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憲宇,江蘇省無錫市教育科學研究院副院長,中學語文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教育雜文作家,江蘇省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全國教育改革創新優秀教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有數百篇文章發表,做過數百場教育教學講座,主要著作有《教育的痛和癢》《教育的懺悔》《教育的錯覺》《教育的覺醒》等.
曾經,新華社公布了新聞報道中禁用的一些詞匯,其中,在社會生活類詞語中主要規定的是報道中不能說滿話,說極端的話。比如:報道各種事實特別是產品、商品時不使用“最佳”“最好”“最著名”等具有強烈評價色彩的詞語。醫藥報道中不得含有“療效最佳”“根治”“安全預防”“安全無副作用”等詞語,藥品報道中不得含有“藥到病除”“最新技術”“最高技術”“最先進制法”“藥之王”“國家級新藥”等詞語。
但對教育的報道,新華社沒有禁用詞語的規定。沒有規定,不等于就可以口無遮攔。雖說新聞報道和一般的文本表達不太一樣,但大話、空話卻是都要慎用禁用的。不管哪個行業,吹牛都是要有分寸的。教育,有沒有滿話,有沒有“最”式表達,有沒有“國家級”頭銜。“第一”、“前茅”、“鰲頭”、“填補空白”、“獨領風騷”,等等,隨便打開一所學校的介紹帖子,宣傳冊子,牛話、頂級的話,都可能撲入眼簾,俯拾即是。除了詞語,更多的是觀點。有一份有影響的報紙夸贊一個教師把學生看得最重,直接就說“他把學生看得比女兒還重”。女兒也至少一樣重要,怎能忍心這樣比較。還有許多的觀點,比如: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一個好校長就等于一所好學校。學生真的個個都是天才,校長真的就是這么神奇嗎?學校介紹自己的質量總是“一流”的,“同類”最好的,為了表達“之最”,還公然說自己用的是三流的生源,二流的教師而獲得了一流的質量。
正面的夸贊還好,如果是倒著講滿話,什么最差的學生,最賴的班級,最臭的學校,等等,那真是“最”可怕的了。
說滿話,容易漏洞百出。為了表達對學生地位的重視,就說學生第一,后來發現學生第一不能唯一,就說教師第一,后來又發現校長至關重要,就拋出了校長第一,但很多人又認為家長是孩子的第一任教師,也是最重要的啟蒙者和引導者,于是又喊出了家長第一。如此連續下去,一直可以排到門衛第一。想想也是,連學校的每堵墻都說話了,每棵草都有教育意義了,門衛還能不第一嗎。都是第一。
如果說要開展一些評比,用一些形象的詞語文學的風格也未嘗不可,比如評比最美的教師,最活力的課堂,但即使一些評比為了生動形象,也不能違背基本的教育思想和理念,也應該有所回避。有的地方,評什么“教學名嘴”,是看誰會說,誰會講嗎?教師是名嘴,是鐵嘴,學生還有機會說嗎。教師畢竟不是演員,不是主持人。還有的比賽叫什么“教學比武”,聽起來殺氣騰騰的,好像是要靠拳腳說話。教學是練內功的,即使比武了,最好是練氣沉丹田,練心定氣閑。我們是否更多的人是在練外形呢?像鷹爪功、螳螂拳之類,好一點的也只是個迷蹤拳罷了。的確,很多內涵的東西是無法排名的,是沒有辦法說滿話的。大到辦學水平,小到上一節課。至于說,有的人聽完課,評價道“這是我聽到的最精彩的一節課”“圓滿地完成了所有教學任務”,可能表達的是真情,但卻不可能是實情。
還有一些教學方法,都說成神效了。現在開展的一些課堂形態研究,比如智慧課堂、美妙課堂、高效課堂、潛質課堂,等等,似乎就是最好的課堂,最好的方式。有的是全校實施,有的是區域性推廣。一個課堂模型,一種教學方式,似乎是魔力無邊。實際上這種做法違背了一個基本的觀點,我們常說,教學有法,但教無定法,貴在得法。每個學科、每個教師,都有適合自己的方式方法,從來就沒有靈丹妙藥,沒有全能大補丸,也不可能包治百病,藥到病除。
教育是一種理想,是一種長線追求,表達對未來的向往,對學生的期盼,可以有超越現實帶有修飾夸張的語言。但教育更是一門科學,有著內在的嚴謹規律特性,寫實與求是的表達才是一種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