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運通變“型”記

周彩霞

巨頭轉型有多難？

在美國運通公司看來，或許并不難。這家常變常新的公司原本是一家快遞企業，在傳統業務面臨潛在沖擊時，不僅成功轉型成為金融服務機構，還“順帶著”優化了美國的匯票系統，首創了旅行支票業務。

1850年年初，意識到合作勝過競爭的三家快遞公司——韋爾斯公司、巴特菲爾德-沃森公司和利文斯頓-法戈公司，簽訂了《美國運通章程》，美國運通公司正式成立，資本金15萬美元。盡管董事會充滿了爭吵，但并沒有妨礙公司業務的快速發展。掌握排他性的合同、與鐵路建立密切合作關系，成為美國運通盈利的保障。即便在南北戰爭時期，這家公司依舊財源滾滾，在輝煌的1866年，其送出了80%的股息外加每股170美元的現金紅利，付出的現金總額超過300萬美元。

然而，在這一片紅火背后，潛在的威脅正在出現。

貝里的奇思妙想

美國的快遞公司從創建之初，就開始了承運現金的業務，既有針對個人需求，也有銀行的需求。但是現金很容易發生盜搶，在美國運通的歷史中，有記錄的第一起現金被盜搶案件，發生在1855年成立之初，有5萬元金幣在運送途中不翼而飛，雖然后來找到了犯罪線索和嫌疑人，但美國運通還是對這筆損失進行了賠償。

盡管如此，在美國當時的快遞業務中，對現金、證券及黃金等金融工具的運送服務是獲利極其豐厚的一塊。一般包裹按重量收費，但運送金融工具是按價值收費。除了銀行等機構需要這方面服務外，經濟發展和人口遷徙也大大提升了私人的異地匯款需求。

在美國尚無全國性銀行的時代，現金和支票轉運只能依賴于郵政和快遞系統，最初，快遞公司主宰了小額鈔票的運送業務。但在1864年，國會給予郵政部創辦郵政匯票的授權，這讓郵政系統與快遞系統結下了“恩怨”，郵政系統不僅要求國會取締快遞公司，而且推出了“郵政匯票”業務，雖然是以“防止員工偷盜郵寄的現金”名義發行，但是對快遞公司轉運現金的業務產生了巨大影響。1880年郵政部就出售了1億美元的郵政匯票，而成為一個普遍受歡迎的資金轉運方式。郵政匯票改變了將現金裝進信封密封后遞送的匯款方式，手續費率下降到遠低于快遞公司寄送現鈔的價格，攫取了鈔票運送生意越來越大的份額。

其實早在1857年就曾有建立美國運通匯票系統的提議，但傳統業務在當時獲利頗豐，這個提議便理所當然的屢次遭到董事會否決。

直到1881年，詹姆斯·法戈被推舉為董事長后，事情才出現轉機。因為感受到郵政匯票的威脅，他上任后立即要求公司紐約總部著手創建自己的匯票系統。更重要的是，精明的法戈找對了負責人——營業經理馬塞勒斯·弗萊明·貝里。

貝里擁有活躍的想象力和堅定的意志，他認為，已然落后的運通公司擊敗郵政匯票的唯一倚仗，是更優秀的產品。他對郵政匯票的缺陷認識清醒：手續繁瑣、兌現不便，而且易被偽造，因此對建立一個更有效率的匯票系統充滿信心。

針對傳統匯票金額易遭涂改的不足，貝里找到了簡明巧妙的防偽方法并獲得專利：在匯票左側印制一個含有9列數字的保護區，以5美分為單位列出從1美元至10美元的所有金額（10美元是第一批快遞匯票的最大面值）。出售時，匯票本身不書寫金額，而是將保護區裁剪至指定金額。這不僅簡化了手續，還規避了客戶涂改提高匯票價值的可能。此外，貝里利用兩次簽名對證的辦法減少了用戶匯票丟失可能帶來的損失。

1882年，美國運通匯票開始發售，對5美元以下的匯票收取手續費5美分，對5～10美元的收10美分，較郵政匯票低2美分。公司一改過去悶聲發財的低調，不遺余力大做廣告，宣稱這是“所曾有過的最廉價、最安全、最便捷的匯票體系”。更完善的服務，加上更低廉的收費，讓運通匯票走俏的速度超乎預想，當年就銷售了25萬張。到19世紀末，每年售出的匯票達350萬張之多。

旅行匯票奠定轉型根基

收費降低了，但利潤如何保證，這是美國運通需要解決的問題。在這方面，快速增長的業務量帶來了意外驚喜。公司很快發現了另一個更重要的賺錢機會——尚未兌現的匯票。客戶購買匯票時支付的現金是全額、無息的，這種資金后來被稱為“浮存”。浮存代表的是公司負債，在兌現前卻可被用于投資。隨著匯票銷量擴大，浮存在穩步增長，投資收益逐漸成為美國運通匯票業務的重要利潤來源。

來自歐洲的新移民很快喜歡上了美國運通匯票，紛紛把匯票寄到了國外。于是，公司認準機會，主動出擊，積極地嘗試與歐洲銀行建立聯系。1886年6月，公司對外宣布：世界銀行巨頭巴林兄弟銀行已經做出安排，可“兌付本公司在歐洲匯票的款項”，美國運通匯票因此可以在10個國家獲得兌現。1891年，美國運通及時跟進，推出了第一個專為國外匯款設計的K系列匯票。此時，公司的國外金融業務已達每周數百萬美元，國外代理銀行達到數百家。美國運通已經在不經意間擁有了一個遍布歐洲的銀行關系網。

貝里的創新并未就此打住。大量寄往歐洲的匯票揭示了美國當時正在興起中產階級旅游熱潮，這當然逃不過善于捕捉信息的貝里的眼睛。1890年年底，貝里再次啟動了他的奇思妙想，他發明了美國運通奠定基業大廈的重要產品——美國運通旅行支票（Travelers Chegue），簡稱T/C。1891年開始向歐洲推廣，1892年售出2.1萬多張，價值48萬美元，而到了1895年銷售總額翻了兩番。借助在匯票推廣時與眾多歐洲銀行建立的代理關系，旅行支票迅速獲得全球認可，并為20世紀的美國運通奠定了發展的雄厚根基，后來甚至逐漸發展成為一種通用的“國際貨幣”，這推動了美國運通逐漸成為國際化公司，同時也開始走上一條變革之路。

匯票業務與獨創的旅行支票業務，讓美國運通獲得了快遞業務之外的競爭優勢。因此在1918年美國快遞業國有化時，失去了運營68年的傳統業務，美國運通并沒有遭遇滅頂之災。在傳統主業收益豐厚時，積極探索與嘗試，幸運地順應了社會經濟發展催生的新需求。這個過程與敏銳的直覺、深刻的市場洞察力、不拘一格的創造性思維、果敢有力的市場營銷、直面風險的勇氣等一切優良因素有關，正是它們共同推動美國運通實現了脫胎換骨的轉變。

（作者為南京理工大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