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昆曲《孽海記·下山》

曹文強

[摘要]《孽海記·下山》是昆曲傳統(tǒng)劇目之一，也是昆丑開蒙戲，有著豐富的唱、念和身段表演技巧。劇中的小和尚本無，從小被愛念經(jīng)供佛的父母送入空門，為了不在佛門清規(guī)戒律的枷鎖下斷送青春，大膽地沖破牢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關(guān)鍵詞]唱腔 念白 表演

《孽海記·下山》是出有名的累功戲，唱白重身段多。過去演小和尚，都是丑扮的，勾臉，畫連髯胡子妝，有許多丑惡下流的動作和念白。后來，逐步把一些丑惡的做、念都刪掉了。1949年解放以后，更進一步，小和尚改成了俊扮，改成俊扮的理由很簡單，既是小和尚下山，為什么要把他扮成一個化著青黝黝連髯胡子妝的中年和尚呢？這個人物明明是個情竇初開的青年，為了不在佛門清規(guī)戒律的枷鎖下斷送青春，大膽地沖破牢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把他演得丑惡下流，不是歪曲了人物的性格嗎？

先談出場。場上起抽頭，小和尚側(cè)身，以袖子遮臉，斜步上場，但并非倒退步子。這種步子，走得好看與否，關(guān)鍵在于腰腿有無功夫，能夠正確運用腰腿，腳下才能輕，步子才會好看，在九龍口回身，背朝觀眾，放下袖子。起左腿，雙手耍佛珠，漸漸地側(cè)過身子，偏向觀眾，一個不出聲的默笑，轉(zhuǎn)過臉去。這樣左右各一次，將佛珠套成兩圈，交予右手，提起右耳側(cè)，抖左袖，再換左手提佛珠，抖右袖，抖袖時肩腿牽動，接著再耍佛珠，歸中，雙手執(zhí)住佛珠，將中間一段并緊，使它帶有硬勁，彎成橋門式，左右兩擺，雙抖袖。在這一節(jié)表演中，我想說明三點；第一，遮臉上場和兩次側(cè)身露面，是為了集中觀眾注意力，等于電影里的特寫鏡頭，使人物形象在初次露面時就給人鮮明的印象。第二，過去演法，在耍佛珠側(cè)身露面時，有吐舌頭、眨眼睛、牽動面部肌肉等等動作，所謂“蝦蟆形”，即是指此，華傳浩老師認(rèn)為這個形象非但不美，還損害了人物，就把它刪掉了。盡管由此而不符合所謂“五毒戲”之一，也無須顧忌。第三，左右兩次露面時，有兩次默笑，是什么用意呢？小和尚在庵中拘束得很，兩次露面，帶有偷看之意，他看到師傅、師兄都不在山里，心里一樂，然后默笑。樂什么呢？聽他下面的唱白就很清楚。

他歸中抖袖，正好抽頭打完，接五字鑼，又一記收住，開唱【賞宮花】：

“和尚”——雙手虛按胸，眼睛朝身上打量。

“噯”——泄氣。

“出家”——左手拈佛珠，舉在左側(cè)，右食指指僧帽。

“受盡了”——輪指計數(shù)。

“波查”——右手輕擊左掌，雙攤手。

“被師父”——向外拱手。

“打罵”——錘拳連擊，然后指口。

“我就逃往回家”——雙食指由高而下打一個圈，騰步至九龍口，雙指指內(nèi)，上身偏向外。

這句“逃往回家”是他屢次被打罵時的思想活動，他受不了這種待遇，久已打算逃走了。他想，如果真能逃下山去，“一年、兩年，養(yǎng)起了頭發(fā)；三年、四年，做起了人家；五年、六年，討一個渾家；七年、八年，養(yǎng)一個娃娃；九年、十年，只落得叫一聲和尚我的爹爹……，”想到這里，兩灑袖子，上前兩步，雙手互抱胸前，把頭搖成圈兒，非常得意。重一句：“嚇，和尚（雙抖袖）爹……（雙手拈佛珠，朝外拱出），哈哈哈（左右兩看）。”他正在高興，看到佛珠、僧衣，頓然把自己從幻想中拉了回來，原來自己還是個和尚，前面這些想法，都是空想，哪里能夠?qū)崿F(xiàn)呢？因此在“哈哈哈”之下，一搖頭，一苦臉，放去佛珠，雙手按膝，有氣無力地唱出最后一個“爹”字。在這節(jié)唱詞中，必須掌握復(fù)雜多變的內(nèi)心活動，如果光做動作，沒有思想過程，沒有情緒變化，是不行的。

唱完以后，場上再起抽頭，右手持佛珠，左手背在身后，頻頻搖頭，表示無聊，向上門走去，換左手持佛珠，右手抖袖，再耍佛珠，歸中，情緒上漸漸鎮(zhèn)定下來。念定場詩：

“林下曬衣嫌日淡”——踮左腳，雙手指指下角；雙手左右搖兩次，昂頭看太陽。

“池邊濯足恨魚腥”——俯身，雙食指指上角；右食指下垂，提右腳，同時繞圈；三看，三退步，右手掩鼻。

“靈山會上千尊佛”——雙手高撫，小圓場，歸中，踮左腳合掌。

“天竺求來一卷經(jīng)”——上步到臺口，高拱手；左食指向外一掏，右食指向內(nèi)一掏，翻轉(zhuǎn)雙掌，作經(jīng)卷狀。

接著雙抖袖，退一步，歸中，通名，連念：“自幼身入空門（抵按右手；上步，雙食指由外指內(nèi)），謹(jǐn)遵五戒（右袖蓋左袖，左手穿出，伸五指，掌心朝外，踮起左腳，面朝下角），斷酒除葷（朝上角，雙手搭成碗狀；再雙搖頭，頭偏左），燒香掃地（先合掌；再用左手拎佛珠，提在左耳側(cè)，右袖掃動，右腳相反方向移動，如此兩三次），念佛看經(jīng)（左手如前不動；右食指向外繞一小圈，回過來指口；再雙掌翻轉(zhuǎn)）。”這是他平日佛門生活的概括敘述。前面說他情緒漸漸鎮(zhèn)定下來，原是暫時的，念到這里，又觸動了心事，因此，他接著說：“噯！這都不是我的念頭！”他的心情又不穩(wěn)定起來了，想起“師父師兄都不在山，不免往山門外閑步一會，”于是，掏起佛珠，跨出山門，深深地吸一口新鮮空氣，急步走半個圓場，到下場角，朝上場角一看。場上起鳥叫聲，他一邊笑一邊雙食指向高處輪指，隨著走向上場角，腳步要起得高些，表示輕松愉快。到了上場角，雙手一拍膝，雙食指由內(nèi)而外，由上而下，指向下角，同時踮起右腳，念：“你看，你看！”這樣兩角走動，兩邊高指，說明山門外山禽很多，在樹林中自由自在地飛鳴，引起了小和尚天真的喜悅。因此下面的四句詞（半首【西江月】）中的身段，舞蹈性特別強，愉快的氣氛也特別濃。

“對”——退右腳，右手外折袖。

“對”——左手外折袖。

“黃鸝弄巧”——雙手作鳥翅，踮腳學(xué)鳥飛狀。

“雙雙”——左腳踏前，右手伸出食、中兩指，自高而下，趁勢蹲下身子，左手折袖，放在左耳前。

“紫燕”——個鷂子翻身，兩手分張左右，上身前俯。

“銜泥”——雙手各以中、食兩指朝嘴上一搭，左腳翹在身后，要平，腳底朝天。右腳獨立，磨轉(zhuǎn)，雙手左右搖擺，小圓場。endprint

“穿花”——右手穿袖，圓場。

“蝴蝶”——左手穿袖，蹲身。

“去還歸”——左轉(zhuǎn)身，正云手，右手穿袖，蹲身。

“每日里”——雙手平撫，歸中。

“蜂抱花心釀蜜”——雙手內(nèi)折袖，用“扳不倒”身段，原地小圓場。

“噯”——朝左右手兩看，灑下袖子。

這節(jié)身段，不能不說是很繁復(fù)的了，表演時必須在句與句之間，各個身段動作之間，聯(lián)系緊密，節(jié)奏鮮明，做到既美觀又干凈利落。更重要的是，不能僅搬身段，必須聯(lián)系生活情感，否則就沒有內(nèi)容，沒有靈魂，也不會達(dá)到血肉交融的美的境界。前面小和尚的四句詞，是他乍出山門，看到了大自然的美麗景物，頓然心曠神怡起來，所以“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盡量抒發(fā)他開朗愉快的胸懷。但是一看到袖子，又回到了苦悶的現(xiàn)實生活之中，他又泄氣了，只一個“噯”字，把前面的滿腔高興，一筆勾銷！這里和前面唱出【賞宮花】末一個“爹”字時的情緒，似乎相同，實際還是有所區(qū)別，“爹”字是許多幻想之后的泄氣，是兩種思想活動的對比，而“噯”字是欣賞自然景物以后的掃興，是客觀的自然環(huán)境與社會環(huán)境的矛盾。二者雖然同是由于佛門束縛而產(chǎn)生的，但在情緒的突然轉(zhuǎn)變上，這里比前面更加強烈、深刻，因此表演時也要加重這種喪氣的神情，使觀眾看到小和尚比前面更難受，從而急于聽他下面訴說身世【江頭金桂】前半支，進一步同情他遭遇的不幸。

“自恨我”——雙食指指自己。

“生來命薄”——雙內(nèi)折袖，互抱；雙抖袖，按胸。

“在襁褓里懨懨疾病多”——右手扯左袖，做“扳不倒”身段，左右各轉(zhuǎn)一次；再輪指作記數(shù)狀。

夾白：“想我這個和尚，在娘的肚子里頭，就是苦的了！”接唱：“因此讓爹娘憂慮”——高拱手；搔太陽穴，兩腳交換撤出。再夾白：“我那爹娘，生我的時候，請了個算命先生，把我的八字推算推算。噯！那個先生，就是我的對頭了！”接唱：他道我那命犯孤鸞”——雙食指豎起在胸前，身子前俯后仰。

“三六九歲難得過”——左手伸三指，面朝下角；右手作錐拳，面朝上角；雙搖手，三退步。

“我那爹娘也是沒奈何”——雙手由內(nèi)翻向外，高拱，再雙攤手。

“他把我舍入空門”——雙食指由外繞向內(nèi)，指上場門。

“奉佛修齋”——側(cè)身朝臺右，蹲腳，合掌在鼻子前，反復(fù)前送后收，雙肘懸空，左右撐開，頭偏向臺前，再回過來，與合掌同時反復(fù)，這個動作是小和尚頑皮的表現(xiàn)。

“奉佛修齋學(xué)念經(jīng)”——側(cè)身朝臺左，掌、頭動作如前；最后一指口，翻出雙掌，滿臉不愿意的神氣。

他抬起頭來，想到當(dāng)初進入山門時的情景，一邊回憶，一邊敘述，模仿著老和尚同自己的對答經(jīng)過。再接唱一段，前面“須要謹(jǐn)遵五戒，斷酒除葷，燒香掃地，念佛看經(jīng)”四句，是干唱的，動作與前相同。后面六句，身段較繁：

“那香醪美酒全無份”——雙指指下角，雙手環(huán)作碗形；向下角雙搖手，再向上角攤開。

“噯……紅”——左側(cè)身，摸頭頸。

“噯……紅粉佳人不許瞧”——右側(cè)身，摸頭頸；掠眉，搖右手，指目。兩個“噯……”都要輕唱。

“雪夜孤枕寒悄悄”——云手，轉(zhuǎn)身，“臥魚”在下角。

“霜天削發(fā)冷蕭蕭”——轉(zhuǎn)身，到九龍口，雙手作整理發(fā)絲的姿勢，再連連攤雙手。

“似這等萬苦干辛”——左右交叉輪指。

“受了許多挫折”——雙臂互抱，左右顧看；擊掌，攤手。唱到這里，突然想到“前日打從一家門首經(jīng)過”，接唱：

“見幾個年少嬌娥”——雙手同時掠眉；右手捏鼻，左手?jǐn)[開。

“吖呦”——突然合掌。

“生得來十分標(biāo)致”——雙食指搭“十”字；再雙手分別掠面。

“看她臉?biāo)铺胰薄沂滞腥?/p>

“鬢若堆鴉”——左手搭鬢。

“十指尖尖”——踮出右腳，雙手背朝上，由內(nèi)繞外，伸出。

“裊娜婷婷”——雙手叉腰，扭捏學(xué)女步。

“啊呀”——先一怔，再搖頭感嘆。

“莫說是個凡間女子了”——踮右腳，身偏向上角，雙手圓撫，撫動的圈子要擴大些；再偏身向下角，雙食指指出。

“就是那月星里嫦娥”——反云手，轉(zhuǎn)身至九龍口，左腳高抬，雙手高搭圓形，身子前俯后仰，左腳踢出收進，反復(fù)幾次。

“月里嫦娥”——正云手，轉(zhuǎn)身至下門口，動作如前，但換右腳抬起。這兩個動作很夸張，過去老先生說，要做出恨不得一步跨入月宮中去的樣子，表現(xiàn)出他激情沖動的心情。

“噯也”——搖頭。

“也就賽不過她”——雙食指從左至右，指向臺前。

“咳”——“浪頭”中，轉(zhuǎn)頭嘆氣，攤手。過去在此處表演嘔吐，實在不可理解，現(xiàn)在改掉了。

“因此上心中牽掛”——先雙手按胸；再搓手，雙腳外撇，轉(zhuǎn)身，半圓場。

“暮暮朝朝（重一句）”——雙手高掠。

“我”——指鼻。

“我就撇她不下”——雙食指指下角；雙手高舉，抖動，分左右落下，同時先提右腳，再蹲下身子。

當(dāng)然，對他來說，年少嬌娥比自然景物更加誘人，令他朝朝暮暮撇不下，但轉(zhuǎn)念一想，“我是個和尚，怎么想起這個念頭來？好沒正經(jīng)！還是念佛！”可是才唱得一句“我只得念彌陀，嘖丟嘖丟嘖嘖丟，木魚敲得聲聲響”，卻又“意馬奔馳怎奈何，意馬奔馳怎奈何！”這里的身段并不繁復(fù)，而舞臺調(diào)度上倒可說一說。他原在臺中，開唱時，轉(zhuǎn)身到下場門口；唱第一句“我只得念彌陀”時，直線至上場門口；再念“嘖丟嘖丟”兩句，直線至上場角；連唱第一個“意馬奔馳”，急步斜線沖下場口；第二個“意馬奔馳”，再急步?jīng)_上場角；最后在唱“怎奈何”三字時，雙攤手，又退到下場門口。前半節(jié)兩條直線的走法，近似方形，與一般的轉(zhuǎn)身、圓場不同，是比較少見的。我的體會是，這時他顧慮仍多，勉強按捺下性子，穩(wěn)定情緒，所以走方形，唱“意馬奔馳”時，行動上表現(xiàn)在上角與下門之間三次對沖，情緒的轉(zhuǎn)變就更加突出了。endprint

這次的情緒變化，比前兩次更為復(fù)雜，沖動也更為強烈，所以他雙袖一甩：“噯！越想越動起火來了！還是下山去走走，還是下山去走走！”他向自己明確地提出了“下山”的打算，語氣應(yīng)當(dāng)特別強調(diào)，才能見出他的決心，動作也必須迅速緊張，達(dá)到內(nèi)心活動與外形動作的統(tǒng)一。唱：

“我就”——指自己。

“拜辭了菩薩”——右轉(zhuǎn)身朝內(nèi)，高合掌，雙腳一蹦，雙膝跪地，上身拜下去，頭微昂起，使頭頂朝天，雙手心朝上，手背撐地，雙腳后翹，腳心朝上，此所謂“五心朝天”。

“拜辭了菩薩”——站起，左轉(zhuǎn)身，跪拜如前。

“下山去”——站起，竄到九龍口，轉(zhuǎn)身，雙食指低指。

“下山去”——跨步上前，雙食指低指。

“鸞鳳交”——云手，起步，雙食指相搭，放在左右耳前各一次。

唱畢，掏起佛珠，跨出門，一想，下了決心，耍動佛珠，沖向下角。忽又一頓，想起庵中并無一人，不要被人偷了東西去，還是回去，安排好了再走。這真是天真的想法，也是好心善意的表現(xiàn)。他回身進去，脫了袈裟，搭在椅子上，背身退步，雙抖袖，到臺左方轉(zhuǎn)身，唱：

“我就脫了袈裟”——指鼻；云手，轉(zhuǎn)身至臺右方，踮腳，雙食指指椅背上的袈裟。

“脫了袈裟”——反云手，轉(zhuǎn)身至臺左方，踮腳，指袈裟。

“把那僧房封鎖”——從下角直沖九龍口，雙手虛拉房門，上鎖，左腳翹在背后；“浪頭”中，跨出大門，拉門，上鎖；原地右轉(zhuǎn)身，雙抖袖，面露笑容。

“從此丟開三味火”——右手伸三指；背雙手，踱方步，半圓場，到下門口，表示輕松愉快地離開了庵門。

“師父嚇師父”——高拱手，沖上角。

“非是我背義私逃”——退步，按胸；背著雙手，面向下角，微微搖頭；轉(zhuǎn)身到九龍口，雙食指指上門。

“我想做僧人”——沖至臺中，上身前傾，右手指帽，左手下垂。

“做僧人，沒妻沒子”——輪指。

“終無結(jié)果”——雙攤手，重重一甩，圓場，歸中。

“我想出家的所在”——沖至正中臺口，雙手圓撫。

“都是陷入之處”——右手指地，面容惱恨。

“我把陷入墻圍從今打破”——退一步，圓撫，右拳重?fù)糇笳啤?/p>

“跳”——提起右腳一跳。

“跳出牢籠須及早”——豎起雙食指，靠近右耳際，上下抖動，再上步，右手指外。

“嘆人生易老”——左手虛摸胡子，搖頭，背微彎！

“嘆人生易老”——轉(zhuǎn)身，換右手虛摸胡子，如前。

“須要及時行樂”——右食指擦鼻，畫圈。

“效當(dāng)年”——抓雙袖，背手，耍佛珠，打轉(zhuǎn)，轉(zhuǎn)身一圈。

“劉郎采藥桃源去”——右手接住佛珠，向上門上前兩步，到九龍口，轉(zhuǎn)身，踏出右腳，踢右腳，雙食指指上門。

“未審仙姬得會我”——雙食指輪指前方，上步到下角。

“未審仙姬得會我”——歸中，雙抖袖。

他經(jīng)過仔細(xì)回憶庵中生活，做出了結(jié)論，“做僧人，沒妻沒子，終無結(jié)果。”“出家的所在，都是陷入之處。”所以為自己跳出牢籠而慶幸。他唱到“效當(dāng)年劉郎采藥桃源去，未審仙姬得會我，”又耍起佛珠來了，邊耍邊打轉(zhuǎn)，身子轉(zhuǎn)過一圈，這完全是高興愉快的表現(xiàn)，并非無內(nèi)容的耍技巧。不過上面“嘆人生易老”幾句詞意，從人生觀來看，不夠健康。小和尚熱烈追求人生的幸福，完全合理，但嘆息人生易老，因而要求及時行樂，就缺乏積極意義，是一種庸俗的享樂思想。

“閣黎本是高人做”——雙手輟胸。

“有幾個清心不戀花”——右手平撫，再以雙食指相并。

“咳”——雙丟袖。

“我怎奈花迷出了家”——指鼻；雙手高撫，分左右落下；雙食指由外向內(nèi)，合掌在右耳際，踮起左腳，頭偏向下角，亮住。

這時他已置身于“下山”的途中了。戲演到這里，也完成了前半出。

為什么這出戲中，小和尚的思想感情要有這許多次反復(fù)呢？我以為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和尚，被佛門戒律束縛已久，能夠下決心沖破牢籠，絕不是簡單的沖動，必須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正是如此，才能反映出這個桎梏的殘酷。從深一層來看，這個加在小和尚身上的桎梏，不僅是佛門戒律，還有當(dāng)時的整個社會制度。小和尚說：“我是個和尚，怎么想起這個念頭來？”后文小尼姑也說：“你干了這樣事，只怕菩薩不容！”又說：“有人看見像什么？”都說明了在那個社會之中，僧尼要想追求人生的幸福，是為封建制度所不容的。如果被人撞見，任何人都可以干涉他們，甚至抓住了活活打死！他們能夠“下山”，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勇氣！我們今天來表現(xiàn)這樣的人物性格，既要細(xì)致，又要嚴(yán)肅，才能表示我們對他們的敬意。要是像舊社會中有些人那樣，把他們表演成為淫僧淫尼，豈非是歪曲和污蔑！我連小和尚的通名“貧僧乃本無的便是都改為了“小僧”，就是企圖把他徹頭徹尾塑造成為了追求幸福敢于反抗的年輕僧人，有別于那些丑惡、庸俗、荒淫的僧人形象。

（責(zé)任編輯：劉小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