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風聲》的美學分析

張宇奇

內容摘要：《柳林風聲》中故事曲折婉轉、文筆細膩典雅，其如詩如畫的田園風光、感人至深的伙伴情，讓一代又一代讀者愛不釋手。故事描繪了一個充滿愛與美的溫暖小世界，講述了以蟾蜍為中心的四只動物在柳林與河岸之間跌宕起伏的生活。作品中所體現出來的那種自然之美、人性之美以及冒險之美令人沉醉而深思。

關鍵詞：《柳林風聲》 自然美 冒險美 人性美

《柳林風聲》是英國杰出兒童文學作家肯尼斯？格雷厄姆（1859—1932）的經典童話故事，被譽為英國兒童文學黃金時代的壓軸之作。故事以風光秀麗的柳林和大河為背景，講述了四只動物——老練穩重又頗具權威的獾、聰明善良又心細如塵的河鼠、機智勇敢又略顯呆萌的鼴鼠以及狂妄自大又揮金如土的蟾蜍——在四季變換中跌宕起伏的生活，妙趣橫生，引人入勝。格雷厄姆以經典的英國式散文體，用優美的文字，將抒情與寫意結合，為讀者描繪了一個祥和寧靜卻又生機勃勃、充滿自然之美、人性之美和冒險之美的新世界。

一、自然美

葉詠琍對《柳林風聲》曾做如下評價：“尤其在描寫景物方面，本書作者別具才華，造辭既新，觀察又切，讀者隨著作者的筆，仿佛來到了一個幽靜絕美的天地，心境都為之煥發不少呢。”格雷厄姆在書中所使用的語言，既有童話故事里的浪漫與活潑，又具散文中的詩意和典雅。整個故事一派浪漫，又不失散文的節奏明快，富有韻律。如：

“……，忽然來到一條水流豐盈的大河邊，他覺得真是快樂絕頂了。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一條河哩。這只光光滑滑、蜿蜿蜒蜒、身軀龐大的動物，不停地追逐，輕輕地歡笑。它每抓住什么，就格格低笑，把它們扔掉時，又哈哈大笑，轉過來又撲向新的玩伴……。它渾身顫動，晶光閃閃，沸沸揚揚，吐著旋渦，冒著泡沫，喋喋不休地嘮叨個沒完。”

作者用“光光滑滑”、“蜿蜿蜒蜒”兩個疊詞，將暖春初至時積雪融化、春水豐盈的景象描畫了出來；接著又用擬人的修辭手法，將流水聲比人的笑聲和喋喋不休的嘮叨，讓人身臨其境，如聞河水嘩嘩的流動蕩漾之聲。萬物復蘇的春天里，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躍然紙上。

又如《黎明前的笛聲》一章中對河灣夜晚和黎明的描寫，作者用了一系列的短句“玫瑰是那么嬌艷動人，柳葉是那么繁茂奔放，繡線菊是那么芳香撲鼻……，閃耀的亮光和泛著光澤的綠水傾瀉而下……，微風掠過水而，撩動起白楊，搖晃著帶露珠的玫瑰……”和四字成語“世外桃源、郁郁蔥蔥、萬丈光芒……”，節奏明快，朗朗上口。從視覺、聽覺、嗅覺和觸覺的角度，對河灣的花草樹木、鳥兒、大壩、水做了細致的描寫，夜晚河灣的靜謐與柔美以及黎明朝陽噴薄而出的壯闊渾然一體。而兩只小動物，河鼠和鼴鼠，沉醉在縹緲的笛聲當中，心中突然生出強烈的敬畏，不禁“四肢柔軟，低下頭，腳像釘在地面上一樣，寸步難移”。作者將自己心中對大自然的熱愛和敬畏借助童話中的兩只動物表達出來，讓人們得以明白，大自然是世間萬物得以生存和生生不息的根本。

格雷厄姆生活的時代及其童年的不幸，使他得以在風景秀美的泰晤士河谷和溫莎森林過著田園牧歌式的生活。而工業革命浪潮席卷后的英國，人們的物質生活得到了很大提高，但物質生活的改善并沒有帶來精神生活的同等繁榮。工業化進程中，人們失去了與大自然親密接觸的機會，田園牧歌式的生活也不復存在。人們因此失去了精神的寄托，不住地懷念著過往。書中，格雷厄姆將動物賦予人的語言、行為和思維。例如故事中作者通過 “掏”、“撓”、“爬”、“擠”四個動詞的重復使用，將鼴鼠忙乎乎扒土打洞的形象刻畫得入骨三分。格雷厄姆用他超凡的想象力，加上他細致入微的觀察和精準的描寫，將一個個動物刻畫得栩栩如生，讀來真覺活潑有趣，如：

他忽然說：“喂，鼠兄，我現在想劃劃船！” 河鼠微微一笑，搖搖頭說：“現在還不行，我的年輕朋友，等你學幾次再劃吧。劃船并不像看起來那么容易。”有一兩分鐘，鼴鼠沒吭聲，可是他越來越眼紅起河鼠來。見河鼠一路劃著，動作那么有力，又那么輕松，鼴鼠的自尊心開始在他耳邊嘀咕，說他也能劃得和河鼠一樣好。他猛地跳起來，從河鼠手中奪過雙槳。

這一段關于鼴鼠語言、心理活動和動作的描寫，使一個莽撞、冒失、愛逞能的鼴鼠形象躍然紙上。此刻的鼴鼠就像一個不聽勸告的小朋友，憋著一股勁想要展示自己，這與他被河鼠從水中救上來后“濕漉漉、軟癱癱、慘兮兮的一堆”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覺得可氣又可笑。

二、冒險美

細思格雷厄姆的一生，我們便不難對故事中蟾蜍一心追尋新鮮和刺激的表現和深受冒險誘惑的鼴鼠沖動之下進入野林的行為做出解釋。一個5歲喪母而寄養在外婆家的孩子，心理的成熟必然遠超過同齡的孩子。寄人籬下，必然要時時察言觀色、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錯半步。成年后，格雷厄姆被困在一段不幸福的婚姻里，唯一的兒子先天殘疾。后來由于與銀行主管發生爭執，因此而三次遭到槍擊，最后被迫辭去在銀行的工作。由此可見，他的一生都坎坷艱難，遭遇甚為不幸，過著苦悶無望的生活。但越是這樣的人，內心的渴望就越多也越強烈。兒子的降生對他而言是莫大的安慰。因此，他將自己心中的種種幻想和渴望都寫成給兒子的睡前故事。他一生循規蹈矩，處處退讓，心中最大的渴望，便是擺脫這種痛苦的生活，去冒險，去追求刺激。

跑出樹洞與河鼠相識，并生平第一次看到船和坐船，正是鼴鼠逃離單調乏味的樹洞生活的開始。后來，在初次與徹頭徹尾的冒險派蟾蜍相識時，鼴鼠不自主地便附和蟾蜍要駕馬車出游的主意，鼴鼠的內心也是渴望冒險的。在這種渴望的驅使之下，鼴鼠獨自一人進入了野林。而一直反對冒險的河鼠，自始至終反對著蟾蜍的各種冒險舉動。但在偶然認識了四海流浪的航海鼠，并聽航海鼠向他繪聲繪色的描述了海外多姿多彩的流浪生活后，河鼠心中那沉睡的冒險精神竟然蘇醒，也收拾起行囊，打算遠游。

故事中的另一主角蟾蜍，極度迷戀新鮮玩意兒，先是游艇，再是馬車，后來又是摩托。他不顧朋友的勸告，設法逃離了朋友的管制，然后在客店落腳時，控制不住的駛走了別人的摩托車，也因此進了大牢。后來又在獄卒女兒的幫助下成功越獄。在重返家園的路上，他又經歷了扒火車、跳火車等一系列緊張刺激的事情。而在返回家園之后，蟾蜍發現自己的家——蟾宮，被窮兇極惡的野林動物黃鼠狼、白鼬和雪貂占領。之前坎坷的經歷加上痛失家園，讓他迅速成長起來。最終蟾蜍在好朋友的幫助下，趕走了野林動物，奪回了自己的家園。

而獾，故事中另一只重要的動物，卻是唯一一只不愛交際，只愛待在家里、穩重、威嚴的動物。他的心中從沒有半點冒險的沖動，但卻也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為了幫助自己的朋友蟾蜍奪回蟾宮，來了一次小小的冒險。正如格雷厄姆自己所說的，“充滿冒險和奇趣的生活太新鮮、太刺激、太誘人了！”作者內心對現實生活的逃避、對冒險生活的向往和田園生活的懷念之情則呼之欲出了。

三、人性美

格雷厄姆在將這四只動物人格化的同時，也賦予了他們難能可貴的人性美。

3.1. 寬容

野餐時，沖動莽撞的鼴鼠不聽勸告，非要劃船，結果將船弄翻了，野餐籃子也掉到了水中。河鼠將鼴鼠撈上岸后，自己又潛下水去撈午餐籃子。它不僅沒有責怪鼴鼠，還用親切體貼的話去安慰鼴鼠，并邀請鼴鼠在它家住一段兒。回到家里以后，河鼠又給鼴鼠拿來替換的衣服和鞋子，殷勤的招待它。這充分顯示了河鼠的寬懷大量和善解人意。如果這時河鼠聲色俱厲的訓斥鼴鼠一番，不僅會使鼴鼠更難過，也會使兩只小動物之間的友誼在此時戛然而止了。這與格雷厄姆現實生活中的經歷截然相反：在與銀行行長發生爭執后，他曾因此遭到三次槍擊。這對格雷厄姆而言，心靈的傷害比身體的傷害更令他無法承受。人與人之間意見相左或發生爭執并不意味著兩人就存在了深仇大恨。和而不同，世界才會更精彩。

3.2. 勇敢與忠誠

一個冬日的下午，百無聊賴的鼴鼠將河鼠的忠告拋諸腦后，獨自進了野林。打完盹兒的河鼠醒來不見了自己的朋友，便“將一根皮帶系在腰間，往皮帶上插幾把手槍，又從大廳的一角抄起一根粗棒，撒腿朝野林走去。他走到林邊的第一排樹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他毫不猶豫地徑直鉆進樹林，焦急地東張西望，看有沒有朋友的蹤跡。”野林的危險之處，河鼠比誰都清楚，但他為了尋找朋友，未表現出絲毫的猶豫。

為了幫助蟾蜍奪回被野林動物占領的蟾宮，一直膽小的鼴鼠居然也敢扮成洗衣婦，跑到蟾宮大門口去打探敵情，讓敵人軍心大亂；后來在老獾指揮下的反攻中打起了頭陣。而河鼠，心細又勤快，將一切準備得井井有條，從始至終，一直忙里忙外，為反攻準備武器。在反攻開始后，他們個個英勇神武，將野林動物們嚇得魂飛魄散，落荒而逃，成功幫蟾蜍奪回了蟾宮。

3.3. 擔當

故事中的鼴鼠，是個沖動、莽撞、冒失的小家伙。有好幾次，都是因為它自己的莽撞和沖動，惹出禍事來，譬如說，前文提到的翻船事件，后來的野林迷路事件，還有不小心放走了闖禍的蟾蜍，但每一次，鼴鼠都能及時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勇于承認錯誤。而蟾蜍，本來一貫的狂妄自大，又不停地犯事兒，令他的幾個朋友頭疼不已。但最終，他在老獾的訓斥之下，也“側身掩面，全身抖動，痛悔地抽泣起來” ，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改邪歸正。這種知錯能認錯并改錯的行為，就是一種有擔當的表現。

四、結語

作為一本專為兒童而作的童話故事，《柳林風聲》在講述奇趣故事的同時，又達到了教育的目的。它教育孩子們要寬容、勇敢、有擔當，要忠于朋友、忠于家園、忠于大自然。人性的光輝在這幾只動物身上熠熠發光。“吹面不寒楊柳風”。《柳林風聲》是一幅俊美的畫卷，畫中柳林在風中輕輕搖曳，大河在春日里嘩啦啦歡唱，鼴鼠在打洞，河鼠在作詩，蟾蜍在冒險，老獾在打盹兒。格雷厄姆用詩一樣的語言，譜寫了一首關于美的贊歌。他歌頌自然之美、冒險之美、人性之美，悠長而雋永，聽之悅耳，讀之震撼。

參考文獻

[1] 羅良功. 《楊柳風》：一個關于家園的烏托邦[J]. 外國文學研究，2006（4）：91-96.

[2] 格雷厄姆. 柳林風聲. 楊靜遠譯. 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

（作者單位：湖南桃源縣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