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偉鋒
“職稱論文”的去留問題是當前較為熱議的一個話題,不少教師,包括教育界的專家學者都對“職稱論文”多有微詞,大有去之而后快之意。筆者認為,“職稱論文”對教育事業的發展并無影響,真正傷害教師情感,影響教育發展的是學術腐敗所導致的“偽科研論文”。而“取消職稱論文”則會挫傷教師的工作熱情,抑制其創新激情,還會影響素質教育的落實和新課程改革的發展。
近兩年來,在中學要求取消“職稱論文”的呼聲甚為強烈,一些狠批“職稱論文”的文章也屢見報端,一些省份在修訂事業單位職稱評審制度時在科研論文方面的相關要求也在“縮水”。曾經令人神往、充滿敬意的“職稱論文”一下子淪為眾矢之的,似乎“職稱論文”才真正是坑害教師利益、挫傷其工作熱情、危害教育公平的罪魁禍首。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評定職稱考查科研成果,幾乎是全球都認可的政策,怎么在中國就成了“壞制度”?“職稱論文”作為科研和學術水平的一個考查指標,怎么在中國就又成了危害教育的禍端?筆者認為,“取消職稱論文”并不妥。
評定專業技術職務考查“職稱論文”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
眾所周知,專業技術職務是對專業技術群體設置的有明確職責、任職條件和任期的崗位職務,是需要具備專門的業務知識和技術水平才能擔負的崗位職務。專業技術職務一般都實行職稱等級制,具有鮮明的專業技術特點。這就要求在評定專業技術職稱時必須對專業技術人員的專業技術能力進行考查,而科研能力一直都是專業技術能力的一個重要標志之一,因此許多國家在評定專業技術職稱時都特別注重考查這一項內容。要考查科研能力就得考查科研成果,“科研論文”(即所謂的“職稱論文”)作為科研成果的一個重要體現當然就成了評定職稱的一個重要的考察指標了。
相反,如果取消“職稱論文”,則有淡化學術、淡化科研的嫌疑。沒有技術含量的專業技術職務還能稱為“專業技術職務”嗎?專業技術等級當中曾經令人向往、欽佩的“教授”“研究員”這些“高大上”的職稱的含金量又體現在哪里?令人神往的“正高”職稱究竟又“高”在何處?與那些科技、思想、文化比較發達的國家相比,我國的專業技術職務評審的硬件要求不是高了而是低了。在德國,享譽世界的大哲學家康德一直到六十歲還仍然是編外講師,這時的康德已經出版了著名的“三大批判”之一的《純粹理性批判》;創立“現象學”的著名哲學家胡塞爾也是六十多歲才評上教授的。可見德國的“正高”職稱評聘之難。因此,我們沒有必要為了照顧某些群體的特殊利益,而去降低門檻,褻瀆專業技術職稱。
真正傷害教師情感、禍害教育事業的是學術腐敗所導致的“偽科研論文”
“職稱論文”之所以能夠在教師群體中引起“公憤”,并不是因其與職稱掛鉤而惹的禍,而是因為此項科研成果當中的水分實在太大,其中隱藏的貓膩實在太多。很多從事科研工作及學術研究的學者、老師都深有感觸:我國當下的學術腐敗實在猖獗,從學士學位論文造假到碩士、博士學位論文造假;從中小學老師“職稱論文”造假到大專院校老師“職稱論文”造假;從課題、編著抄襲到專著剽竊。學術不端,虛假科研已經侵蝕到了學術科研的一切領域。在這種歪風邪氣的腐蝕下,學術科研已經失去了其應有的本色,也就不再是那么圣潔和崇高,所謂的“職稱論文”的科研含量也就可見一斑了。可憐的“職稱論文”只能淪為專業技術人員謀取職稱的一塊“敲門磚”。如此一來,也就難為了那些還仍然堅守底線,富有良知的學者和教師:不“跟風”職稱就上不去,而弄虛作假又有失師者風范;縱使絞盡腦汁,耗時費力發表了相應的“職稱論文”,還是覺得憋屈——憑什么自己嘔心瀝血研究出來的科研成果別人花幾個小錢就能辦到?這就難怪有如此多的學者、教師狠批“職稱論文”。
可是我們不能因為存在“職稱論文”造假,存在學術腐敗,就取消“職稱論文”,甚至取消學術科研。這樣做就未免有些因噎廢食、缺乏理性。既然真正傷害教師利益,危害教育事業的是學術腐敗所導致的“偽科研論文”。我們的明智選擇應該是懲治學術腐敗,嚴厲查處和打擊學術造假和“偽科研論文”。其實,懲治學術造假也并非難事,關鍵還是要看主管部門能否下決心、動真格。只要能夠把懲治學術腐敗納入法治化的軌道,真正用強有力的問責制度去規范管理學術科研事業,如針對“偽科研論文”,相關部門嚴格審核學術刊物的資質,慎重審批“刊號”,嚴厲查處收取所謂的“審稿費”等非法牟利行為;另外,對科研論文實行終身責任追究制,一經查實有“剽竊”、雇人“代寫”等造假行為,立即對作者及相關責任人進行問責。這樣,所謂的學術造假、“偽科研論文”定會無機可乘,無處生根。
“取消職稱論文”會挫傷教師的工作熱情,抑制其創新激情
與高等教育相比,中小學教育界的學術氛圍本來就不濃厚,發明、發現、專著、課題等科研成果更是少之又少。若參與度較高的科研論文再不與職稱評定掛鉤,那就真的幾乎無科研可談了。沒有了利益驅動,還能夠潛心于學術研究的中小學教師就寥寥無幾了。沒有技術含量的教師職業豈不是成了一個純粹的體力活?如果把教育當成了體力活,教師除了循規蹈矩、機械簡單地重復教學外,還能做些什么呢?在這樣的教育生態下,教師又談何工作熱情和創新激情?所謂“先進”“模范”和“職稱”的獲得者,無非是一個個疲于奔命的“勞動模范”而已。
作為一名稱職合格的好教師決不能將自己定位成一個簡單的“教書匠”:每天除了機械地寫教案、上課、批閱作業之外,就剩下與學生玩“貓捉耗子”的智力游戲。這樣的教師剛開始工作或許也很投入,很敬業,但時間長了就容易產生職業倦怠。教師職業的活力源泉很大程度上就在于教師的工作是富有創造性的工作。其實,教師的工作很有挑戰性,可發掘、創造的空間也很大。每一個教案、每一節課都是可以當作一個科研項目去做的;而作業設置和批閱,還有學生管理,研究的價值、意義就更大了。教育無小事,教育的每一個環節都意義重大,都蘊含著無窮的智慧及藝術。但若如前述,離開了利益驅動,要想使教育真正煥發出活力,成為一門人人趨至追求的藝術,是很難的。也就是說,只有把科研成果與職稱掛鉤,與利益銜接,才能充分調動廣大教育工作者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教師才有可能全身性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從事教育,從事研究。只有在這樣的教育生態下,教師才會有真正的價值認同感,才會成就自己的幸福人生。
“取消職稱論文”還會影響素質教育的落實和新課程改革的發展
在中國,素質教育推行已有三十多年了,可是一直都是舉步維艱。前教育部長陳至立曾經講道:“推進素質教育步履艱難,基礎教育還沒有擺脫‘應試教育的慣性和影響,在一些地方就像有的同志形容的‘素質教育喊得震天動地,應試教育抓得扎扎實實。”影響素質教育落實的原因固然有很多方面,但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評價機制沒有跟進。評價機制在教育的實施過程中起著導向性的作用,有怎樣的評價機制就有怎樣的教育。“職稱”評定對教師來說就是一個實質性的評價手段,因為“職稱”既關乎教師的榮譽又關乎教師的經濟利益。如果簡單地取消職稱論文,淡化對學術科研的考查,職稱評定中的考核硬件就基本傾向于所謂的“教學業績”了;而“教學業績”在絕大多數學校的考核中也就是“成績說了算”。 在這樣的考核機制當中,教師就會不自覺地向“成績”看齊:為了成績而加班加點輔導;為了成績而實施題海戰術,加重學生的課業負擔;為了成績而采取粗暴管理。在“成績”的幌子下,相當多的教師就會竭盡所能。試問,這樣的“職稱” 評定究竟又激勵著什么?“拿成績說事”“唯成績論”不正是“應試教育”的一貫做法嗎?
新課程理念要求教師不再只是簡單地傳授和灌輸知識,而是應該成為學生學習的合作者、組織者、引導者、催化者和促進者;同時教師還應該成為課程的開發者和教育教學的研究者。取消“職稱論文”,淡化學術科研的做法顯然也與新課程改革所倡導和追求的研究型、專家型教師的目標理想相違背。然而,教師角色的轉變與否,則直接影響著新課程改革的推進和發展。
責任編輯 黃博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