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畫的文化源遠流長,中國的哲學思想深深地影響著中國畫思想的發展。而儒、道、禪的思想又對文人畫的發展產生著深遠的影響, 其中道家與禪宗的影響尤為顯著。本文以文人畫家徐渭的寫意花鳥為代表,重點分析他花鳥畫中的水墨、道家思想,認識他水墨畫中的禪風畫境,從而引申到中國畫禪學的藝術境界。
關鍵詞:禪意;徐渭;花鳥畫
一、徐渭的大寫意花鳥
說起徐渭,他的思想狀態和性格特點的形成與他的家世及曲折多舛的命運有關,也和他生活的環境有著不可分離的聯系。徐渭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他遭逢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人生不幸,一生坎坷,少年喪父,生母離家,八次落帝,精神失常,七年牢獄,九死一生,晚年窮困潦倒,疾病纏身,他胸中積累了太多的辛酸和悲憤。他把他的感情傾瀉在他的畫作上,完全不去計較前人繪畫的技法。
徐渭對他的畫并沒有做出過高的評價,他說起他的成就,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章第三,繪畫第四。他作畫不過是閑著無聊的消遣,不過是情緒忽來時的信手涂抹游戲之作。但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徐渭在繪畫史上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從寫形到寫意的變化,從具體到抽象的變化,他成為了一個強有力的推動者。明代末的大畫家陳洪綬推崇徐渭的繪畫,想方設法住進青藤書屋舊址,繼承他的衣缽。鄭板橋也對徐渭佩服的五體投地,在一方印章里他自稱為“青藤門下牛馬走”。齊白石甚至說,他如果能夠為徐渭鋪紙磨墨也是人生的幸事。可見后人對徐渭的推崇之大。
徐渭早期受到吳門畫風的影響,十分欣賞沈周秀雅細致的風格,從他的折枝花卉、蔬果中也可以看出是吳門畫派傳人最為流行的橫卷形式。他的狂躁張揚的個性,也可能是因為他自身的經歷,使他不可能走吳門溫雅秀麗的畫風。他用墨揮灑似大雨傾瀉,運筆勁疾如舞槍揮劍,最終呈現出與之個性相適應的“用墨頗侈,筆力勁健,酣暢淋漓”的狂縱特征。縱觀他的畫作,他突破了橫縱有列的規矩排列方式,而是形成墨點縱橫、跳躍的美感,猶如狂風夾著細雨,撲面而來。他反對東施效顰、矯揉造作,強調“表現創作者真情實感的自然本色”。其用筆精煉粗放、氣韻生動、側鋒疾掃、氣勢磅礴,形成縱逸狂放風格,開創了對其之后四百余年都產生極大影響的大寫意水墨畫。蕭平曾將沈周、陳淳、徐渭的寫意花鳥意境做過比較:“沈周——天然質樸——寄托式;陳淳——自由奔放——抒發式;徐渭——任意恣縱——宣泄式。”[1]他的畫經常筆墨放縱無定式,淡墨濃抹交相輝映,隨意交織出曲曲彎彎的藤蔓,再用墨線勾勒看似雜亂無章的線條。紙上隨意潑染的線條葉片,畫面看似不經意,信手涂抹,卻充滿著豪放跌宕的蒼茫之氣。徐渭的作品從切身生活方式出發在癡情率真當中傳達出樸實動人的生命感受,他的繪畫常表現出一種縱心天成的高超境界而致使他文人境界的個性化的超逸,并將這種超逸表現在其藝術作品當中。
二、徐渭花鳥畫中的禪意思想
禪學起源于印度,意為“靜慮”,即思維真理,靜修念慮之法?!耙浴娦猿煞馂樽谥?,把返歸自然的外在超越變成反求諸心的內向追求。”[2]禪在人際關系上,強調對個性的追求,在這點上迎合了許多藝術家個性的需要,徐渭也是其中一員。宗白華在《中國藝術意境之誕生》中提到“禪是中國人接觸佛教大乘義后體認到自己心靈的深處而燦爛地發揮到哲學境界與藝術境界?!秉S庭堅也曾自言因參禪而悟畫的經歷。禪宗不是枯寂呆板、墨守成規的宗教,是強調創造力、想象力的,他們不拘泥于教條主張大膽革新,這與徐渭的性格適相投契。
明朝建立之后,一方面尊崇理學,以孔孟思想強化封建統治,另一方面又對思想進行嚴格控制。文人學士們在這種環境下希冀用禪的意境尋覓一塊無邊風月的佳境,即使其超然之姿,于禪的意境中尋覓一個輕清祥和之美,抒發幾許銷魂的浪漫情懷。明代中后期,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和市民階層的壯大,陳朱理學已趨于衰弱,王陽明的心學以倡導人性自由為出發點,適合了當時經濟和社會的發展。徐渭曾拜王陽明的弟子為師,就學術方面來看,對徐渭影響尤深的是季本、王畿二人。據《畸譜》記載,徐渭兒時曾受業十三位塾師,八歲即“稍解經義”,能作“程文”,受到紹興學官陶曾蔚的贊賞。在他的文集中“圣人”、“吾孔子”、“吾孟子”的親熱稱呼不絕于耳篇。但于徐渭而言尊崇權威與對追求精神自由并非背道而馳,為了調和二者的矛盾,他潛心學習道家學術,認為“孔子未嘗斥老子非,不斥也,且尊之,故曰:‘老子其猶龍'。”從這可以看出,徐渭是一位集儒道佛思想于一身的藝術家?!蹲詾槟怪俱憽芬婚_首,徐渭便說自己“少知慕古文詞,及長益力。既而有慕于道,往從長沙公,究王氏宗,謂道類禪。又去扣禪。久之,人稍許之。然文與道終兩無得也?!?/p>
顯然徐渭從為心主義中領悟到了更多生命的真諦,并將自己的率真個性和對生活的感悟貫注于自己的藝術創作中。徐渭的藝術整體上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這是藝術的動態美。禪學對于“青藤道人”徐渭的影響,突出體現至少有二:一是獨造師心之“悟”;二是揮毫寫意之“掃”。他研習禪學乃至倡導“狂掃”、“狂墨”的書畫創作自有由來。徐渭的繪畫成就與他獨特的畫論以及文藝理論分不開,徐渭的文藝觀以抒寫真我為特色,決定了徐渭的藝術理論帶有鮮明的陽明色彩。
他在《枯木石竹》中題詩道:“道人寫竹并枯叢,卻與禪家氣味同。大抵絕無花葉相,一團蒼老莫煙中?!彼囊馑际?,他的水墨寫意已經沒有了花葉的常相,只有水墨淋漓的輪廓,虛其形而得其神,這就是他得禪家“實相無相”的要旨,既不憑借模仿自然形象,也不憑借模仿前人筆墨,更不憑借規矩法則,而是任用于一心,其氣質靈性皆在其中,達到了一種得意忘形的境界。詩與禪,自從禪宗立門以來,似乎便未曾分離。禪與詩一體,是二也是一,也許兩者都表現了人的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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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顧欣,女,浙江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