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水墨動畫的“美麗”與“哀愁”

彭尊善+李光燦

【摘 要】水墨動畫是老一輩動畫家們的偉大創造，一經公映，震驚世界。然而，曾經輝煌一時的水墨動畫卻在幾十年間漸次沒落。究其原因除了水墨動畫自身的局限性，還有來自歐美、日本等動畫大國的文化沖擊。本文旨在探究水墨動畫的魅力所在，對制約水墨動畫發展的外部因素與自身的局限性和目前的發展現狀、未來的發展方向與發展潛力等這一系列問題做了較詳盡的闡述。

【關鍵詞】水墨動畫；國產動畫；山水情；數字技術

水墨動畫是中國動畫中的一大創舉，它將傳統的水墨藝術引入到動畫片的制作當中，那種虛實相生的意境美和空靈高雅的畫面感，使動畫片的藝術格調有了十分重大的突破。如若提及國產動畫不可不提水墨動畫，從輝煌到沒落再到重生，其發展歷程可謂是一波三折。

一 、水墨動畫的“黃金時代”

（一）“奇跡”的誕生

中國動畫民族風格的探索開始于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因為一部名為《烏鴉為什么是黑的》的動畫片在國際上斬獲大獎，而評選委員會誤認為是蘇聯人制作的，從而喚起了中國動畫家們民族意識的覺醒。于是，京劇、剪紙、泥塑、皮影等許多富有民族特色的傳統藝術被動畫家們吸收借鑒，并巧妙地融入到動畫片的制作當中，而這其中最為成功和出彩的莫過于水墨畫與動畫的結合。然而，最初的探索總是困難重重，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陳毅說：“你們這個想法很好啊，我堅決支持你們。”有了黨和政府的大力支持與關心，老一輩的動畫家們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和奮斗，克服了艱辛的條件，戰勝了種種的難關，從只能讓青蛙、小雞等幾種簡單的形象動起來，再到幾十種，越來越多的小動物“活”了過來。導演特偉提議大家用已經實驗成功的動畫形象制作一部完整的動畫片，就這樣中國第一部水墨動畫片《小蝌蚪找媽媽》誕生了。

影片《小蝌蚪找媽媽》采用齊白石的畫風，通過一群小蝌蚪在尋找媽媽的過程中所發生的令人捧腹的故事情境，來表現一派無邪天真的童趣。影片背景墨色淋漓，筆調充滿詩意，設色清麗脫俗，形象憨態可掬，動作靈動飄逸，一個個場景就是一幅幅優美的水墨畫，體現了中國畫追求“似與不似之間”的美學境界，格調高雅，充滿樂趣，而又不失教育意義。水墨動畫創造了一種為中國所獨有的動畫表現形式，讓中國動畫在世界動畫藝術領域中大放異彩，從而打響了“中國學派”的旗號，在國際上獲得高度的贊譽。水與墨，黑與白，包羅萬象，“氣韻生動”，水墨動畫讓世界感受到古老東方的藝術魅力，神秘而偉大，的確是一個“奇跡”。

（二）水墨動畫的巔峰之作——《山水情》

2006年，在安錫國際動畫電影節上評選出的“動畫的世紀·100部作品”中，影片《山水情》是唯一入選的中國動畫作品，這部中國水墨動畫的絕唱，讓人在無限的遺憾之中，多少感到一些心靈的慰籍。這部作品攝制于1988年，是導演特偉拍攝的最后一部水墨動畫。故事講述了老琴師將救命恩人收為徒弟，為使弟子的琴藝有所精進，帶著少年寄情于山水之間，無論是雪花紛飛的寒冬，萬物萌發的初春，還是林壑尤美的盛夏，楓葉飄零的深秋，都如同美不勝收的山水畫卷。《山水情》為中國水墨動畫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標志著中國水墨動畫的制作技藝以臻成熟。

《山水情》號稱“中國近10年動畫片之最”，它比之前的三部水墨動畫，哲理更深，意境更高，極富有我國傳統文化的審美感受和中國式的風格韻味。潑墨寫意的背景和人物造型，襯以悠揚空靈的琴音，再融入道家師法自然的思想，含蓄而深邃，充滿了人文情懷，體現了人與自然的高度和諧。而在情感處理上，影片采用文學式的表現手法，以景抒情，情景交融，影片充滿了帶著憂傷的詩意，如山水詩般的畫面，靈透飄逸，仙氣十足。《山水情》將中國水墨動畫演繹到了極致，卻也成為水墨動畫最后的回響。

二、“沒落的貴族”水墨動畫

（一）自身的局限性

中國動畫界的前輩，原上海美影廠的著名導演張松林曾經指出：“水墨動畫片的技術所以如此珍奇和神秘，是因為它打破了動畫電影有史以來固有的制作方法。”普通的動畫片是在透明的賽璐珞片上，采用“單線平涂”的方式一張一張地繪制而成。而水墨動畫卻突破了原本的線條與色彩的界限，沒有明確的邊緣線，水與墨自由的渲染，濃淡虛實，渾然天成。由于難以把控，這就為水墨動畫的制作帶來了相當大的難度，也給動畫家們提出了更高層次的要求。有人這樣計算過，制作一部水墨動畫所要耗費的時間，足可以制作四到五部相同長度的普通動畫片，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才能呈現最終的視覺效果。

水墨動畫的局限性除了制作過程的繁瑣和耗費時間外，還表現在其晦澀的表現形式與匱乏的題材表現上。水墨動畫繼承了中國傳統水墨畫的寫意抽象，強調詩情畫意，追求朦朧深邃、恬淡雋永的意境美，需要觀看者充分調動自己的想象和情感，全身心地投入欣賞之中，引發共鳴，獲得享受。而在題材的表現方面，數千年的中國水墨畫幾乎都是在山水和花鳥之中不斷拔高與提升，這是因為中國文人墨客怡情于山水之間的審美情趣。而在當下流行文化與大眾文化盛行的時代，以市場為導向，以年輕群體為受眾的文化環境之下，是放低姿態，還是堅守初心，抑或“魚與熊掌”兼得，如何找準自己的定位，是水墨動畫目前面臨的最大難題。

（二）國際動畫對水墨動畫的沖擊

“文革”十年浩劫，中國的動畫產業幾乎停滯不前，這時期的國產動畫不僅在數量上寥寥無幾，并且大多數的作品帶有強烈的政治色彩，藝術審美價值極低，產量和質量都不高。正所謂“不進則退”，與中國幾乎同時起步的日本動畫卻抓住了有利發展的關鍵時期，在其漫畫產業高度發達的得天獨厚的基礎之上，大踏步前行，迅速發展壯大，一躍成為世界上的動畫大國之一。而正是由于20世紀70年代的蓬勃發展，才奠定了當今日本動畫在國際上的地位，這時期的經典作品如《哆啦A夢》、《銀河鐵道999》等，風靡全球，家喻戶曉，而成為一代人的記憶。

隨著“文革”的終結，中國加快了改革開放的步伐，國產動畫在挑戰與機遇并存的激流之上勇進，得到迅速發展，但與國外仍有不小的差距。美國、日本等動畫生產大國，憑借其先進的技術設備、專業的高新人才、完備的制作流程、雄厚的資金實力，以及其在市場運作當中的優越性，比起發展起步晚且與市場脫節的中國來說，自會帶來不小的沖擊。國產動畫在這種“文化輸入”的重壓之下艱難前行，水墨動畫自然也面臨著難以為繼的窘境而消亡殆盡。目前的動畫市場上，除了一些宣傳片和廣告短片，幾乎無人再提及水墨動畫，曾經輝煌一時的水墨動畫就這樣沒落了。

三、水墨動畫的發展前景

（一）民族化的傳承

捷克以木偶片聞名于世，日本是不可小看的“漫畫帝國”，美國的迪斯尼將“商業動畫”推向極致，各個國家在動畫領域均有其與眾不同的特色，國產動畫也正因其所飽含的深厚的民族文化的底蘊而備受關注。水墨動畫作為中國動畫片中的“驕傲”，若想在革命路上繼續前行，必然不能丟掉其核心的部分，將民族文化的傳承進行到底。中國動畫離不開中國傳統藝術的滋養，而中國的傳統藝術則深受中國哲學、美學思想的影響。中國的哲學、美學思想又與中國的地理環境、社會狀況以及風俗習慣有關，甚至和中國的文化心理結構也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總之，動畫藝術的核心內涵是文化美，任何民族的動畫都不可能脫離本民族文化而獨立存在。水墨動畫正是以其鮮明的民族風格屹立于動畫影壇，可以說是愈民族化，愈國際化。

水墨動畫之所以有著如此之大的魅力，應當歸功于傳統水墨藝術所承載的曠達的意境品格和深刻的思想內涵，水墨動畫正是對這種優秀品質的傳承與弘揚，甚至是提煉與升華。水墨動畫賦予了水墨藝術“活的靈魂”，并將中國的民族心理、文化意蘊、審美情趣融入其中，讓這門古老的繪畫藝術煥發出更加絢麗奪目的光彩，從而成為世界動畫藝術流派中一道獨特的風景。當然，我們對于民族文化的傳承也應當有所選擇，正所謂“師古”而不“泥古”，“古為今用”，讓傳統文化更好地為現代動畫事業服務。文化的活力來自于創新，如果只是一味的照搬模仿，必然會停滯不前，落于人后，水墨動畫唯有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之上創新發展，才能復興，再造輝煌。

（二）數字化的應用

動畫作為技術與藝術結合的產物，技術水平的高低自然推動或制約動畫藝術的發展，而制作技藝的繁瑣與復雜也正是水墨動畫沒落的原因之一。2006年，一部飽含水墨風格的動畫片《桃花源記》再次引起了轟動，獲得廣泛的國際關注，令人們驚訝的不僅僅是水墨動畫時隔數年后的榮耀“回歸”，和近半個世紀前不同的是，這部水墨動畫全部是在電腦上制作完成的。影片借助三維電腦特效，從而突破了傳統水墨動畫制作技術的瓶頸，利用現代科技，讓傳統文化獲得重生，一個洋溢著中國詩畫心靈的水墨時代再次來臨。

電腦三維動畫的流行風潮正在持續攀升，雖然未來的動畫觀眾不會只滿足于觀看三維動畫片，但“數字時代”的全面來臨是不容否認的，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動畫會朝著更加多元化的方向發展，而數字技術將會幫助我們減少動畫制作過程中的繁瑣工序，大幅度地提高動畫的生產效率，縮減人工和物力的投入，降低動畫的生產成本，能夠讓我們更快、更好地達到理想中的視聽效果。水墨動畫正是要借助科技的“東風”，以創新謀求出路，揚帆遠航。

（三）多樣化的探索

動畫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形態，在其成熟以后更加顯露出其多元化發展的特點，而電腦三維技術的流行，讓水墨動畫的制作變得簡單易行，參與制作的群體隨之逐漸擴大，一些個人、動畫團隊與傳媒公司也加入了行列之中。如今的水墨動畫已經被應用于游戲、廣告和影視特效等多個領域，雖然仍處于探索與科技研發階段，但這對于水墨動畫來說，無疑會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題材表現上的單一與匱乏，也正是水墨動畫的局限性之一。千百年來的中國水墨藝術也都只是在山水與花鳥之中提升，這與歷代的中國文人所追求的那種怡情山水之間的審美情趣不無關系，水墨動畫自身的表現風格自然也會限制其題材的選擇，早期的水墨動畫對此也并未有所突破，而在追求娛樂與流行的大眾文化盛行的當今時代，水墨動畫欲要謀求發展與超越，首先便是要放低身段，以更加包容的心態，多方面的汲取能量，來彌補自身的缺陷，朝著多樣化的方向，闖出一片新天地。

四、結論

中國動畫已經走過了大半個世紀，盡管經歷了無數的風雨，但它仍然屹立于世界動畫藝術之林，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為世界動畫藝術增添異彩。國產動畫除了肩負著傳承中華民族幾千年燦爛文化的使命，還承擔著將民族動畫帶向國際舞臺，引領動畫藝術潮流的任務。而在豐富多彩的民族動畫之中，水墨動畫無疑是最偉大的創造，以其古意盎然、韻致典雅的藝術風格，成為中國動畫最為耀眼的一顆明星。而如何令水墨動畫重現生機，再造輝煌，是擺在中國動畫人眼前的最為現實的難題。年青一代的動畫人要善于利用新的技術，不斷創新，讓“科技之光”照亮水墨動畫的發展前途。而不管時代怎樣變遷，水墨動畫最核心的“靈魂”決不能丟掉，“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才能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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