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地細碎化的影響：國外研究綜述與啟示*

◎臧良震 蘇毅清

耕地細碎化是指在自然因素或人為因素的作用下，耕地被分割為多塊空間上互不相連的地塊的一種土地結構形式。耕地細碎化現象在許多國家普遍存在，從全球范圍來看，耕地細碎化程度最嚴重的地區主要分布在中東歐地區、印度和中國等［1］。總體來看，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導致耕地細碎化現象的產生，如自然因素、制度因素、社會文化因素、經濟因素等，因此，起因的多樣化也導致耕地細碎化產生的影響具有一定的復雜性。本文以耕地細碎化的影響為研究點，通過梳理當前國外的研究文獻，分析國外有關耕地細碎化影響問題的研究脈絡，剖析產生影響的背后原因，以期為我國耕地細碎化問題的深入研究提供借鑒。

一、耕地細碎化對農業生產的影響研究

（一）耕地細碎化與農業生產效率

自1964年Schultz 的《改造傳統農業》出版以來，有關耕地細碎化與農業生產效率之間關系的研究逐步增多。絕大部分研究指出，耕地細碎化降低了農業生產效率［2］。從耕地面積的角度來看，農業生產過程中面積較小的地塊通常存在規模不經濟的問題，農業生產成本較高，農業規模經營難以實現［3］；從耕地塊數和距離的角度來看，地塊越多或地塊間距離越遠，農戶難以在不同的地塊間進行資源配置，降低了農業生產效率［4］；從耕地形狀的角度來看，地塊越不規則，農業機械的利用效率越低，如農作物收割時邊界或角落區域產生較大的損失［3］。

但是，以Schultz 為代表的學者們認為，雖然耕地塊數等因素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農業生產效率，但是小規模的耕地面積卻有利于農業生產效率的提高。一方面，面積較小的耕地有利于農戶對其進行有效管理，充分利用農業投入要素，所以農業生產效率將有所提高［4］；另一方面，由于農業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而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投入，擁有面積較小地塊的農戶可以通過資源互借等方式進行農業生產，如通過勞動力互借節省雇工成本，因此擁有面積較小地塊的農戶可以通過降低成本的方式提高農業投入產出率。但是，隨著農業機械化、農業科技、農業生產經營方式的不斷創新和運用，以上觀點正逐步弱化。

（二）耕地細碎化與農業生產成本

現有研究一致認為，耕地細碎化在較大程度上增加了農業生產成本。首先，耕地細碎化增加了農業生產過程中的資金投入。由于農戶家庭所持有的多個地塊在空間上存在一定的距離，農戶需在各個地塊上進行農用建筑等基礎設施建設，增加了資金支出［3］。其次，耕地細碎化增加了農業機械設備的投入。農業生產資料或農產品在不同地塊間的運送，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農戶的運輸設備、燃料等方面的投入［5］。再次，耕地細碎化增加了勞動力時間投入。有限的勞動力資源需往返不同的地塊，大幅度增加了農戶家庭的時間投入，勞動力難以有效利用［6］。另外，耕地細碎化增加了農業生產經營過程中的組織、管理、交易等成本。耕地塊數越多，農戶需不斷調整資源分配以優化資源結構，增加了農戶的組織和管理成本；耕地塊數越多，耕地轉出過程中需與多個轉入方進行談判，增加農戶的交易成本。除此之外，耕地細碎化還導致農業投入資源的浪費，如灌溉用水在輸送過程中產生損耗等。

（三）耕地細碎化與農業生產收益

由于耕地細碎化通過多種途徑影響農業生產成本，因此農業生產收益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絕大部分學者研究認為，耕地細碎化降低了農業生產收益。Latruffe（2014）等研究了法國Brittany 地區耕地細碎化對農場績效的影響作用，并指出耕地細碎化中的塊數、面積、距離等維度均對農場績效產生不利影響［3］。Di（2010）對保加利亞Plovdiv 地區耕地細碎化與農業生產效益之間的關系進行研究后也證實了以上觀點，即耕地細碎化現象越嚴重，農業生產收益越低［7］。

為此，有的學者對耕地細碎化降低農業生產效益的原因進行了剖析。總體來看，可以歸納為三個方面。第一，耕地資源被占用導致地塊無法產生收益。如耕地塊數過多，耕地的邊界以及灌溉等基礎設施的修建會占用大量的耕地資源，這部分耕地由于不能進行耕作而無法產生經濟效益。第二，農民往返時間增加但不能產生經濟效益。在勞動力資源有限的條件下，耕地塊數越多，農戶在地塊間往返所花費的時間越長，用于勞作的時間被大量削減，農業生產收益隨之降低。第三，生產機械無法利用而導致經濟效益降低。由于較多細碎化的地塊之間無公路，生產機械設施無法通達，農業生產機械設備無法充分利用，只能依靠人工進行農業生產，降低了農業生產收益。

也有學者比較分析了耕地細碎化產生的成本與收益。如Kawasaki（2010）研究了日本以水稻生產為主的農場中耕地細碎化對生產成本和收益的影響。研究指出，耕地規模所產生的生產收益遠不足以抵消耕地塊數所產生的生產成本，并且，雖然耕地細碎化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規避農業生產風險，但是其貨幣價值遠低于耕地細碎化在生產成本方面的負向影響，因此整體來看，耕地細碎化在成本方面所產生的負向價值遠遠高于其所帶來的收益［8］。

二、耕地細碎化對土地交易和土地利用的影響研究

（一）耕地細碎化與土地交易

耕地細碎化與土地交易之間的影響關系更多地體現在單塊地塊規模與土地價格兩者之間的關系。許多學者研究認為，地塊規模越小，耕地的交易價格也通常較低［3］。一方面，較小的地塊進行農業投資或生產方式創新的幾率較小，因此在土地交易市場中面積較大的地塊通常更受歡迎。另一方面，由于面積較小的地塊在道路等基礎設施方面相對較差，落后的配套設施限制了耕地交易價格。也有學者研究認為，細碎化的地塊對周邊臨界地塊的土地交易價格也產生一定的影響。若細碎化耕地的持有者通過耕地轉入或租賃的方式擴大生產經營規模，只能選擇轉入或租賃臨界地塊，因此有限的選擇可能會導致周邊臨界地塊的土地交易價格相對較高。現有研究也同時指出，細碎化的地塊在土地市場上進行交易的頻率較高，地塊產權穩定性較差［6］。通常情況下，耕地持有者只保留較好的耕地地塊進行耕種，而耕地質量條件相對較差的地塊往往被租賃或流轉給其他農戶，由于地力條件較差而生產能力較弱，因此導致被頻繁流轉。

（二）耕地細碎化與土地可持續利用

耕地地力是土地可持續利用的重要體現，它決定了耕地的生產能力。現有研究表明，耕地細碎化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耕地地力。由于農戶只集中于面積相對較大且距離更近的地塊進行農業生產，長期以來會導致該地塊地力逐步降低；另外，持有細碎化耕地的農戶通常不會在全部地塊上投入肥料，因此也會導致部分地塊土壤肥力降低，耕地地力下降。除了農戶自身生產經營對細碎化耕地的地力產生影響之外，承租者的生產經營行為也會產生一定影響，由于地力較差的地塊多被租賃與他人，承租者在耕地地力提升等方面的投入和重視程度不足，導致細碎化耕地地塊的可持續生產能力相對較弱。

除了耕地地力外，耕地細碎化對土地用途的影響研究也是一項研究熱點。許多學者認為，細碎化的耕地更容易向非農用途轉變［9］。在農業生產經營過程中，由于細碎化耕地的規模、塊數、距離等客觀條件的限制，農戶通常會選擇一部分地塊進行耕作，導致另一部分地塊成為拋荒地，之后這部分地塊用途逐步向非農用途轉變［10］。如Qiu（2015）對加拿大Edmonton-Calgary 地區進行研究后便證實以上觀點［11］。

三、耕地細碎化對生態環境的影響研究

土地作為一種重要的自然資源，與生態環境息息相關。一部分學者認為，耕地細碎化能夠改善生態環境，并且更多的是通過保護和維持生物多樣性進而產生改善效果［2］。在農業生產過程中，為了達到產量最優，農戶可根據每個地塊的地力條件進行作物類型的最優選擇，通過在不同地塊上種植不同類型作物，增加了生物多樣性，進而對整個生態環境的維護和改善起到重要作用［3］。除此之外，也有學者進一步指出，生物多樣性的存在提高了農戶抵御病蟲害等自然災害風險的能力，有利于進一步增強農民的生產收益［7］。

對于耕地細碎化與生態環境之間的關系，也有學者提出不同觀點，認為耕地細碎化對生態環境產生負向影響，如一定區域范圍內耕地產權持有者數量越多，制定生態保護政策的難度越大，在一定程度上反而不利于生物多樣性的保護；由于持有細碎化耕地的農戶通常選擇在少數固定的地塊上進行耕作，加速該區域內的水資源耗竭；耕地細碎化導致本地植物物種減少、外來物種增加，進而加快土壤退化；耕地細碎化導致農用建筑設施增多，破壞農村自然景觀。

四、評述與啟示

總體來看，國外學術界關于耕地細碎化的影響問題已經展開了較多研究，并形成較為明確的研究觀點，這無疑為我國耕地細碎化問題的研究提供了較好的學術借鑒。第一，注重耕地細碎化影響的系統性研究。除了剖析經濟效益之外，耕地細碎化影響問題的研究還需注重環境效益，在經濟環境系統中剖析耕地細碎化產生的影響，進而提出解決耕地細碎化問題的合理建議，這是今后研究的一個新趨勢。第二，注重耕地“細碎度”研究。國外學者研究表明，由于耕地細碎化現象成因不同，細碎化程度過高或過低均產生不利影響，而我國地域面積廣闊，自然、經濟、社會文化等領域均有較大差異，因此各區域耕地細碎化程度和影響效應必然不同，今后研究應注重各區域耕地“細碎度”的研究。 第三，強化耕地細碎化對土地利用影響效應的研究。土地資源可持續利用決定了農業和農村的發展程度，尤其是在當前我國農村土地“三權分置”的背景下，如何減弱耕地細碎化的負向效應，進而提高土地資源可持續利用能力，這也是今后我國耕地細碎化問題研究的一項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