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星晨
(長春光華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吉林 長春 130031)
“卡塔西斯”含義推論
張星晨
(長春光華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吉林 長春 130031)
卡塔西斯,即拉丁文katharsis的音譯。從宗教含義來看,有“凈化”的意思,從醫學上看,有“宣泄”“發泄”之意。亞里士多德將“卡塔西斯”放入悲劇理論,是否賦予了其他的含義?筆者結合古希臘悲劇文本,通過與中國古典悲劇的比較,并且借用亞里士多德《政治論》中卡塔西斯對音樂的解釋來揣測在悲劇理論中“卡塔西斯”的意義。最后得出“卡塔西斯”應具有類似于“撫慰”的含義。
人物;情節;音樂;凈化;安撫
關于“卡塔西斯”,亞里士多德在《詩學》與《政治論》中都有提到,到文藝復興時期,文論界對于“卡塔西斯”的定義莫衷是一,但主要有兩種解釋:“凈化”說和“宣泄”說。
“凈化”說以欽提奧為代表,取宗教含義“凈化”。亞里士多德在《詩學》第六章定義悲劇時的最后一句話是“激起哀憐和恐懼,從而導致這些情緒的凈化”。①這里所提到的“凈化”,換句話說大體上認為悲劇以憐憫和恐懼為媒介,使人望而生畏,洗凈罪惡的思想和欲望。②
“宣泄”說以明屠爾諾為代表,取“宣泄”的醫學含義。認為悲劇的憐憫與恐懼之情是以毒攻毒,使觀眾把病態的憐憫和恐懼之情在看悲劇的過程中宣泄出去,達到情感和心理的平衡。②這種說法可以用中世紀極端基督教的“苦修”來解釋,在美國作家丹·布朗的小說《達芬奇密碼》中可以見識到這種“疼痛有益”的修煉方式,通過禁食,荊條笞身等自殘行為來修行,使自身恢復平靜從而明晰上帝的旨意。苦修打擊的是身體,悲劇沖擊著靈魂,兩者有同樣的目的,即“達到情感和心理的平衡”。
此外,亞里士多德還有一個極重要的關于悲劇的理論:是悲劇主角的“過失說”。“過失說”的含義是指悲劇模仿的對象是“行動中的人”,并且這個人要正直善良,因過失而引發悲劇沖突。如《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在命運的捉弄下完成了殺父,奪位,娶母的荒誕行為,最后知道真相后刺瞎雙眼自行放逐。
古希臘悲劇是在模仿行動中的人,那么其側重點是悲劇的發展情節,人物不過是用來為情節服務。但是中國的古典悲劇所著重表現的是悲劇人物,讓讀者能產生共鳴,甚至落淚。《竇娥冤》中的竇娥形象與古希臘悲劇主角形象有相同點,即正直,善良,作為童養媳的竇娥早年守寡,專心侍奉婆婆,后遭張驢兒陷害,在昏官的判決下處斬。竇娥在刑場上唱的“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為天!”這是對無處伸冤的黑暗社會的無奈控訴。劇中竇娥的形象鮮活生動,可見中國傳統悲劇情節的發展是為人物形象添彩,讓讀者對這樣一個可憐的婦女產生同情,再生發出憎恨與悲傷。再觀古希臘悲劇,有同情,有恐懼,但唯獨少了悲傷與憤怒,所以所“宣泄“并不準確,同情與恐懼有壓制作用但沒有宣泄作用。這就是在“主情節”與“主人物”對比之下所得出的觀點。通過中西悲劇的比較,對于明確“卡塔西斯”的含義有很大幫助。
亞里士多德在其《政治學》中用卡塔西斯來談論音樂時這樣說:“有些人容易受宗教狂支配,我們可以看見他們聽了那種使靈魂激動的音調,在神圣的樂調的影響之下恢復正常狀態,仿佛受到了一種醫療,即卡塔西斯作用。至于那些易受憐憫、恐懼及其他情感支配的人也應當受到類似的醫療。”③
既然亞里士多德以“卡塔西斯”來闡明悲劇文學和圣樂,那么這里“卡塔西斯”應該具有單一的確定的含義。先看音樂,準確說是圣樂,我們聽基督教音樂,那種穩定且緩慢的節奏,龐大的管風琴的多聲部復式伴樂,唱詩班的合唱,帶有贊美性的歌詞再加之教堂內莊嚴且溫暖的環境,讓我們感到自身平靜安詳,圣潔到一塵不染。不能否認這是凈化,但若是把所有基督教環境的因素全部去掉,僅保留音樂,再說“凈化”,的確有些過了,并且宗教環境極度的渲染與暗示,在悲劇上并不適用。既然像前文所說,古希臘悲劇弱化人物形象,重視情節發展,并且將情節賦予命運色彩(過失說),因此無論是《俄狄浦斯王》還是《被縛的普羅米修斯》都顯得富有哲理意味,讓人感到莊重肅穆,這與圣樂給人的感受相似。所以“凈化”“宣泄”似乎都不太貼切。至于國內的“卡塔西斯”研究,羅念生說:“最好不譯,因為意譯沒有相當字眼。”④同時他又提出“陶怡”一說,的確牽強。朱光潛提出宗教的“凈化”和醫學的“宣泄”是一回事,⑤這受到了亞里士多德《政治學》的影響,簡單的將西方觀點綜合改造,沒有突破,并且宗教凈化突出自身活動,醫學宣泄是突出外在影響,難以看作是一回事。
考慮到悲劇與圣樂同時可用“卡塔西斯”來解釋,那么如上文所說,則應該使用比“凈化”程度較弱的詞,也許“安撫”會更恰當一些。無論悲劇還是圣樂,以莊嚴降諸心靈,使狂熱和聒噪變成安詳與平靜,這的確是“安撫”。
再用另一種說明方法。上文第五段在從中西悲劇作品對比分析“宣泄說”的合理性時提到:“古希臘悲劇有同情,有恐懼,但唯獨少了(中國古典悲劇的)悲傷與憤怒。”即使有同情與恐懼的情緒,令觀眾內心平靜的作用劑也可以看作是“安撫”。當一種情感生發出來,另一種情感就會衰減,并逐漸趨向平衡,偏于理性的古希臘悲劇將這種情感控制得恰到好處。但中國古典悲劇中,新生發出來的悲傷情感逐漸發展,并代替讀者原有情感占據上峰,進而無法達到內心安定的作用。同時新舊情感的調節是隨情節發展的緩慢過程,那么是否將“卡塔西斯”譯成“安撫”會更準確一些?
當然,如題目所說,一切的論點都是基于推斷而形成的,在未知的情況下就現有的條件推斷出最可能的情況。所以通過文本特點明晰“卡塔西斯”所對應的含義,才能更好地明確對待古希臘悲劇應有的態度。這就是本篇論文的意義所在。
【注釋】
①羅念生(譯).詩學[M].人民文學出版社(譯后記),1962.
②馬新國.西方文學史[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③亞里士多德.政治學[M].北京出版社,2012-5-1.
④羅念生.卡塔西斯箋釋——亞里士多德論悲劇的作用(劇本).中國知網,1961年11期.
⑤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上卷)[M].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張星晨(1994-),男,漢族,山西太原,本科,長春光華學院,研究方向:文藝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