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妮

□安石榴

貝妮

□安石榴

奶牛貝妮是牧場的產奶皇后，從小到大人人都寵它，愛它，所以，臨時工甲拿一把青草就把貝妮騙走了。貝妮被拉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賣給一個跛腿人。

跛腿人對甲說：“這東西什么來路你我心知肚明，給你兩千塊錢就不錯了。”

甲把錢揣兜里，摸著貝妮寬闊脊背上油亮清晰的黑白花說：“你偷著樂去吧，有人出一萬二，牧場都沒舍得賣它。”

不知怎么回事，貝妮卻不再產奶。

跛腿人精心調養了一個月，貝妮還是沒有奶。跛腿人就拿起了鞭子讓貝妮駕車，一天下來貝妮的脊背到處都是黏糊糊的血，上面落了一層嗜血的牛虻。跛腿人還讓它拉犁，黃牛和黃牙的農人發出哞哞和嘎嘎的嘲笑，貝妮剛結了痂的疤一道道重新綻開。跛腿人的女人說：“各有各的道，你以為它不產奶就變成會干活的黃牛了嗎？”

貝妮身上黑白分明的花已經亂了，黑的不黑，白的不白，緊繃的肌肉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身松弛骯臟的毛皮，它氣息奄奄地臥在地上喘粗氣。

跛腿人暗地里找了肉牛販子，牛販子給跛腿人四千塊錢，把貝妮拉上一輛客貨車直接奔屠宰場。貝妮被推翻捆綁，屠夫也拿起了刀，就在這時屠宰場響起一陣亂亂的腳步聲和呵斥聲，幾個穿警服的人出現了，貝妮被松了綁。原來公安局端掉了這個黑屠宰場。幾天之后，貝妮的來處也找到了，警察給牧場老板打電話通知他來取牛。

貝妮終于見到了牧場的車，來接它的保安它還認識，它哞哞地叫出了眼淚，仿佛要訴委屈似的。保安拍了拍它沒說話，在車廂里撒了清香的綠草。到牧場的時候，貝妮高興啊，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美好，它立刻有了精神，更神奇的是它癟癟如空口袋的乳房竟然開始鼓脹了，等它下了車，它覺得它的乳房快要脹爆了，必須快一點到擠奶廳把奶取出來。它熟門熟路地朝擠奶廳走去，可是飼養員卻截住它，把它趕向一座高大的鋼鐵房子。它順從地走進去，幾個人在它身上忙乎了一陣，瞬間，它突然感到劇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屠宰車間連著一個肥料車間，它們是一個流水線上的相關生產環節。牧場臨時工乙剛進牧場沒幾天，很多事都不了解。他一邊用機器封閉一個個二百五十克規格的花肥袋子，一邊問老職工：“聽說貝妮是每天產一百斤牛奶的皇后，為什么要殺掉它呢？”老職工說：“這是規矩。被人偷走之后在外面會染上傳染病，弄不好招來一場瘟疫，牧場的奶牛就全完了。”

臨時工乙聽了老職工的話，拿過來一個開口的花肥袋子，往里面看了看，黑黑的松軟的土樣東西，哪有一點貝妮的影子呢？

（原載《天池》2016年第11期河南李金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