—),女,云南民族大學圖書館館員,主要從事圖書情報學和社會學研究。
C913.68
A
1008-6838(2017)03-00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