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情是指理解和共享他人情緒情感的過程,包括情緒和認知兩種成分。文化是一定社會群體共同享有的知識體系、價值觀和信念。研究顯示,共情在不同文化背景下會有不同的表現方式,“自我—他人聚焦”和“權利距離”是影響共情的兩種主要文化。未來研究可探索更多影響共情的文化和亞文化因素,檢驗受文化影響的共情對其他變量的影響,同時采取干預措施,平衡相應文化下的共情水平。
一、共情概述
(一)共情的概念解讀
共情是指對他人情緒情感狀態的理解和共享,分為情緒共情和認知共情兩種成分。情緒共情是對他人情緒的“感同身受”,是一種情緒的復制和分享,屬于自下而上的加工過程。認知共情則是指站在對方角度,理解對方情緒情感產生的原因,屬于自上而下的加工過程。情緒共情和認知共情相互獨立,相互補充,共同組成了完整的共情內容。
(二)共情的神經基礎
共情的神經基礎包括“情感疼痛區域”的前扣帶皮層(ACC)和前腦島(AI),以及“社會認知網絡”的內側前額葉皮質(MPFC)和顳頂聯合區(TPJ)。關于疼痛共情的研究顯示,不管是自己本人體驗到疼痛,還是了解到親密他人正經歷疼痛,被試都出現了前扣帶皮層(ACC)、前腦島(AI)、腦干和小腦等部位的強烈神經活動。此外,若被試的腹內側前額葉(vmPFC)受損,則會出現不能理解他人情感(認知共情)的結果。對共情神經機制的研究為我們深入探索共情提供了基礎。
二、文化論述
文化是一定社會群體共同享有的知識體系、價值觀和信念,包括物質文化、社會文化和主觀文化三種類型。它是一種集體現象,借助語言、行為習慣、社會環境、法律法規等各種媒介得到廣泛共享。
文化影響群體成員的他人表征、自我表征以及群體表征等。比如,西方文化下更看重一個人的抽象特質,傾向于特質歸因;而東方文化下,更強調情境的作用,偏向情境歸因。此外,西方文化是一個講求獨立自主和個性化的社會,所以成員所形成的自我表征便是“獨立自我”;相反,東方的集體主義文化看中社會關系,強調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聯結,更容易形成“互依自我”。文化對群體表征具有影響作用。首先,文化影響內群成員的界定標準。東亞文化下群體界限清晰而明顯,個體之間的界限卻模糊而不嚴格;西方文化則恰恰相反,群體界限模糊,但個體界限清晰明了。其次,文化影響群際溝通風格。集體主義文化形成了內隱的間接式溝通模式,而個體主義文化下則屬于外顯的直接式溝通。最后,文化影響群際歸因方式。集體主義文化下傾向于將內群體歸因于情境,而外群體歸因于特質,而個體主義文化下這種傾向并不突出。
三、文化對共情影響的研究現狀
文化對共情的影響是社會心理學研究的重要內容。通過對已有研究進行梳理,發現當前研究主要集中在“自我—他人聚焦”對共情的影響與“權利距離”對共情的影響兩個方面。
(一)“自我—他人聚焦”對共情的影響
文化對一個人如何與他人進行交流有著重要影響。集體主義文化下要求個體能夠聚焦于他人的內部心理狀態,并且也可以采取“第三人稱”的角度對自我進行描述;而個體主義文化下的個體則更加注重自我的內部心理感受,往往以“第一人稱”的角度描述自我。因此,當完成需要合作性的任務時,中國人比美國人更容易采取他人觀點以出色完成任務,而美國人則需要更多時間,出現更多觀點采擇錯誤。總之,集體主義文化下的“外部”觀點和個體主義文化下的“內部”觀點影響了一個人在社會互動中如何知覺他人的主觀經驗,從而影響了共情過程。
強調對他人內部心理狀態知覺的集體主義文化更容易促進個體的共情反應,而個體主義文化下的自我聚焦對共情則沒有此作用。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研究結果說明文化背景或許是人際關系處理方式的重要調節變量,而這種人際關系處理方式可能會影響共情。當試圖理解他人心理狀態或共情時,美國人比中亞人更習慣于通過自己的感受和主觀經驗來推測他人。
共情的神經機制也受到文化差異的影響。Bobby K.Cheon和Dong-MiIm以美國和韓國人為被試,讓他們觀看情緒性痛苦圖片,發現在集體主義文化和個體主義文化下,他人聚焦對情緒性痛苦過程的調節具有不同效果:集體主義文化下,他人聚焦水平相當于情感疼痛相關腦區(ACC和AI)和社會認知相關腦區(MPFC)的神經活動。然而,個體主義文化下,他人聚焦與這些腦區之間并不存在顯著關系。該結果說明,不同文化背景下,他人聚焦對個體的社會互動方式的影響不同。
(二)“權利距離”對共情的影響
人們期望和認可的社會等級或社會平等關系,不同文化之間是不相同的,這一現象被稱作“權利距離”(power distance)。高權利距離的國家,如韓國,認為權利、地位是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低權利距離的國家,像美國,則支持平等的社會關系。
“社會主導方向”(SDO)是指將社會等級作為社會結構的指導原則的現象。Pratto等人(1994)年發現高水平SDO與低水平共情關注和利他行為關相。Chiao于2009年也發現,高權利距離文化下的個體在看到他人的情緒性痛苦時,其共情性神經反應會減少。但是當涉及到群體內成員時,社會等級文化背景下的個體對內群體成員表現出更多的共情和利他行為。所以,社會等級對共情的影響并不是固定不變的,它可能會減少個體間的共情感受,也可能會增強對內群體的共情反應。為了探索其中的原因,Bobby K.Cheon和Dong-miIm采用跨文化神經影像技術,檢測了韓國和美國被試在看到內群體或外群體成員在遭受情緒性痛苦時的神經反應。研究發現,只有在社會等級意識SDO水平較高的文化背景下,SDO才通過L-TPJ對群體內共情偏向產生影響,而在低社會等級文化背景下,SDO與共情的內群體偏好并不相關。
綜上,文化的差異導致了共情水平或共情能力的差異。該結論在文化框架轉換的相關研究中也可以得到證實。研究者以中英雙語言者為被試,并對他們進行東西方文化的啟動,探測他們分別在兩種文化下的觀點采擇能力(屬于認知共情的一個方面)。結果發現,被試在中國文化下的觀點采擇成績明顯好于美國文化下的成績。這說明被試的表現受到了當前激活的文化框架的影響,而且共情能力是一種動態變化的,會因情境的不同而有些許差異。
四、文化對共情影響的研究趨勢
共情的文化差異與我們息息相關;每個人都處于不同的亞文化之中。由此文化對共情影響的研究將趨向于以下三個方面:
(一)探索更多影響共情的其他文化因素
文化對共情的影響可能并不僅僅局限于“自我-他人聚焦”和“社會距離”這兩個方面,或許還存在其它影響共情的文化因素,例如情境歸因和特質歸因。研究顯示,東方文化下人們傾向于特質歸因,喜歡將事件歸結為這個人本就怎樣。那么,如果歸結為消極人格特質,接下來對他/她的共情水平是否會低于西方文化下的情境歸因的情況?這個問題很值得探討。另一方面,我們所見到的關于文化的研究,一般以東西方文化為目標,很少涉及某種大文化下的亞文化,比如我國不同民族群體之間的民族文化等。未來研究不僅可以繼續探索其他文化種類對共情的影響,還可以深入探索某種大文化下的亞文化對共情的影響。同時,找出出現該現象的內在原因機制。
(二)檢驗受文化影響的共情對其他變量的影響
文化作為一種自變量,會對共情產生不同的影響,而共情本身就會影響譬如群際態度、親社會行為、社會沖突等。那么,受文化影響的共情會對接下來的其他因變量產生怎樣的作用,我們是否可以基于各種影響關系建立一個綜合模型?或者說,我們在以后解釋關于共情與某因變量的關系時,也要考慮到基于何種文化的大背景下。換句話說,將研究系統化、綜合化,也可以是未來研究的一個方向。
(三)采取干預措施,平衡相應文化下的共情水平
我們基于“文化對共情影響”的揭示其實只是一種現象學的闡述,這并不是我們研究的最終目的。我們要在此規律性現象的基礎上,采取某些干預措施,來改變人們的行為,更好的為人類的生活服務。比如,在一些合作性的任務中,加強個體主義文化背景下成員的觀點采擇能力訓練,使之更好的完成任務。此外,太強的內群體偏好不利于成熟健康的群際關系的建立,所以,在高權利距離的國家,需要采取措施,增加對外群體的共情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