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娟+安軍
摘 要:杜治政教授是我國當代醫學哲學尤其是醫學倫理學學科的主要開拓者和奠基人。他將醫學人文觀和醫學技術觀有機地統一起來,建構出美德倫理、技術倫理、利益倫理三位一體的醫學倫理學理論體系,對我國當代醫學倫理學學科建構與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杜治政;醫學倫理;美德;技術;利益
中圖分類號:B8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7)04-0083-02
大連醫科大學杜治政教授是我國醫學哲學領域的著名學者,他先后出版了《醫學倫理學綱要》《醫學倫理學探新》《社會主義醫學倫理學教程》《醫學倫理學辭典》等專業著作,在國內外刊物發表相關學術論文300余篇。杜治政教授認為,醫學哲學的靈魂是醫學倫理學,醫學倫理學的建構又要圍繞美德倫理、技術倫理、利益倫理三個基本維度。他的醫學倫理觀對于探討我國當代醫學倫理問題產生的根源、謀求其合理解決途徑以及當前醫學科學的研究和臨床醫學實踐,都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啟示價值。
一、美德倫理:杜治政醫學倫理觀的核心
杜治政教授醫學倫理觀的基礎性前提在于他對醫學和醫學倫理學基本關系的思考。他認為醫學是“軀殼”,醫學倫理學是軀殼之“魂”;醫學倫理學與醫學亦步亦趨,相伴而行。首先,“醫學倫理學的起點是醫學,終點也是醫學。一個醫生運用某種技術醫治病人,救人性命,本身就是一種善行,就是一種倫理行為。”[1]其次,“醫生的美德(德性)倫理和醫療技術倫理是醫學倫理的兩個基本組成部分,二者不能互相取代,亦缺一不可。”[2]當代醫學一方面使人類在診斷、治療、預防疾病的手段上不斷提高,另一方面也突現了許多醫學倫理的新問題,譬如生與死的道德問題、衛生保健政策的制定在道德上的可允許性問題、生命質量與醫學道德問題等諸多道德難題。杜治政認為,解決這些倫理難題的關鍵在于重塑美德倫理。基于此,他明確地提出了“美德”乃是“醫學倫理原德”的醫學倫理學核心命題。
美德倫理是基于我們“是什么”而斷定我們要去“做什么”的一種倫理。美德倫理為塑造醫生必須具備的職業倫理提供最基本的理論依據。杜治政提出的將病人利益置于首位的醫患關系模式,對醫生提出了更高的道德要求——美德要求。他指出:“醫生的美德,是醫學倫理學的起點,是醫學倫理的原德。醫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決定醫生做什么樣的事,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德具有醫學倫理學母德的性質。”[2]
杜治政認為,美德是醫學倫理學的內在要求,也是現代醫學主體群的內在要求。美德可以調節社會人群的各種關系,可以有效地凈化社會。在醫學倫理學中,美德倫理首先應當是醫生的美德倫理。醫生的美德是有效處理醫學中具體倫理問題的前提和基礎,也是醫學科學的精神支柱。在醫患沖突升級的當今社會,醫生美德顯得尤為重要。杜治政認為,一個醫生對身患疾病的患者表示同情,深切地想為患者解除痛苦,正是這種發自內心的無關技術高低的仁愛之心構成了醫生的美德;高尚的醫德是提供最佳醫療服務的保證。首先,醫生對自己職業生活的崇尚和向往是美德的內在表現,具體體現在對各種具有強制性約束力的規則、法規、標準的堅決執行力上;其次,醫生的美德不僅表現在其對患者生死抉擇的關注和責任上,更表現在其對病患的人道理解和支持上。正是這種穩定的、持久的醫生美德才構成患者在診療過程中永恒的保護傘。
顯然,在當今社會,單一的醫生美德已很難適應醫學科學的飛速進步和醫療保健事業的發展,傳統的美德倫理需有新的改造、補充和完善。對此,杜治政剖析了現代醫學道德倫理的幾個特點,其一,“醫務人員的倫理道德觀念由面向單個病人擴大到面向整個社會。”[3]即醫生不僅要面對病人個體,而且需面對社會各種不同的群體。其二,醫學道德主體與醫學道德客體的擴大。即醫院和衛生行政部門亦成為重要的道德主體,道德客體也亦有亞健康和健康的加入。其三,醫療保健服務項目是傳統的醫學道德倫理的新進路。其四,現代醫學道德倫理需補充公益論的原則。
美德倫理是醫學道德評判的核心視角。杜治政認為,美德需內化為所有醫學道德主體的思想理念,外化為實際的醫學行為。醫生的美德無疑是醫學倫理學的歸宿和目的,是當代醫務人員道德修養的方向和目標,應成為醫院和其他醫療建制決策的理論基礎。
二、技術倫理:杜治政醫學倫理觀的基底
醫學技術作為醫學科學的工具化和實踐化的延伸,是醫學活動尤其是臨床醫療活動的主體,是醫學科學的現實存在形態。杜治政首先肯定了當代醫學技術的重要性,指出醫生如果沒有醫療技術的支撐,其美德倫理就無法實現,就是空談。在此基礎上,他全方位地剖析了現代醫學技術倫理的特征,尤其對于醫學技術主體化問題、技術-資本結合等問題進行了反思,試圖為現代醫學技術倫理的實踐應用提供新的參考模式。
杜治政認為,醫學技術就是醫生在醫學實踐中的工具,醫學技術倫理就是決定醫生在應用技術時“該如何做”的問題。這是醫生在應用醫學技術時的道德向導,美德倫理最后必須通過醫生運用醫療技術這一工具性的方法來實現。隨著醫學技術的飛速發展,醫生用于治療疾病的技術工具和技術手段愈來愈多,這就引發了該如何應用這些現代化設備和方法的倫理決策問題。這是醫學倫理從醫生自身的美德倫理延伸到以器械、手術等為主的技術倫理的階段。
當代醫學技術已在醫學實踐活動中處于主體地位,技術主體化已成為醫學中的一種突出現象[4]。也就是說,當代醫學的某些技術,已經開始脫離醫學目的自身的需要,開始基于其自身的發展潛能去決定能夠實現的目標。其結果是:醫學技術的發展使得醫療活動目的不再是為了人類健康服務,而是為實現醫學技術的自身價值。這一問題在實踐中表現為醫生大量依賴檢查數據、過度使用高新設備,診療受制于醫學技術的科學性,而忽略了醫生自身的經驗性和病人的特殊性。此外,技術主體化實質上體現了技術與資本結合所呈現的特征,造成了醫學宗旨的異化,甚至有可能造成技術對美德乃至人性的奴役。
杜治政指出:首先,技術倫理具有群體性特征。醫學技術的主體已不再是過去單一的醫生個人,而是一個群體,包括醫療保健服務的管理者、藥商以及政府,使得技術倫理的責任分散化。其次,技術倫理具有多維性特征。醫生的醫療行為內在于信念倫理,外在于制度倫理和責任倫理,其中以信念倫理作為一種道德的最高指示,也是醫學技術倫理的最基本要求。再次,技術倫理具有過程性特征。從技術的創想到臨床的實踐應用,都應寓于一種必要的倫理學思考。最后,技術倫理具有或然性特征。也就是說,現代醫學技術應用的不確定性,促使要對其有一種預測和防范的倫理警覺。
三、利益倫理:杜治政醫學倫理觀的邊界
在現代經濟社會和經濟全球化的大背景下,醫學科學的諸多實踐行為尤其是臨床醫療行為在某種意義上講也是一種經濟行為,不可避免地涉及復雜的利益關系問題。利益倫理即醫學活動中展現的利益差別、利益沖突和利益矛盾。“利益矛盾和沖突是基于利益差別而產生變化的。”這使得利益問題日益成為醫學界面臨的新危機[5]。醫學倫理要在醫生、患者以及相關社會各方利益博弈以及調和中產生、存在和發展,不能離開利益的語境而孤立存在。
然而,利益倫理這一重要維度往往被傳統醫學倫理學的研究者所忽略。而這種忽略的一個必然結果就是醫學倫理學的研究缺失了其時代性特征,也缺失了一個能夠作為其新的研究框架和條件的重要邊界性參數。為了矯正這種缺失,杜治政明確指出:當今應把利益納入道德范疇一并考慮;利益倫理不僅是當代醫學倫理學必須關注的一個重要維度,也是美德倫理和技術倫理的必要補充。“醫學倫理學……只要我們精心思考一下,揭開其外層的種種面紗,便不難發現這些關系的背后正是利益的糾葛;而倫理學所尋求的也正是利益的合理調節和配置。實際上,我們對當代許多醫學倫理問題的爭論和研究,都沒有繞過利益這個門檻。”[6]這樣,杜治政從我國當前醫學倫理學若干純粹思辨性的爭論漩渦中,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利益倫理的重要性。
杜治政認為,當今的衛生保健爭論、以藥養醫問題、醫患關系其實質都是利益使然。在利益分配過程中,應當將病人利益放在醫務人員個人利益和其他利益之前,在這個前提下處理醫療服務的一切問題。這是杜治政利益倫理觀的核心議題。他指出:物質財富的增長和經濟利益成為一些醫學主體從事醫學活動的價值取向和內在驅動力,這不僅導致了美德倫理的喪失,也導致了技術倫理的迷失。為有效協調醫學活動中的各種利益關系,杜治政教授強調,我們要設置利益的道德界限,也就是讓道德成為利益的內在保證,恪守利益的邊界原則。這就要求政府進一步加強衛生法制建設,使得從外部環境到醫院集團以及醫生患者都能夠將各自的利益置于合理的道德限度內,從而在各方利益的博弈中找到恰當的利益平衡點。在此過程中,當然也要支持并強調醫務人員的合理利益。總之,只有我國的醫學倫理學研究正視利益倫理的存在感,才能使利益倫理有效引導醫學實踐,規范醫療行為,也才能使美德倫理和技術倫理得以真正的實現。杜治政所主張的利益倫理本質上是一種人道功利主義。這是解決利益倫理問題的一種全新視角和向度。首先,人道功利主義強調利益的本質應當是人道的。也就是說,經濟利益必須以整個社會人群的健康利益為出發點,人的價值和人的生命的神圣性是人類最大的利益。其次,利益的博弈應具備合理的法制外部環境。最后,利益分配應當向社會弱勢群體適當傾斜。這就是杜治政所提倡的以病人利益為導向的人道功利主義的利益倫理觀的內核。
四、結束語
杜治政教授對醫學倫理學的三重基本維度進行了深入探討,這極大地拓展了傳統醫學倫理學的視域和理論深度。基于上述理論分析框架,他明確指出,支撐現代醫學倫理學的基本道德前提有三點:一是醫生應忠誠于病人;二是對生命的敬畏與關愛;三是將病人利益放在首位。所有這些方面歸結到一點就是,醫學倫理學的最終旨歸在于推動醫學成為人道的醫學、人文的醫學、公平的醫學,成為人人可及的醫學。杜治政的醫學倫理觀是內容豐富、具有普遍適用性的內在于醫學的醫學倫理學,它不僅為我國醫學倫理學學科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也為處理當前醫學臨床實踐中面臨的倫理難題提供了有益的指導,為我國構建和諧醫患關系提供了新的視角和借鑒。
參考文獻:
[1]杜治政.醫學倫理學魂歸何處[J].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10,31(10):1-4.
[2]杜治政.美德:醫學倫理學的重要基礎[J].醫學與哲學,2014,36(9):1-5.
[3]杜治政.醫學倫理學探新[M].鄭州:河南醫科大學出版社,2000:10.
[4]杜治政.論醫學技術的主體化[J].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11,21(1):1-4.
[5]王偉光.利益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6]杜治政.醫學倫理學不可忽視的課題:利益倫理[J].醫學與哲學:人文社會醫學版,2007,28(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