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名詞復數標記與生命度關聯的對比研究

陳晴筠+郭泉江

摘 要：本文采用對比研究的方法，基于英國國家語料庫（BNC）及北京大學語料庫（CCL）的語料，研究英漢名詞復數標記與生命度之間的關聯。研究發現：英語名詞復數標記與生命度關聯不大；不同于英語，漢語名詞復數標記與生命度高低成正比關系，生命度越高，名詞復數標記存在概率越大，生命度越低，名詞復數標記存在概率越小，形成一個“生命度—復數標記關聯等級”：高生命度—大概率復數標記>低生命度—中概率復數標記>無生命度—小概率復數標記。

關鍵詞：名詞 復數標記 生命度 關聯 對比

一、引言

生命度最初是一個生物學概念，后引入語言學，成為語言學的重要范疇之一，體現名詞所指物的感知度和生命力，影響著多種語言現象，引起了語言學各個分支學科的廣泛探討（Altmann，2006；Rosenbach，2008；費成志，2016；韓笑、馮麗萍，2016；吉潔，2014；李秀明，2009；譚茜君，2014；楊海明，2007；楊海明，2007）。學界認為，基于科姆里（Comrie）提出的生命度序列：人類>動物>無生命物，可以從語言外部的概念“生命”角度，把研究的名詞按其所指物的感知度和生命力細類分成高生命度詞、低生命度詞和無生命度詞。

通常，英語可數名詞可攜帶復數標記，如“boys”或“boxes”。漢語名詞的復數一般采取兩種手段：一種是詞匯手段，即在名詞前加上表示復數的數詞和量詞，如“三個學生”中的“三個”是定數，是計量的。另一種是語法手段，即在名詞后邊加上后綴“們”，如“學生們”（張斌、胡裕樹，1989）。另外，費成志（2016）指出，學界普遍將“們”作為漢語名詞的復數標記，在分析了以上實現名詞復數義的表達手段的普遍性、構形功能、句法泛化程度后，他還得出了現代漢語的名詞復數標記只有“們”，其他表達名詞復數義的方式都只是復數指示，即指名詞的數大于“一”的結論。

英漢語名詞復數標記是否與生命度有一定的關聯？這種關聯是否存在區別？下面我們將采用語料抽樣的方法加以研究。

二、名詞及語料抽樣

本文分別從英國國家語料庫（BNC）和北京大學語料庫（CCL）中選取相關名詞樣本各27個，其中高生命度詞、低生命度詞和無生命度詞各9個。我們認為高生命度詞是表示人類的名詞，低生命度詞是表示動植物的名詞，無生命度詞是既不表示人類、又不表示動植物的所有無生命意義的名詞。具體如下：

1.英語：

a.高生命度詞：kid，adult，girl，boy，teacher，doctor，student，sister，brother

b.低生命度詞：dog，cat，pig，bird，flower，grass，tree，fruit，vegetable

c.無生命度詞：car，bike，house，road，shoe，cake，drink，book，pen

2.漢語：

a.高生命度詞：孩子、大人、女孩、男孩、老師、醫生、學生、姐姐、哥哥

b.低生命度詞：狗、貓、豬、鳥、花朵、草地、樹木、水果、蔬菜

c.無生命度詞：汽車、自行車、房子、馬路、鞋子、蛋糕、飲料、書籍、鋼筆

從理論上講，不考慮生命度，則這些名詞可攜帶復數標記，得到如下結果：

1.英語：

a.高生命度詞：kids，adults，girls，boys，teachers，doctors，students，sisters，brothers

b.低生命度詞：dogs，cats，pigs，birds，flowers，grasses，trees，fruits，vegetables

c.無生命度詞：cars，bikes，houses，roads，shoes，cakes，drinks，books，pens

2.漢語：

a.高生命度詞：孩子們、大人們、女孩們、男孩們、老師們、醫生們、學生們、姐姐們、哥哥們

b.低生命度詞：狗們、貓們、豬們、鳥們、花朵們、草地們、樹木們、水果們、蔬菜們

c.無生命度詞：汽車們、自行車們、房子們、馬路們、鞋子們、蛋糕們、飲料們、書籍們、鋼筆們

真實情況是否如此？通過檢索英國國家語料庫（BNC）和北京大學語料庫（CCL），我們發現，上述英漢名詞樣本的復數標記形式與假設存在很大的區別。

上述英語名詞都可攜帶復數標記，然而，漢語存在生命度差異，見表1。

三、英漢名詞復數標記與生命度關聯的分析

通過對名詞的語料抽樣研究，我們發現英語名詞復數標記與生命度關聯不大（生命度不會對英語名詞復數標記造成過大影響）。為滿足語法要求，不論該詞生命度高低，只要表示復數概念都必須強制性地攜帶復數標記。這種現象或許符合潘文國（1997）所說的，英語的哲學背景是形式邏輯和理性主義，理性主義注重形式，表現在語言上（強調形態的外露和形式上的完整）。英語出于對形式完整的更多考慮，而忽略了生命度。

不同于英語，漢語名詞復數標記與生命度高低成正比關系：生命度越高，名詞復數標記存在概率越大，生命度越低，名詞復數標記存在概率越小，形成如下“生命度—復數標記關聯等級”：高生命度—大概率復數標記>低生命度—中概率復數標記>無生命度—小概率復數標記。韓笑和馮麗萍（2016）的研究也發現，生命度等級高低制約數范疇區分的有無，通常情況是生命度較高的名詞短語存在數的區別，而生命度較低的則不存在。

漢語的上述關聯模式會受到修辭手段的超越，如擬人手段可打破生命度的界限。低生命度名詞“貓”，用于擬人時可攜帶復數標記形成“貓們”，于北京大學語料庫中可檢索到31例，常見于兒童故事文本；無生命度名詞“鞋子”，偶爾用于擬人時可攜帶復數標記，形成“鞋子們”，但其概率十分小，北京大學語料庫中僅見2例。通過檢索北京大學語料庫發現，即便是在修辭手段超越生命度界限時，“生命度—復數標記關聯等級”仍然發揮作用（見表2）。endprint

四、結語

自然界中人類與非人類的對立、生命體與非生命體的對立是一種普遍現象，語言是人類社會生命活動的工具和反映，這種自然生命現象自然也會投射到人類的認知活動中，但是否作用于語言，存在語言差異性。生命度特征在英漢語中的不同表現，反映了自然屬性的不同影響力和語言類型的不同敏感度，漢語這一語義為主的語言其復數標記對生命度存在較高的敏感度，英語這一形式為主的語言其復數標記對生命度存在較低的敏感度，因而兩者的復數標記與生命度關聯存在差異性。在中國人的潛意識中，已把名詞復數標記與生命度聯系在了一起，形成“生命度—復數標記關聯等級”，而英語則關聯不大。我們同時觀察到攜帶復數標記的生命度名詞存在句法功能制約差異，充當不同句法功能時，其是否能夠攜帶復數標記具有不同的自由度，如“呼語”的自由度大于“主語”，“主語”的自由度大于“賓語”。例如（*表示句子不可接受）：

（1）a.先生們，女士們，大家好。 b.同學們都來了。

c.*學校選同學們當班長們。 d.*學校選同學當班長們。

e.學校選同學們當班長。

例（1）a句中“先生們”和“女士們”作呼語，其句法獨立性較強，不存在功能制約，只要符合上述“生命度—復數標記關聯”即可。b句中，“同學們”作主語，其制約與a句類同，但c句中“同學們”和“班長們”分別作動詞“選”和“當”的賓語，受到句法功能的制約，該句子不可接受，即使刪去“同學們”中的復數標記“們”，得到d句，該句仍不可接受，但若刪去“班長們”的復數標記“們”，得到e句，則這是一可接受的句子。

（本文為浙江省教育廳科研課題[項目編號：Y201326932]、寧波市教育科學規劃課題[項目編號：YGH016]、寧波大學科研基金（學科）[項目編號：JDW1519]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Altmann，L.J.P.&S.Kemper.Effects of Age，Animacy and Activation Order on Sentence Production[J].Language andCognitive Processes，2006，（21）：322-354.

[2]Rosenbach，A.Animacy and Grammatical Variation-Findings from English Genitive Variation[J].Lingua，2008，（2）：151-71.

[3]費成志.現代漢語名詞復數的表達方式與標記[J].現代語文（學術綜合版），2016，（11）：122-124.

[4]韓笑，馮麗萍.漢語句法實現中的生命度效應及其產生原因[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對外漢語教學與研究版），2016，（6）：75-89.

[5]吉潔.英語中的生命度等級研究[D].北京：北京外國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4.

[6]李秀明.生命度等級的提升和降低——修辭新創結構的構成規則之一[J].修辭學習，2009，（5）：11-19.

[7]潘文國.漢英語對比綱要[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1997.

[8]譚茜君.生命度對句法結構的影響[D].長沙：湖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

[9]楊海明.生命度與漢語句法的若干問題研究[D].廣州：暨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

[10]張斌，胡裕樹.漢語語法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9.

（陳晴筠 郭泉江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科學技術學院 31521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