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罰執行檢察監督的困境與完善*
——以S省M市刑罰執行實證考察為樣本

四川省綿陽市游仙區人民檢察院課題組

四川省綿陽市游仙區人民檢察院，四川 綿陽 621000

近年來，我國的刑罰觀念逐漸走向寬緩化、人性化，刑罰執行方式也日趨多樣化。《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明確提出：“完善刑罰執行制度，統一刑罰執行體制。”從依法治國的高度提出了刑罰執行改革的要求和方向。長期以來，由于受“重審判輕執行”觀念、刑事執行主體多元化等因素的影響，導致刑罰執行出現問題，致使刑罰執行檢察監督面臨困境，影響公平正義得到真正實現。加強對刑罰執行的檢察監督成為當務之急。本文以S省M市2014年至2016年三年間刑罰執行情況為樣本，①對刑罰執行及該環節檢察監督中存在的問題進行實證考察研究，以期有裨于我國刑罰執行制度的完善。

一、刑罰執行狀況的實證考察

刑罰執行作為刑事司法程序的最后一環，具有懲罰犯罪、保護人民、維護司法權威的重要作用。在實踐中，刑罰有效執行受到諸多因素影響，造成在刑罰執行交付環節、社區矯正和財產刑執行等方面出現問題。

(一)特殊群體羈押難收監難

一是患病罪犯的交付執行因相關規定不完善、監獄監區功能未純化、看守所場地受限等因素而存在難度。看守所、監獄在管理病殘犯的過程中，也會因醫療設施、費用承擔及區別管理等原因耗費大量警力財力而怠于執行。近年來，因病犯死亡而引發的纏訴纏訪頻發，更加劇了監獄、看守所在接收、管理此類罪犯上的畏懼情緒。二是罪犯病情鑒定機構的不明確性極易被部分執法部門所利用，進而拒收病犯。如，S縣法院以危險駕駛罪判處何某某拘役三個月，看守所對該犯入所身體檢查時未按規定到指定醫院而就近在D鎮衛生院檢查，衛生院出具了何某某患高血壓三級的病情證明，看守所以此為由而拒收。后S縣檢察院對看守所的執法行為予以糾正，建議對何某某由指定醫院進行復查。復查結果符合收押條件，何某某被收押。

(二)交付職責不清，對判處實刑罪犯交付遲延、交付脫節

一是審前未羈押判實刑的罪犯下落不明或逃匿的，法院交付執行后，公安機關往往以沒有拘留證、逮捕證為由拒絕網上通緝，致使無法對罪犯收押執行。二是執行依據未及時交付。法官在審限內作出裁判，而法律文書多由書記員送達，受案件數量、責任心和考評機制等因素影響，有的文書未及時送達，交付產生延誤。三是對撤銷緩刑、假釋收監執行的罪犯，由于撤銷裁定未與執行通知書一起送達，導致執行機關不明，無法收監執行。

(三)社區矯正機構孱弱、管理滯后，虛管問題突出，出現社區服刑人員脫管、漏管現象

以地域和人口為首要特征的社區并不當然具備矯正罪犯的功能，亟需構建。承擔社區矯正工作的司法行政機關工作人員包括專、兼職司法助理員及社區矯正志愿者。由于矯正主體的混雜性、矯正執法的隨意性和執法模式缺乏規制性造成執行效果不理想。如，Y區某鎮政府工勤人員鐘某，其日常工作涉及綜治、維穩、禁毒等，同時兼職司法所工作，因鐘某不認真履行對張某(假釋人員)的監管職責，致使張某長期脫管，并于脫管期間搶劫殺人。

(四)財產刑執行率較低，“空判”現象突出

財產刑執行存在主觀隨意性，執行到位率低，執行難，大大削弱了財產刑的刑罰功能。據調查，S縣法院財產刑執行率為18%，J市法院財產刑執行率為15%。實踐中，財產刑的執行成效極大地依賴于罪犯家屬的配合，而是否足額執行財產刑與是否獲得法院輕緩的刑事判決存有因果關系，從而出現罰金刑“先罰后判”、“以罰代刑”的現象，嚴重侵害了刑罰適用的平等公正。在沒收財產刑方面，個人財產與家庭財產的界限模糊，使得執行財產的范圍難厘清，加之缺乏相應配套解決機制，使大量沒收財產刑案件“空判”。

二、刑罰執行檢察監督的現實困境

刑罰執行中的突出問題是檢察機關法律監督的重點、難點，既暴露出了刑罰執行檢察監督中存在的問題，也給檢察監督帶來挑戰。

(一)刑罰執行相關法律未形成體系，監督缺乏法律支撐

一是對刑罰執行的法律監督大多只有原則性規定，沒有細化，缺乏可操作性。如對財產刑執行的監督方面，最高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只規定了一條，即658條，內容過于原則和寬泛，對于監督的路徑、方式、程序均無表述，在司法實踐中缺乏可操作性。二是刑罰執行法律規定之間的矛盾沖突較多。我國法律中有關刑罰執行的內容只是零散見于刑法、刑事訴訟法、監獄法等法律及一些司法解釋、行政法規中，導致出現有關法律法規對于刑罰執行的某些規定交叉，不統一。三是法律規定不完善，易造成檢察監督的缺位。如C監獄一病犯因病情嚴重，被送往上級監獄醫院治療，按照“同級對等監督原則”，監督權也應相應移至上級檢察機關，但法律對此無明確規定，易引發上下級監督機關推諉扯皮，出現監督的盲區。四是部分法律或法規存在“會同”、“協助”等不確定的用詞，使職責范圍不夠明確，削弱了相關機關的責任意識，當某一環節出現問題時無法確定責任主體。

(二)刑罰執行關聯機關之間配合不足，執行信息互通不暢

一是在罪犯交付執行中，有的法院將判決書、執行通知書、起訴書副本和結案登記表送達執行機關，但僅將判決書抄送同級檢察機關，拒絕提供執行通知書及執行回執，使檢察監督無據可查。二是在監禁刑的執行中，派駐檢察室在案件信息、文書信息、監所監控等信息獲取方面均依賴于公安、監獄信息網，有的地區監獄、看守所為了規避監督而設置權限，以致檢察機關在監督案件信息、執行時限等方面存在一定難度。三是在財產刑執行中，人民法院審管、刑庭、立案庭、執行局均未就財產刑執行情況建立相關臺賬報表，數據比對非常困難，檢察監督無據可依。

(三)監督手段簡單、剛性不足

檢察機關對刑罰執行活動中的監督手段主要有發出糾正違法通知書、檢察建議書及口頭糾正三種方式。由于法律沒有明確規定被監督機關不糾正的法律責任，當被監督機關對檢察監督置之不理或應付了事時，檢察機關一般只有采用督促回復或通過被監督機關的上級主管部門督促其糾正的方式，監督缺乏強制性和執行力。

(四)刑罰執行監督工作模式單一，監督滯后

傳統的刑罰執行監督工作模式，除了直接立案偵查職務犯罪案件外，主要工作模式一般采取定期檢查、書面審查等方式，大多屬于事后監督。在事后監督模式下，檢察機關介入監督的時間滯后，只有在刑罰執行出現違反法律規定的情況下，檢察機關才能依法履行監督職權，即使檢察機關已經采取監督措施督促刑罰執行機關依法執行，執行的成本也會大大增加，執行到位的幾率也會大大降低。

(五)刑事執行監督組織機構不健全、人員配備不足

隨著監所檢察更名為刑事執行檢察，標志著國家對刑事執行活動的法律監督進入了一個全新階段。但有的基層檢察機關刑事執行監督組織機構依然不健全，據調查，M市檢察機關對刑罰執行的監督，有的由監所科履職，有的由公訴部門指定專管員履職，有的成立不占編制的“檢察辦公室”履職，沒有形成統一的監督組織機構，不利于監督活動的有效開展。同時刑事執行檢察部門工作人員一般年齡偏大、人員偏少，刑罰執行監督難以深入推進。

三、完善我國刑罰執行法律監督制度的對策

(一)完善刑罰執行立法

目前，我國法律中有關刑罰執行的內容未形成完整立法體系，欠缺科學化和規范化。對于刑罰變更執行、判決無罪、免除刑事處罰后的立即釋放的執行，以及強制醫療的執行等，缺少專門的具體規定。為了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應盡快制定一部科學、合理、規范的刑事執行法，集中系統地將刑罰執行的種類、程序、執行方式、被刑事執行人的法律地位和權利義務等進行具體規定，并對刑事執行監督進行單列，將檢察機關在刑罰執行法律監督的權力、監督程序、糾正違法效力等予以規范，使檢察機關在進行法律監督時有據可依、有章可循。

(二)統一刑罰執行機構

我國現行刑事執行體制是一種分散型體制，即執行權分別由多個執行機關行使，導致執行主體多元化。②只有統一刑罰執行機構才能在根本上解決多方執行、監督乏力的現實困境。一是由司法行政機關統一負責所有的刑罰執行和強制醫療執行工作，建立權責統一、體系完整的執行格局。二是實現偵查權和羈押權分離。目前，我國實行偵羈合一的體制，這種體制導致看守所對偵查機關配合有余，監督制約不足，產生了一系列問題。③將看守所從公安機關剝離，交由司法行政機關管理，從而實現偵查權和羈押權分離和互相制約，形成司法行政機關執行、檢察機關依法進行法律監督的刑事執行體系。

(三)健全基礎配套保障設施

一是健全刑事執行監督部門組織機構，保障必要的物質條件，包括必要的辦公場所、辦公設備等。二是搭建信息共享平臺，形成聯動協作機制。隨著“科技強檢”的持續推進，刑事執行檢察部門應積極運用信息技術，通過信息化手段搭建多部門、多渠道快速、高效、便捷的信息共享平臺，能夠實時了解刑罰執行動

態。三是完善監督人才培養體系。應建立相關教育管理模式和培訓體系，加強檢察機關刑事執行檢察人才庫建設，努力培養一批刑罰執行檢察業務專家和標兵。

(四)強化監督職權配置

由于立法對刑事執行檢察監督的規定過于原則、缺乏具體操作性，而檢察機關的監督意見僅僅停留在建議層面，無一定的強制力，被監督者是否接受、是否及時糾正都得不到保證，從而嚴重影響了監督的權威。一是賦予檢察機關隨時介入和調查核實權。明確規定檢察機關對刑罰執行活動的隨時介入權、為違法行為的具體調查權、隨時約談在押人員權。④二是明確刑罰執行機關對檢察機關監督意見的處理期限，進一步增強監督的實效。三是賦予檢察機關糾正違法強制力，強化違法不究的法律后果。賦予檢察機關糾正違法行為強制力，在收到監督意見后，被監督者應采取法定措施，對于嚴重違法行為應當立即停止并展開調查，對于一般違法行為應當及時糾正。對于故意不整改或者整改不到位應追究責任人、責任單位的相關責任。

[ 注 釋 ]

①S省M市位于我國西南地區，下轄3區5縣1個縣級市，轄區內有2所監獄、8個看守所.

②萬毅.刑事執行制度之檢討與改造[J].甘肅政法學院學報，2005(83).

③陳治軍，馬燕.刑事執行檢察的困局及其消解路徑[J].中國檢察官，2016(02).

④袁其國.刑罰執行法律監督制度的發展與完善[J].河南社會科學，2010(4).

[1]石秀麗.論我國刑罰執行監督制度[J].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05(13).

[2]趙菊，雷長彬，張倩.刑罰執行監督的結構性缺陷及其完善[J].人民檢察，2006(1).

[3]向澤遠.刑罰執行監督機制論[J].法學雜志，2008(2).

[4]左燕東.整治違法減刑、假釋、監外執行問題—多項制度讓刑罰執行透明公正[N].山西日報，2015-11-2.

[5]梁國棟.刑罰執行監督牢守公平正義底線[J].中國人大，2015-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