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阿富汗傳播現狀觀察

席猛

【內容摘要】 阿富汗地處南亞、中亞和西亞的結合部，被稱為“亞洲的心臟”，具有重要戰略地位。“9·11”事件發生后，阿富汗成為全球關注的熱點，也是西方尤其是美國關注的重要地區。阿富汗與中國新疆接壤，在歷史、文化、宗教、安全等諸多領域，與中國具有深厚的歷史淵源和巨大的合作潛力。而在“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阿富汗作為古絲綢之路上的“明珠”，也將發揮連接東西方的橋梁作用。做好對阿傳播，營造廣泛的對華友好民意基礎，中國媒體責無旁貸。在此過程中，需要全面深入研究西方尤其是美國對阿富汗的傳播策略，結合中國媒體的自身優勢，進而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對阿傳播體系，實現對阿高效傳播。

【關 鍵 詞】 阿富汗；美國；傳播

2001年“9·11”事件發生以來，阿富汗成了美國反恐戰爭的前沿地帶。當年，在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國家強勢介入下，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垮臺，之后，對阿富汗的文化輸出尤其是大眾傳播，成為美國對阿外交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本文介紹了美國媒體對阿富汗的傳播渠道、手段和內容等方面的情況，同時對如何做好中國對阿富汗傳播提出對策建議。

一、多語種多渠道精準傳播

阿富汗及其周邊地區因長期戰亂，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低，百姓文盲率高。調頻廣播接收方便、信號清晰、收聽門檻低，是阿富汗受眾獲取信息的主要手段。美國正是基于這一社會背景，在實現對阿富汗的有效傳播中，仍是以廣播為主體，在阿富汗建立了多渠道的精準傳播體系。其中，最主要的對阿廣播有五家：美國之音（VOA）、燈塔之聲（Deewa Radio）、自由阿富汗之聲（Azadi Radio）、火炬之聲（Mashaal Radio）和犍陀羅之聲（Gandhara）。它們針對阿富汗不同受眾群體進行傳播，互相配合但又獨立運營。

（一）美國之音（VOA）

美國之音針對阿富汗的傳播分別由Darivoa和Pashtovoa兩個部門分別負責。Darivoa使用阿富汗的達里語，主要針對阿富汗境內塔吉克族、哈扎拉族等非普什圖族受眾，而Pashtovoa則主要針對阿富汗的第一大民族——普什圖族受眾。

目前，阿富汗國內民族和語言矛盾非常突出。作為阿富汗的主體民族，普什圖族在歷史上一直處于主導地位，但塔利班政權垮臺以后，該民族的統治地位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塔利班政權當政時期除了采取伊斯蘭激進主義政策外，還經常采取一些普什圖民族主義的極端做法，導致其他民族對普什圖族壓迫的反抗。在阿富汗，大約13個主要少數民族占人口總數約50%，除了個別民族內部還使用自己的母語或方言外，這些民族基本都通用達里語。阿富汗憲法規定，普什圖語和達里語同為阿富汗官方語言。兩種語言分別代表著兩個族群——普什圖族和非普什圖族群，目前兩大族群都在爭奪國家的主導權，所以，作為域外媒體在對阿傳播中不宜有所偏頗。而目前美國傳媒機構的做法是兩種語言的廣播服務分別由兩個不同的部門獨立運營，其對受眾的定位劃分可謂細致專業。

（二）燈塔之聲（Deewa Radio）

燈塔之聲隸屬于美國之音，其服務對象為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邊境地區，尤其是巴基斯坦的開博爾—普什圖華省及部落地區的大約1000萬普什圖族受眾。該臺采用巴基斯坦口音的普什圖語，播音員也都是來自上述地區的移民。該臺獨立運營自己的廣播、電視、網站和相關新媒體服務，播出內容偏重巴基斯坦開博爾—普什圖華省及阿巴邊境普什圖部落地區的局勢和阿巴雙邊關系的相關報道。

（三）自由阿富汗之聲（Azadi Radio）

自由阿富汗之聲隸屬于總部位于捷克首都布拉格的自由歐洲/自由之聲電臺，由美國國會出資運營，與美國之音是姊妹電臺。該臺始建于1985年，后于1993年停播，2002年為配合美國改造阿富汗的政治需要再次開始運營。該臺在布拉格有31名工作人員，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有46名，此外，還有近20名特約記者分布于阿富汗各地、巴基斯坦和伊朗。該臺的廣播節目仿照美國之音模式，針對阿富汗及周邊地區分別由達里語部和普什圖語部負責運營，兩個部門的廣播、視頻及社交媒體內容分別由來自阿富汗不同民族背景的團隊獨立制作發布。

（四）火炬之聲（Mashaal Radio）

火炬之聲電臺也隸屬于自由歐洲/自由之聲電臺，只采用巴基斯坦口音的普什圖語進行播出，與自由阿富汗之聲相比，其主要面向巴基斯坦開博爾—普什圖華省、俾路支斯坦省及阿巴邊境的部落地區。

美國在對阿富汗地區的傳播過程中非常敏銳地捕捉到了阿富汗與巴基斯坦間最敏感的矛盾之一，即所謂“普什圖尼斯坦”問題。根據1893年英印政府與阿富汗政府劃定的邊界線“杜蘭線”，普什圖族將近一半的人口及傳統居住地被人為地劃入印度版圖。印巴分治以后，阿富汗政府多次表示不承認上述“普什圖尼斯坦”地區歸屬巴基斯坦。時至今日，該地區普什圖民族主義力量活躍，巴政府在當地控制力很弱，且安全局勢一直不穩定。因此該地區既是美國反恐戰爭中的重點關注地區，也是其傳播的重點目標地區。

（五）犍陀羅之聲（Gandhara）

犍陀羅為古代地名，包括今天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此臺以犍陀羅為名，并聲稱其傳播內容主要涉及阿、巴地區，其傳播目的是為了重塑該地區的和平穩定，為相關人士提供阿、巴地區的新聞報道、評論分析，等等。該臺使用英語為工作語言，意在突顯其國際視野和中立立場。該臺由自由阿富汗之聲設立，也由美國國會撥款資助。

二、多媒體多平臺全面覆蓋

美國對阿富汗地區的傳播手段非常豐富，從傳統的無線廣播、網站到基于移動互聯網技術的新媒體平臺，如Facebook，Twitter，YouTube，Google+，手機APP，等等。其通過不同的渠道，又分別使用不同的媒體平臺，基本實現了對阿富汗及相關周邊地區受眾的專業細分和全面覆蓋。

（一）調頻廣播

調頻廣播接收方便、信號清晰、收聽門檻低，是阿富汗地區受眾獲取信息的主要手段，但如要實現對阿全境的全面覆蓋，則需要在阿富汗盡量多的地區建立基站。美國為了確保其傳播效果，就采取了上述辦法。以自由阿富汗之聲和美國之音為例，它們在阿富汗的每個主要城市都擁有調頻廣播頻率。每日7點到19點播出自由阿富汗廣播節目，19點到次日7點播出美國之音廣播節目，且達里語和普什圖語交替進行。根據咨詢機構Altai Consulting 2015年發布的Afghan Media In 2014，截至2014年11月底，僅自由阿富汗之聲和美國之音就分別占據阿富汗廣播市場30.9%和7.1%的份額，是影響阿富汗公共輿論的主要力量。

（二）網站

網站的優勢在于其內容呈現手段的多樣性，圖文、音頻、視頻都可以在網站頁面上得到充分展現。上述幾家美國傳媒機構都分別專設了網站對阿富汗傳播，雖風格各異但多有共通之處。以自由阿富汗之聲普什圖文網為例，該網站首頁從功能角度看可以分為四個板塊，分別是時政新聞、專題報道、音視頻節目、服務信息。在線廣播部分既提供調頻廣播的實時收聽，也有按專題分類的、最近24小時已經在調頻廣播中播出過的節目回放收聽，相關內容的發布及時而豐富；視頻節目板塊則按不同主題分類上傳大量的視頻節目素材，用戶可隨時按需觀看；其網站與社交媒體平臺還實現了無縫對接，網站上所有圖文、音頻、視頻節目都可以通過個人社交媒體賬戶Facebook和Twitter進行分享。

（三）移動互聯網及社交媒體

在阿富汗政府及國際社會的支持下，目前移動互聯網業務在阿富汗全境開展，且資費比較便宜。因此，智能手機及各種APP已經成為阿富汗受眾，尤其是年輕人和受過教育的阿富汗人獲取資訊的一個重要途徑，包括Facebook和Twitter在內的社交媒體在阿富汗應用非常廣泛。通過手機APP和社交媒體平臺為阿富汗受眾提供媒體服務，已經成為美國對阿傳播的重要組成部分。上述電臺都分別在Facebook和Twitter平臺上開設了官方賬戶，因其更新及時、內容貼近性強等特點，訂閱粉絲數普遍都在百萬級水平。

值得一提的是，自由阿富汗之聲提供的手機APP兼具移動互聯網信息獲取方便和PC互聯網內容豐富的雙重特點，通過其可以自主選擇達里語版或普什圖語版，可以實時在線收聽無線廣播節目，可以及時獲取阿富汗及國際最新要聞，可以瀏覽專題和圖文報道，甚至還可以觀看視頻節目。

三、強調貼近性和本土化傳播

國際傳播在很大程度上是跨文化傳播，傳播者和受眾大多有不同的語言、文化和宗教背景，要想實現有效傳播和精準傳播，就需要在傳播活動中盡量消除雙方的文化壁壘。美國對阿富汗的傳播主要通過人員、內容和語言的本土化實現這一目標。

（一）人員本土化

本土工作人員對其母國的文化背景、受眾的思維習慣和內容偏好有著更深刻和全面的把握，適應對象地區的市場和文化的能力也更強。縱觀美國的國際傳播機構，其工作人員絕大多數是使用對象地區語言的母語工作者，且劃分細致、專業。例如，美國之音普什圖語部從編輯、記者到播音員都是阿富汗裔普什圖族，達里語部則都是阿富汗裔塔吉克族或哈扎拉族。美國之音、自由阿富汗之聲等機構在阿富汗各省都有雇員，在首都喀布爾還設有專業的節目制作室。

（二）內容本土化

受眾需求是媒體提供內容類型的重要依據。根據咨詢機構Altai Consulting 2014年進行的迄今為止最全面的阿富汗媒體市場調研結果，阿富汗受眾感興趣的話題主要集中在新聞、政治、宗教、娛樂、體育和教育六個方面。阿富汗國內戰事頻繁且政局不穩，提供安全和政治方面的資訊也屬于與百姓生活密切相關的服務，因此美國對阿傳播機構發布的新聞也是以阿富汗本地新聞為主，以地區和國際新聞為輔。美國之音和自由阿富汗之聲的本土新聞采編播能力位居阿富汗媒體市場的領先水平，對當地突發新聞報道的時效性及重要新聞的深度分析都很突出，這也是兩家美國電臺能占據阿富汗廣播媒體市場近四成的重要原因。

（三）語言本土化

根據阿富汗憲法，普什圖語是阿富汗的國語，普什圖語和達里語同為官方語言。從語言角度來劃分，阿富汗可以分成說普什圖語和說達里語的兩大陣營。但是，隨著普什圖族為主的塔利班政權垮臺，普什圖語的使用也被渲染上了政治色彩。美國傳播機構作為阿富汗的域外媒體，針對不同群體的受眾采用不同的語言進行傳播，雖然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會成倍增加，但其精準傳播的效果也非常顯著。例如，美國之音普什圖語部采用阿富汗標準普什圖語口音，達里語部采用阿富汗口音達里波斯語，燈塔之聲采用巴基斯坦口音的普什圖語，而犍陀羅之聲只使用英語進行廣播。對同一個對象國的受眾同時采用三種語言、四種口音的做法，在國際傳播歷史上并不多見，足見阿富汗在美國的全球戰略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除此以外，美國等西方國家還通過資助阿富汗本土的商業媒體集團，培植與西方擁有一致價值觀的阿本土媒體，例如，阿富汗媒體Moby Group僅2003年度就接受了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近300萬美元的資助。近年來，在美國的扶持下，該集團旗下的Tolo TV、Tolo News TV、Arman Radio等平臺的業績均位居阿富汗媒體市場前列。

阿富汗對于美國之所以重要，并不僅僅是面子工程，其在反恐、禁毒等領域，與美國在中亞和南亞地區的存在及影響，乃至對中國和俄羅斯的戰略包圍都具有重要意義。因此，美國不惜花費重金，對阿富汗地區進行傳播，推廣其所謂“普世價值觀”，意在將阿富汗扶持成為美國在中亞和南亞地區的重要盟友。

四、做好中國對阿富汗傳播的思考

阿富汗地處亞洲的心臟地帶，貫通西亞、南亞、中亞，毗鄰新疆，中國不能任由美國等西方媒體壟斷阿富汗輿論。近年來，在民族、宗教、人權等事關中國利益和安全的一些重要問題上，阿富汗社會已經出現倒向美國立場的輿論傾向。中國要做好對阿傳播，既需要了解以美國為代表的域外媒體在阿傳播的情況，又要結合自身特點，優化對阿傳播策略。

（一）一國一策、母語傳播

包括阿富汗在內的很多熱點地區，往往國內民族宗教問題錯綜復雜，而且大多與各鄰國關系微妙敏感。因此，應根據受眾特點細分傳播策略，進而設置不同的傳播內容和方式。

目前，中國國際廣播電臺普什圖語部是國內唯一一家專職對阿傳播的中央媒體機構，但因為歷史原因，至今只提供普什圖語內容，主要采用阿富汗首都地區標準發音。國際臺講普什圖語的中國播音員在阿富汗廣受歡迎，因為全世界只有國際臺擁有非母語普語播音員，這樣的做法被受眾解讀為中國對阿富汗普語受眾的極大尊重。但同時，這種做法難免會導致失去阿富汗另外一半非普什圖族受眾的支持，并讓一些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認為中國在阿富汗民族問題上采取了“一邊倒”的策略。因此，在未來條件成熟時，要依托普什圖語部現有人力，吸引阿富汗籍非普什圖族媒體從業人員加入，形成對阿富汗的雙母語傳播，轉變為服務阿富汗地區所有受眾的“阿富汗語部”。

（二）調頻為主、綜合傳播

阿富汗目前的媒體市場仍以調頻廣播為主，但可以預見在未來數年內，電視和新媒體將后來居上成為強勢媒體。美國各對阿傳媒機構雖名為廣播，實則廣而傳播，非狹義的無線廣播。其每個機構的每個語種的服務，都分別有調頻廣播、在線廣播、視頻節目和移動社交媒體賬戶，甚至是特別開發的手機APP。

近年來，國際臺一直堅持綜合發展的思路，在單一的廣播媒體基礎上打造了涵蓋各個媒體形態的全媒體架構。未來也要進一步結合阿本土媒體市場發展實際，守住優勢，補強短板：調頻廣播仍是阿覆蓋面最廣的媒體形態，應繼續逐步擴大在阿分臺數量；在喀布爾等大城市，電視逐漸成為強勢媒體，應從推動視頻節目在阿落地開始，進而謀求更大的在阿電視傳播平臺；互聯網尤其是移動互聯網在阿迅猛發展，要依托國際在線普文網和國際知名社交媒體平臺，在阿新媒體發展方興未艾之際積極搶占輿論主動權。

（三）對外合作、借力傳播

基于目前阿富汗媒體市場的形勢，西強我弱的局面在短期內還不可能得到根本性改變。而中國與美國在阿富汗媒體領域的競爭也并非是“零和”游戲。中國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像美國那樣直接在阿富汗投入龐大的資金和人力，建設數量眾多的傳播機構和渠道；通過與阿富汗主流媒體合作，實現借力傳播，是在短時間內提高中國對阿傳播影響、取得傳播實效的有效途徑。

總而言之，阿富汗作為中國的近鄰，作為“一帶一路”建設向西延伸輻射的重要節點，對中國的安全、反恐、禁毒等具有重要的戰略價值。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要讓阿富汗政府和百姓認識到中阿友好是經得起歷史和現實雙重考驗的可靠關系，就需要做好對阿傳播，進而為中國的和平發展和“一帶一路”建設營造良好的輿論氛圍和周邊環境。

（責任編輯：張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