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麗娟
[摘要]明朝中后期,由于明朝政府內部腐敗加劇,邊防松弛,北方少數民族瓦剌、韃靼趁機先后崛起,為擴大勢力范圍,對河西及整個北方地區不斷進行襲擾,關西七衛逐漸落敗廢棄,甚至落入少數民族之手,導致河西地區局勢混亂。明朝政府采取消極防守的政策,閉關封市,退避嘉峪關內。而北方少數民族仍不斷襲擾,使得河西地區乃至北部邊境沖突不斷,戰亂頻繁。直到俺達封貢后,與明朝政府重新修好,雙方恢復貿易,河西地區混亂局勢才得以緩解。
[關鍵詞]明朝;西北地區;河西局勢
[中圖分類號]K24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7)14-0016-02
河西地區戰略位置重要,是西北邊防的重要組成部分。明初洪武至永樂年間,為加強對這一地區管轄,明朝政府在嘉峪關以西至哈密地區招撫當地少數民族首領,先后設置了安定、阿端、曲先、罕東、赤斤蒙古、沙州、哈密7個羈縻衛所,史稱“關西七衛”,以鞏固邊防,“壯西土藩籬”。同時,在西北地區實行屯田戍邊, 以解除朝廷西顧之憂,永絕邊陲侵略之患。
明朝中后期,由于內部統治的腐朽,國力衰弱。瓦剌脫懽部乘機崛起,向西拉攏控制哈密,控制西域要道。正統四年(1439),脫懽死,其子也先掌權,繼續擴大其勢力范圍。而明朝內部則因“英宗幼沖,大臣務休息,不欲疲中國以事外藩”,對也先采取縱容放任的態度,任由也先部勢力擴大。正統八年(1443),也先趁罕東、沙州、赤斤蒙古等衛進攻哈密之機,出兵圍攻哈密,大敗明敕封的忠順王倒瓦失里,俘虜忠順王母溫達失里,俘獲哈密部眾、牲畜無數。后將倒瓦失里母及王妻放歸。忠順王倒瓦失里數次派使者向明朝政府求救,但明政府只是“敕令諸部修好”,卻不發兵救援。忠順王倒瓦失里求救無門,在瓦剌武力威逼下,于正統十三年(1448)去瓦剌。至此,哈密衛為瓦剌所控制。而對于沙州、罕東、赤斤蒙古等衛,也先除在軍事上威逼利誘外,在政治上力圖通過聯姻對其實施拉攏,與其結盟。而明朝則繼續縱容也先的擴張,對諸衛的求助也無能為力。如赤斤蒙古擔心瓦剌侵逼,“欲徙居肅州”,明英宗即“聞諭而止之,令有遲警報邊將”。正統九年(1444),明朝敕封的沙州都督困即來死,也先便封困即來長子喃哥為平章,其弟鎖南奔為祈王,并下令恢復甘肅行省建置,進而控制了沙州等三衛,“西北一帶戎夷,被其驅脅,無不服從”。明朝苦心經營的西北諸衛,不僅沒有起到“統馭諸藩,為西陲屏蔽”的作用,反而在瓦剌的控制下,恢復元朝建置。至此,嘉峪關外的西域諸地為瓦剌所控制,使得明朝與西域間交通受阻,而甘肅邊防特別是河西地區的邊防形勢更加嚴峻。
瓦剌勢力的擴張,對明朝政府的統治造成嚴重威脅,腐敗的明朝政府被迫采取限制瓦剌朝貢、取消互市等措施來抑制瓦剌。然而,這種做法非但沒有達到預期目的,解除來自瓦剌的威脅,反而促使明朝政府與瓦剌矛盾激化,瓦剌襲擾加劇,邊防形勢更加緊張。后來,瓦剌活動中心西移,不再追求對西域的爭霸,但河西地區及嘉峪關外的西域地區的局勢并未因此得到較大的緩解,分裂后的蒙古各部為了各自間的經濟利益,仍然進行著相互間的戰爭。成化年間(1465~1487),東察哈臺汗國吐魯番統治者速檀阿力連年出兵襲擊哈密諸部。于成化九年(1473)攻破哈密,俘虜已故忠順王卜列革之母及明朝所賜忠順王金印,明朝交涉無果,只得讓哈密諸部遷入河西走廊的苦峪(今甘肅安西)。弘治元年(1488),明孝宗敕封罕慎為忠順王,以抵擋東察哈臺汗國東部統治者阿黑麻汗的攻勢。不久,罕慎被阿黑麻汗所殺。弘治五年(1492),明孝宗再立陜巴為忠順王。次年春,哈密又被阿黑麻汗破襲,并為其所據。明朝政府于是決定關閉嘉峪關,重修苦峪城,令流亡的哈密部眾居住。第二年,明政府將陜巴及流亡甘肅的哈密部眾護送回哈密,重新恢復對哈密的控制。正德八年(1513),繼位的忠順王陜巴之子拜牙投奔吐魯番,使哈密落入東察哈臺汗國之手。東察哈臺汗國派其謀主他只丁火者據守哈密,并分兵進攻苦峪、沙州,向明朝索要帛幣。明朝政府給予大量帛幣后,他只丁火者歸還了哈密,但不久就借故再次侵占哈密,并派兵侵略沙州、肅州四鄰。嘉靖三年(1524),東察哈臺汗國出兵2萬騎圍攻肅州,兵鋒直抵甘州,明朝甘肅巡撫陳九疇與總兵姜奭率部迎擊,射殺他只丁火者,加之瓦剌威脅東察哈臺汗國北部邊疆,使其對河西及其周邊地區的侵略才基本停下來。明世宗鑒于“哈密三立三絕,今其王以為賊用,民盡流亡”,不易復興,遂置哈密之事不問。
就在東察哈臺汗國攻掠哈密的同時,蒙古韃靼部的延達汗正致力于蒙古的統一,并于正德四年(1509)擊敗蒙古右翼,蒙古右翼貴族亦不剌、阿爾突斯等于次年逃入青海,并在逃奔中進行劫掠,罕東、曲先等衛及沿途地區又橫遭戰爭破壞。正德七年(1512),安定衛也因遭蹂躪而“部眾散亡”。再加上哈密衛為東察哈臺汗國所占,明朝不欲復興,使得關西七衛轄地盡失,明朝政府勢力徹底在西域地區無存,退守在嘉峪關內,“于是河西外防大寇,內御諸番,兵事日亟”。
延達汗死后,其長孫卜赤雖繼為可汗,但當時蒙古政治經濟實權卻掌握在吉囊和俺達手中,他們占據河套,好武喜兵,被稱為“套寇”,到嘉靖二十一年(1542),“吉囊死,其諸子散落河西,勢即分,俺達獨盛”,不斷率部眾襲擾明朝西北及北部邊防,并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率兵大舉來犯,明兵一戰即潰,無力抵擋,使得俺達襲擾京畿達八日之久。因這一年時庚戌年,史稱“庚戌之變”。
“庚戌之變”后,從嘉靖二十一年至隆慶元年(1542~1567),俺達及蒙古各部仍不斷襲擾西北河套地區及北部邊境。但到隆慶初年后,形勢逐漸發生變化。隨著一系列改革措施的開展,明朝國力增強,軍隊戰斗力有所提升,蒙古各部的入侵往往遭到強有力的抵抗,俺達兵力損傷頗多。明朝政府甚至主動出兵反擊,收復被蒙古侵占的部分地區,并切斷河西、河套蒙古與青海蒙古的聯系,使其相互孤立。至此,青海蒙古勢力日趨衰落。在雙方實力發生變化的條件下,遂出現了“俺達封貢”。
隆慶四年(1570),因田那吉事件,俺達向明朝政府表示“愿世為外臣,貢方物”。明朝自成立之初西北及北部邊境就不斷受到蒙古各部的襲擾,延續二百多年,并多次深入明朝內地,直達北京城下,這不僅給邊境人民的生命財產造成損失,對邊境地區經濟發展造成極大的破壞,而且對明朝政權統治也是極大的威脅。綜上所述,明朝中后期河西地區的局勢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是戰爭不休,局勢混亂。明初,為打擊北元勢力,明政府在所占地區建立軍事衛所,發動較強的武裝力量進行出擊,并對其實行扶此抑彼的政策,先后對瓦剌、韃靼進行扶植,使蒙古諸部內相互殘殺,以挾制雙方勢力。明中期,也先掌權的瓦剌崛起后勢力擴大,不甘受明朝節制,多次出兵襲掠,河西地區為其在西路襲擾的主要目標,如正統十四年(1449)“土木之變”中,也先“遣別騎寇甘州”。造成河西地區混亂的另一個焦點是對哈密的爭奪。哈密地處東西交通要道,位于絲綢之路咽喉地段,其重要的地理位置為各方所注目,從正統四年到正統十一年(1439~1446)的七年之中,瓦剌先后四次對哈密進行襲掠。如正統八年(1443),瓦剌出兵圍攻哈密達一個月之久,“殺頭目,俘男婦,掠牛馬不計其數”。之后,東察哈臺汗國又對哈密進行多次圍攻侵占。瓦剌、東察哈臺汗國和明朝三方為控制哈密這一交通要道,進行了長達半個世紀的反復爭奪,進而使哈密及河西地區的局勢更加混亂。嘉靖三年(1524),東察哈臺汗國攻入肅州、甘州,擊敗明軍,又從甘州南下,出扁都口繞道而還。明世宗采取“置哈密勿問”的政策,使其最終成為東察哈臺汗國的屬地。與此同時,被韃靼擊敗的蒙古右翼由河西逃入青海,使河西地區再次遭到戰爭蹂躪。直到俺達封貢后,情況才有所好轉,俺達“約束諸部無入犯,歲來貢市,西塞以寧”。
二是衛所廢棄,邊防松弛。明初平定西北后,在嘉峪關外設置7個羈縻衛所,冊封當地少數民族首領為衛所官員,統領衛所,進行管轄,已達到屏蔽西陲、鞏固邊防的目的。與此同時,明朝政府又擔心七衛形成統一力量,反叛朝廷,威脅統治,因此對七個羈縻衛所間相互攻伐、爭奪領土采取了不干預政策,放任自流,以達到使其犬牙相制的目的。從而使得朝廷威信下降,號令不行。七衛間相互攻伐,征戰不休,彼此削弱。而當面對外敵進攻時,七衛間更是各懷間隙,互不救援,甚至相互間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為此后蒙古和吐魯番進攻七衛、襲擾河西提供了方便,也為七衛的衰敗埋下了隱患。而七衛衰敗廢棄后紛紛內遷,又加劇了河西局勢的混亂。
三是經濟凋敝,互市受阻。茶馬互市是明朝邊境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對蒙漢雙方的生產生活都具有重要作用。畜牧業是蒙古族主要產業,肉類和乳酪是其主要食品,在蒙古族日常生活中需要飲茶助消化。明朝雖占據者富饒的中原地區,物產豐富,但以農耕為主要生產方式的漢族卻無法出產戰馬,滿足軍需。因此,茶馬貿易是雙方經濟交往的最佳選擇。明初,因軍事行動頻繁,需要大批戰馬,此時的茶馬貿易,明朝政府是積極的參與者,并將其作為國家壟斷貿易,限制民間插手,為此,還制定了金牌信符制度。明朝中后期,金牌信符制廢壞,加之明朝政府內部日益腐敗,各級管理機構對貿易的層層盤剝,茶葉走私嚴重,質量下降,茶馬貿易日益衰落?!懊鞒鯂澜截?,久而奸弊日生,洎乎末造,商人正引之外,多給賞由票,使得私行,番人上駟,近入奸商,茶司所市者乃其中下也,番得茶,叛服自由,而將吏又以私馬竄番馬,冒支上茶,茶法、馬政、邊防于是俱壞矣”。使得雙方矛盾深化。另一方面,隨著社會經濟發展,原有的茶馬貿易不能滿足少數民族的需要,于是要求增加互市,但明朝政府擔心其勢力坐大,威脅統治,對其要求不予理會。蒙古及西北少數民族對明朝邊防及內地的每次襲擾都包含其經濟目的,意圖通過戰爭的方式逼迫明朝擴大雙方互市貿易。而明朝方面面對襲擾,則采取閉關封市的政策,消極抵抗,迫使其退兵。從而形成一種惡性循環,使得雙方爭執不斷,戰爭不休,河西地區乃至整個西北及北方地區局勢日益混亂。直到俺達封貢后,以及其妻三娘子掌權時期,由于雙方政治上修好,雙方互市貿易轉向穩定,經濟有所恢復,河西及西北地區緊張的局勢得以緩解。西北及北方形勢的安定為明朝政府節省了大量軍費開支,對當時社會經濟的發展起了重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