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號

一到冬天我就憂愁洗頭發這件事，長頭發麻煩，人又懶。

還好是住在郊區，洗發價格便宜，我隨便選了住處附近的一家理發店，一名綠頭發的小弟幫我洗頭。我沒戴眼鏡，也沒注意理發師的樣貌，管是誰，洗干凈就好。

很多人都希望理發師工作時能閉嘴，但還好這名小弟不會刻意推薦理發產品，而總是聊他作為“壞孩子”的人生，哈哈，那我是很有興趣的。洗過幾次以后，我才對這個小弟做了一番觀察。他很瘦小，個子不高，厚重的藍色的劉海遮擋著幾乎看不見眼睛，顯得頭的比重略大，小孩的樣子。態度很謙遜，有耐心。

“你別看我現在這樣子，我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可是看誰不爽就直接打的。有一次，我把一個同學從天臺追了五層樓打下去。”

他說話的內容，倒是和他的禮貌態度有很大反差，更有意思了。

“童工？我都17歲了，而且我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未成年吧。”

其實他看起來就是在孩童到青年之間的尷尬年紀。

“其實我小學是學霸的，后來才變成學渣，我會變，是因為有一次上課，班主任打了我一巴掌，他冤枉我了，但我再也不喜歡學習、不喜歡學校了。后來我去學校拿畢業證，那個校長也無緣無故地把我罵一通。”

我略微覺得不妙，因為我也是老師。暗暗想起曾經在小學、中學的兩年任教經歷，自問可沒有粗魯對待過任何孩子，我知道我對孩子是有同情心的，似乎是因為童年、青少年時自己的影子，總在我心里，我是愛護弱小的他們的，對于這位小弟的“學渣”經歷，我覺得挺可愛。

“你也看出來我今天沒精神啊。對啊，我昨天通宵沒睡，有個朋友從長樂過來跨年，我們去KTV和酒吧，一下子花了八百元，喝酒，唱歌。我現在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說的生活，總是能讓我那么點震驚，這孩子揮霍青春啊。不過，相比之下，我是如同老年人的作息，倒覺得他的毫不隱瞞，是有趣的。

“再做一陣子，可能我就不做了，回學校讀書，上班真的挺累，我都沒有周末，我現在才覺得讀書不辛苦。我天天洗頭好像也沒什么前途，隔壁汽車4S店的人也會來洗頭，我問問他們，如果做汽車售后，需要什么學歷，我去讀個大專試試。”

我并不覺得他以前是“壞”，但聽到這話，我很高興。

“你有好的前途，我也為你高興。”我由衷說道。

“我們也是朋友嘛。”他的語調也很愉快。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

“你叫我21號好了。”

后來，他主動告訴我他的真實姓名，再后來，他就真的不在店里了，應該是回家讀書了。

對了，我的新繪本，故事的開頭，是這么寫的：

阿詩是一只灰喜鵲，他個子小小，羽毛少少，很不起眼，伙伴們經常會忘記他的存在。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只愁眉苦臉的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