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孩子在自由玩耍中發(fā)現(xiàn)驚喜

人物檔案

楊梅 深圳實驗幼兒園執(zhí)行園長，一級教師，深圳市中小學(xué)名師工作室主持人，深圳市福田區(qū)首批特色教師工作室主持人。擔(dān)任福田區(qū)責(zé)任督學(xué)，編寫出版《自主、探索、合作——幼兒園區(qū)域創(chuàng)設(shè)及活動開展實踐方案》《大型積木——建構(gòu)游戲空間》等書籍，主持并參與多項課題研究。

2016年的暑假，我有幸來到新西蘭，在“新西蘭教育領(lǐng)導(dǎo)力項目”創(chuàng)始人的安排下，深入4所幼兒園，進行了為期5周的參訪活動。這段時間的所到之處都帶給我不一樣的感受，讓我對新西蘭的學(xué)前教育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對幼兒也有了全新的認識。下面我將以Greerton Early Childhood Centre為例，帶領(lǐng)大家“看”到一個看似亂糟糟的教室、一個沒有操場的戶外游戲場，以及園長家的農(nóng)場，去感受自由玩耍帶給孩子們的驚喜。

早教中心初印象

7月25日是新西蘭所有中小學(xué)第三個學(xué)期的開學(xué)日，也是我走進新西蘭幼兒園的第一天。汽車在一棟別墅前停下，門口的花園旁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Greerton Early Childhood Centre（Greerton早教中心）”。我從一扇小門走進教室，里面一共有兩位老師，其中一位老師的身旁圍坐著4～5個孩子，她拿著一個文件夾，像是在向孩子們講述某個小朋友的學(xué)習(xí)故事（Learning story）；另一位老師正和身旁圍坐的幾個幼兒交談，腿上還坐著一個約2歲的孩子；另一邊，一個孩子獨自在小桌前吃早餐。

孩子們陸陸續(xù)續(xù)地入園，老師的接待方式非常自然：對于情緒好的孩子，老師會向他們招手打招呼；對于有些小情緒的孩子，老師會與家長交談，幫助孩子緩解情緒。大部分孩子來園都很開心，只有一個孩子哭得比較厲害，老師一直陪著他，直到其情緒逐漸穩(wěn)定后才離開。家長一進門就會在一張表格上簽到，然后協(xié)助孩子把帶來的水杯和午餐放到指定的地方。經(jīng)了解，幼兒園的開放時間是7：30～17：00，每個孩子可根據(jù)自己的情況選擇入園和離園時間。老師的下班時間也很人性化，共分為四種：7：30～15：00、8：30～14：30、 9：00～15：00、 9：00～17：00。

Greerton早教中心有一間大活動室和一間可供7～8人午睡的小休息室，生活用房是一間盥洗室和一間廚房，此外，還有一間教師辦公室和一間成人盥洗室。房子前后有兩個花園，屋后的大花園是主要戶外場地。早教中心可招收40名2～5歲的孩子，目前一共有33名幼兒和7位老師，其中一位老師被稱為“Our wonderful support teacher（輔助老師）”。一天中，5位老師與孩子們共同活動，2位老師在辦公室做計劃，師生互動的比例為1∶8。

室內(nèi)環(huán)境：在“亂”中持續(xù)學(xué)習(xí)

Greerton早教中心雖不大，但布局很科學(xué)。進門處放著一個柜子，上面擺放著家長簽到表；左邊是主要的室內(nèi)空間，地面鋪了地毯，還有三張桌子和一些椅子；右邊是一條通往戶外活動場所的過道，擺放了一張沙發(fā)和一張小圓桌；靠墻處有一個舞臺，里面有各式各樣的衣服、帽子、包包、鞋子等飾品；遠處有兩張BB床，孩子可以在上面睡覺；還有幾個小柜子用于隔斷，里面有積木、打擊樂、拼圖、拼插玩具、汽車軌道，還有繪畫和手工用的顏料、彩筆、剪刀等。教室墻面上呈現(xiàn)的內(nèi)容大多是孩子們的活動照片和文字說明，還有少量作品。

幾天下來，我發(fā)現(xiàn)這里的孩子在玩過玩具后并沒有收拾的習(xí)慣，老師也不作要求，教室里亂糟糟的，完全不同于中國幼兒園教室內(nèi)那樣整潔、有序。看，小舞臺上各式各樣的衣服撒了一地，還有許多樂器混在里面，居然還有剪刀和鉛筆！而此刻，并沒有孩子在舞臺區(qū)域玩。娃娃家旁也散落了許多玩具：布娃娃、帽子、衣服、包包，還有一輛小車。小朋友走來走去，老師也視而不見。

一個孩子拿了許多小熊來到美工區(qū)，用膠帶將小熊一個一個纏住，粘在桌子上，然后就跑去別的區(qū)域了。我不方便隨便動他留下的滿桌小熊和剪刀膠布，只能靜觀其變。一會兒，有個女孩來到桌前，開始模仿之前孩子用膠帶纏小熊的過程。

我剪了一張窗花，送給一個孩子，她竟直接用窗花擦去手上的顏料，隨手放在桌上，我的心頓時“拔涼拔涼”。沒想到，午餐時間，一位老師走來對我說：“Ceare對你剪的窗花很感興趣，不知可不可以向你學(xué)習(xí)？”我高興地答應(yīng)了。我向Ceare示范了基本方法，她很快就學(xué)會了，還很開心地向同伴展示，馬上又吸引來了三個女孩和一個男孩。他們找來紙和剪刀，學(xué)習(xí)剪窗花。下午3點左右，那個小男孩又找到我，說想再剪幾張窗花送給爸爸媽媽。我這才明白：原來，這里的老師不收玩具是為了支持孩子的持續(xù)學(xué)習(xí)！

為了求證，我去問了Catalina老師，她告訴我：“我們總是鼓勵孩子尊重玩具，因為它屬于每一個孩子，如果老師‘破壞’了玩具，那是不公平的。”看似亂糟糟的教室原來蘊含著老師對孩子的尊重，以及對孩子持續(xù)學(xué)習(xí)的支持。當(dāng)然，在有需要的時候，老師也會收拾，比如午餐時會收拾出一個供孩子進餐的地方；放學(xué)后，老師們會把教室整理得干干凈凈，迎接孩子們的再次到來。

戶外環(huán)境：沒有操場的兒童樂園

操場、大型玩具是中國幼兒園戶外活動區(qū)域的標配。新西蘭幼兒園幾乎沒有操場，孩子也不用做操，只有自然的地面和一些玩具供孩子自由玩耍。

Greerton早教中心有兩個花園可供孩子戶外活動。主要器械都在大花園，那里有沙池、滑梯、索道、組合玩具，還有許多輔助玩具，如輪胎、墊子、木板、膠管、布條、樹枝等。觀察了幾天，我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一些奧妙。

在連接流水裝置的沙池里，比較顯眼的是兩根樹樁和一艘小皮艇，樹樁可放上木板變成橋，旁邊還有水龍頭、彎管和桌子。沙池邊有一個箱子，里面有許多棄用的廚房用具、鐵鏟、灑水壺等。不遠處還有一個流水裝置，只要打開水龍頭，水就可以一層一層地流進沙池。孩子們可以隨意組合道具，每天都發(fā)現(xiàn)不一樣的玩法：鏟沙、玩水、建城堡、打開水龍頭讓水流進沙池……我還看到孩子把三輪車開進沙池，老師則為其提供木板，讓他們體驗三輪車上坡和下坡的感覺。

鐵質(zhì)組合玩具 這是一組大型玩具，由兩個鐵屋子組成，上面有不同形狀的孔，可供孩子們攀爬。兩個鐵屋子中間搭建了一座獨木橋，旁邊有一個大一點的圓形爬梯和一個沒有扶手的簡易爬梯，在獨木橋和大爬梯下放著幾張保護墊。這組玩具看上去有點簡陋，且沒有太多的保護措施，可孩子們非常喜歡。他們從不同的地方往上爬，站在高高的平臺上如履平地，悠然自得，看得我心驚肉跳。但老師好像很相信孩子們的能力，任憑他們上上下下地自由玩耍。

木制滾筒組合 這是一組中型的木制玩具，由5個大小不一的滾筒組成，每個滾筒可以移動，老師根據(jù)孩子的需求將其組合成不同的形式。孩子們玩得很自如，他們會想辦法讓滾筒不移動。有一天，一個小女孩希望我協(xié)助她從墊子跳上平臺，然后抓住我的手，跳上跳下地玩了十分鐘。

索道滑梯 戶外小坡上有個木制平臺，平臺上方有根繩索直通大樹，孩子們可站在平臺上，抓住繩索上的垂繩往下滑行。滑行的終點是一棵大樹，樹上蓋著厚厚的墊子以緩解沖撞力。孩子們喜歡體驗滑翔的感覺，可以一個人玩，也可以兩人合作玩，伴著尖叫聲開心極了。有個2歲多的孩子也喜歡來這里，由于年齡小，他就抓住繩子爬上平臺，然后把手松開，讓繩子自動下滑。如此反復(fù)，不亦樂乎。

木制平臺的旁邊是個簡單的塑料滑梯，可供年齡小的孩子游玩。此外，戶外場所還有攀爬墻、籃球架、秋千等運動器具。

Greerton早教中心的戶外玩具并不特別，但孩子的勇于挑戰(zhàn)和老師的大膽放手令我佩服。不管刮風(fēng)還是下小雨，孩子們都喜歡戶外活動，而且好像都不怕冷，大冬天穿短袖、短褲，甚至有人光著腳。他們的自我保護意識也很強，我曾看到一個3歲的小孩就地翻滾以躲避秋千撞擊，這種自然反應(yīng)一定是在長期實踐中獲得的。在這個沒有操場的戶外場所，孩子們的運動、協(xié)調(diào)、想象以及社會交往能力都被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農(nóng)場探險：相信孩子

Lorraine園長家有一片非常大的農(nóng)場，每周一和周五，孩子們都會去農(nóng)場玩耍。這天，我也有幸跟隨大家一起前往。我們乘坐的是一輛11座的小車，車上有3個老師、8個孩子。每個孩子的座位上都有安全椅。

20分鐘后，我們抵達園長的私家農(nóng)場。放眼看去，田野綠油油的一片，三只駝羊悠閑地在草地上曬太陽，旁邊是一個較大的白色帳篷，這應(yīng)該就是孩子們的室內(nèi)場所了。下車后，老師和孩子們把車上的東西全部拿下。在老師的提示下，孩子們進入帳篷換上雨衣和雨靴，老師還給每個孩子發(fā)了一件熒光色的安全服。早茶之后，大家開始玩耍，有的玩滑竿，有的喂羊駝，還有的去照看家禽、植物……我原以為農(nóng)場玩樂就是這般自在，沒想到真正驚奇的還在后面！

我們沿著一條路向前走去，一路上，孩子們東看看，西摸摸，Catalina老師講講停停。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時，孩子們對前進的方向產(chǎn)生了分歧，最后決定兵分兩路，我本想跟隨Bridget老師的小組走，她卻示意我到Catalina老師那組，因為那組有5個孩子。原來，新西蘭有明文規(guī)定：外出師生的比例必須是1∶4，如果孩子年齡在4歲以上，則可以在隊伍里再增加一個孩子。

我跟隨Catalina組一直向前走，來到一個水坑前，水坑旁有一個木樁組合玩具，不遠處的大樹上還垂吊著一個秋千。Catalina鼓勵孩子們踩水，還讓他們從坡上沖下來，加速度踩水。突然，天下起雨，我正尋思在哪躲雨，卻發(fā)現(xiàn)孩子們和老師好像并沒察覺下雨這件事，繼續(xù)蕩秋千、踩水。好吧，我也只好陪著淋雨。

雨下了一會就停了，Bridget那組的孩子跟了上來，隊伍繼續(xù)前進。然而，前方已沒有大路，完全是山路，有時需撥開樹枝才能前行。隊伍來到一棵枯樹旁，老師從包里掏出手電筒和小刀，發(fā)給孩子，并示范如何使用刀削樹枝，刀還挺鋒利，我驚呆了。孩子們有的用小刀削剪樹枝，有的打著手電筒觀察樹洞，還有的坐在地上玩樹葉。

隨后，我們來到一片泥濘地，老師鼓勵孩子去踩泥水，這一腳踩下去，雨靴頓時沒了一半。我以為這樣踩一踩就好，沒想到幾個男孩又玩起了從上往下沖的游戲，他們沖進泥地，稍站不穩(wěn)就雙手著地，滿身是泥，而老師卻表現(xiàn)得格外淡定，似乎習(xí)以為常。

走著，前方已經(jīng)沒有路了，孩子們只能靠雙手和雙腳往上爬。有個小女孩明顯有些畏難情緒，老師一直鼓勵她，直到必要時才推她一把。終于，大家爬上了一片草地，非常開心，老師也夸孩子們“Amazing（太棒啦）”。

隨后，老師帶孩子們來到水龍頭前，為他們沖洗身上、鞋子上的臟泥。回到帳篷后，大家脫下雨衣和雨靴，換上干凈的衣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開始午餐。因為天氣比較好，午餐是在草地上進行的。午餐過后，孩子們又玩了一會，大約下午2：30才開車返程。

如果不是全程跟隨，我真的難以想象孩子們在農(nóng)場的一幕幕精彩瞬間。感謝孩子們帶來的驚奇，也感謝新西蘭的老師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相信孩子。

相信大家可以從我的描述中感受到，新西蘭幼兒在成人眼中是“有能力、有自信的學(xué)習(xí)者和溝通者”，教師需要提供充足的環(huán)境和材料，建立起良好又穩(wěn)固的人際關(guān)系，支持孩子社會性的發(fā)展，支持孩子承擔(dān)起和平協(xié)商的責(zé)任，幫助孩子在自己身處的社會群體里既能自力更生，又能關(guān)愛他人；追隨孩子的興趣，強化他們作為有力量、有能力學(xué)習(xí)者的自我身份認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