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外語教育政策具有鮮明的“價值負載”屬性。近年來,“立德樹人”理念和“一帶一路”倡議分別引領了我國外語教育性質觀和目的觀的轉型升級,“外語降溫論”被逐漸化解,培養外語學科核心素養、加強國家外語能力建設成為我國外語教育的著力方向。隨著語言理性的發展,以外語高考改革為突破口,我國開啟了全方位的外語教育政策重構,推動了語言治理水平的提升。
關鍵詞 外語教育政策 外語高考改革 “立德樹人” “一帶一路” 核心素養
外語教育政策是語言政策規劃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實踐與研究均具有復合性。一方面,它與政治關系密切。語言政策規劃作為一個學科,其誕生主要源于戰后新興“第三世界”國家的需要;然而很快被認識到的是,“發達世界”也面臨類似問題,尤其是少數族群語言作為潛在民族主義的起點常常被看作民族國家面臨的威脅。自1990年以來,西方國家對相關問題的處理促進了語言政策規劃與政治理論學科的“聯姻”,以尋求語言方面的國家權威與公民權利的聯結[1]。另一方面,它與教育關系密切。就基礎教育而言,一個國家的語言政策可能“扭曲”學生在課程、深造等方面的教育需求,對少數族群學生更是如此[2];就高等教育而言,語言除了作為教學媒介、知識存儲方式、理論研究對象外,更是隨全球化、知識經濟等“語言密集型現象”的出現而具備了“高等教育政策描述者”功能[3]。
近年來,外語教育政策的“價值負載”屬性受到重視,強調把外語教育政策放到具體、生動的社會背景中去考察。對我國外語教育政策的新近背景來說,“立德樹人”和“一帶一路”是最為核心的內容。“立德樹人”理念有著深厚的中華文化淵源,作為人生價值被后世推崇,其內在邏輯可以概括為“立德為上,樹人為本”。2012年,“立德樹人”在黨的十八大報告中被確立為我國教育的根本任務。“一帶一路”是新時期我國的重大發展戰略。“一帶一路”建設,有利于促進沿線國家經濟繁榮與區域經濟合作,加強不同文明交流互鑒,促進世界和平發展,推動世界各國互利合作邁向新的歷史高度。推動共建“一帶一路”的愿景與行動對我國外語教育提出了更高要求。因社會背景的不斷變化,我國外語教育性質觀、目的觀開啟了新一輪的轉型升級,外語教育政策也在進行相應的重構。
一、“立德樹人”與我國外語教育性質觀的轉型升級
外語教育性質觀即人們對外語教育根本屬性的看法,是外語教育的出發點。在20世紀相當長的時間里,一元論的“工具性”主宰了我國外語教育政策及實踐。世紀交替之際,受到“人文性”外語教育性質觀的質疑和批評,強調外語教育不是工具性訓練,而是對人的素質的教育,兩觀的交鋒和妥協催生了的二元論“兼有工具性和人文性”外語教育性質觀。自“立德樹人”被確立為我國教育的根本任務以來,外語教育理念產生了相應變革,外語教育性質觀出現了新的突破。
2014年,龔亞夫提出“立德樹人的英語教育”理念,認為“我們須改變對于英語教育價值的認識……這種理念的轉變,會對人們理解英語教育的目標產生重大變化……也為思考我國外語教育政策和確定英語教學的目標、選擇教學內容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將可能為英語教育開辟一條新途徑”[5]。基于這一理念,其著作《英語教育新論:多元目標英語課程》詳細闡述了包括社會文化目標、認知思維目標、語言交流目標等維度的多元目標英語教育價值體系與課程框架。“立德樹人的英語教育”理念在甘肅省嘉峪關市酒鋼三中等地的實踐證明,教師在專業發展、學生在學業及人生發展方面取得了積極效果,同時還有利于縮小東西部英語教育資源差距。
同年,《教育部關于全面深化課程改革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意見》將“核心素養”納入“著力推進關鍵領域和主要環節改革部分”,表示“教育部將組織研究提出各學段學生發展核心素養體系……進一步明確各學段、各學科具體的育人目標和任務,完善高校和中小學課程教學有關標準”,要求“各級各類學校要從實際情況和學生特點出發,把核心素養和學業質量要求落實到各學科教學中”。在該政策文件的推動下,外語學科核心素養成為外語教育界熱議的主題,外語是什么、外語課程是什么等涉及外語教育根本屬性的問題得到進一步探索。
近年來,外語教育界提煉出包括語言能力、文化意識、思維品質和學習能力四個維度的外語學科核心素養結構圖,并初步建構了基于外語學科核心素養的本土外語教學理論框架,包括“‘學得教學本質觀、‘以人為本教學主體觀、‘工具素養合一教學目的觀和‘知行結合教學過程觀”[6]。在實踐方面,部分學校通過校本課程建設,進行了重構內容、重塑路徑、重審標準等方面的探索,以求建構培養外語學科核心素養、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有效教學模式[7]。
二、“一帶一路”與我國外語教育目的觀的轉型升級
外語教育目的觀即人們對外語教育在實現社會及個體需要方面的看法,是外語教育的總目標。改革開放前,我國外語教育大多片面強調突出政治。改革開放后,淡化外語教育意識形態色彩的觀點逐漸得到認可,轉為強調外語教育目的主要是進行經濟、文化、科技等方面的國際交往,同時逐漸正視對學習者個性和特長發展的意義。但是,盡管外語教育日益受到重視,近年來有關“外語熱”的爭議卻一度熱烈,化解社會爭議并明確發展方向成為我國外語教育面臨的迫切問題。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提出,“適應國家經濟社會對外開放的要求,培養大批具有國際視野、通曉國際規則、能夠參與國際事務和國際競爭的國際化人才”,被視為我國中長期外語教育的戰略性目標。在我國因“外語熱”爭議而搖擺之際,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作為重大國家戰略問世;2014年,中央制定《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戰略規劃》;2015年,國務院授權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2016年,教育部印發《推進共建“一帶一路”教育行動》。在這樣的背景下,“語言互通”作為不同國家和民族間交流、合作與競爭前提條件的作用得以彰顯,我國中長期外語教育的戰略性目標被重新聚焦,加強國家外語能力建設成為我國外語教育目的轉型升級的方向。
多年來,我國外語教育規模巨大,但高級專業人才依然緊缺。在“一帶一路”背景下,我國外語教育必須瞄準國內外語言交流需求,統籌國內外語言生活,把握國內外語言生態,著力培養國際化復合型外語人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語言狀況復雜,國家外語能力建設在戰略導向上要向“走出去”轉型,將外語能力建設作為國家“軟實力”;在需求來源上要向“外向型”轉型,積極應對“亞投行”運營、自貿區建設、海外投資、國際反恐等重點領域需求;在語種結構上要向“多元化”轉型,加強非通用語人才培養;在人才質量上要向“專業型”轉型,加強培養“一帶一路”國家和區域、領域和行業研究專才[8]。
三、我國外語教育政策重構的舉措
近年來,由于“立德樹人”理念引領了我國外語教育性質觀的轉型升級、“一帶一路”倡議引領了我國外語教育目的觀的轉型升級,“外語降溫論”被逐漸化解,我國外語教育朝向適應更大范圍、更廣領域、更高層次的方向發展。為建立系統性、前瞻性的外語教育政策,以外語高考改革為突破口,我國開啟了包括基礎外語教育、高等外語教育在內的全方位外語教育政策重構。高考在整個教育體系中處于“承上啟下”的位置,以此為突破口來進行外語教育政策重構,一方面能夠盡可能凝聚社會共識,另一方面能夠牽動整個外語教育體系改革。
2013年,北京市教育委員會發布《2014-2016年高考招生改革框架方案》(征求意見稿),擬將高考英語分值由150分減至100分、一年兩次社會化考試、成績三年內有效。在“外語熱”爭議正烈之際,該征求意見稿引起了社會輿論沸騰,外語教育何去何從成為外語界、教育界甚至全社會關注的問題。2014年,《國務院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出臺,外語高考改革作為國家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重要內容,由國務院一錘定音:保持統一高考的語文、數學、外語科目不變、分值不變,外語科目提供兩次考試機會,加強外語能力測評體系建設。隨后,上海市和浙江省發布并實施高考綜合改革試點方案,其他省(區、市)方案經教育部備案后在2016年陸續發布。值得一提的是,正式出臺的《北京市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實施方案》規定,高考外語科目仍為150分,扭轉了其三年前征求意見稿的方向。
國務院統領的外語高考改革既是我國外語教育政策重構的重要部分,又是我國外語教育政策重構的重要保障。在這一條件下,為將外語學科核心素養納入外語教育體系,各學段外語課程教學標準修訂工作有序展開。在基礎外語教育方面,2014年,教育部召開普通高中課程標準修訂工作啟動會,普通高中外語課程標準修訂工作隨之啟動,目前已形成征求意見稿,列入的外語學科核心素養包括語言能力、文化意識、思維品質和學習能力。鑒于《義務教育英語課程標準(2011年版)》等政策文件自2012年秋季才啟用,義務教育外語課程標準暫未組織修訂。
高等外語教育包括大學外語教育和外語專業教育。在大學外語教育方面,上海市教育委員會在2013年發布《上海市大學英語教學參考框架(試行)》,成為我國第一份以專門用途英語(尤其是學術英語)為屬性定位的大學英語教育政策文件。同年,教育部發文成立2013-2017年教育部高等學校教學指導委員會,委托各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牽頭研制本科教學質量國家標準。隨后,大學外語教學指導委員會啟動研制《大學英語教學指南》,外國語言文學類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含各分委員會)啟動研制《高等學校外語類專業本科教學質量國家標準》。我國近年來外語教育性質觀與目的觀的轉型升級在相關政策文本中得到體現,《大學英語教學指南》強調大學英語教育對滿足國家戰略需求和學生發展需要的雙重意義,突出培養學習者建立在語域使用基礎之上的英語應用能力;《高等學校外語類專業本科教學質量國家標準》強調滿足社會經濟發展多層次、多類型的人才需求,突出外語類人才培養目標的多元化和培養規格的差異化。
從語言政策規劃學科視角來看,語言治理是國家治理的一部分,外語教育政策更是與政治和教育緊密關聯,甚至牽涉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語言理性從屬于政治理性,是社會文明發展的體現。近年來我國社會對外語教育政策理解的深化,以及外語教育性質觀、目的觀的轉型升級,是我國社會語言理性不斷發展的表現。我國外語教育政策重構的新近舉措一方面回應了我國社會語言理性的發展,另一方面又將促進我國社會語言理性的發展。在“立德樹人”和“一帶一路”背景下全方位地重構我國外語教育政策,體現了我國語言治理水平的提升。新外語教育政策體系在服務于國家戰略及個體發展方面的具體效果,以及新外語教育實踐可能遇到的問題,則需要學界進行密切跟蹤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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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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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陳艷君,劉德軍.基于英語學科核心素養的本土英語教學理論建構研究[J].課程·教材·教法,20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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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沈騎.“一帶一路”倡議下國家外語能力建設的戰略轉型[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5).
[作者:郝成淼(1981-),男,湖北建始人,宿遷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
【責任編輯 楊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