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幸運的父親”（二十九）
——教會孩子拒絕和被拒絕

文/負玉子

今日許多中國家長面臨一個十分為難的情境。學校不但布置功課超量，還要求家長承擔大量理應由教師承擔的輔助工作，包括檢查作業，確保答題正確。從單純教學的角度來說，這是十分荒唐的，因為教師只有從學生的錯誤中，才能知道上課時需要有針對性地給學生講什么，如果在家長幫助下，學生交上來的作業全對，而實際上并沒有完全搞明白，那教師就根本不知道學生對課堂教學的掌握情況。如此荒誕的做法，在教師因為有助于減少其工作量，所以被主動地容忍了，在家長則因為普遍畏懼教師，也被動地容忍了。結果不但導致課堂教學出現偏差，還會給孩子留下一個不好的心理習慣，那就是不知道如何拒絕不合理的要求，等他們日后，在生活和工作中都會遇到十分尷尬的情況。為此，孩子還在幼兒園階段，我就讓他體驗過拒絕和被人拒絕。

那時，幼兒園為了創收，經常搞些小動作，比如自作主張地買些小玩具，發給孩子，如果孩子喜歡，理所當然就可以要求家長付錢。為了不讓孩子不高興，家長通常就會買下玩具，雖然未必愿意。對于這種“挾孩子以令家長”的做法，我無法容忍。

更讓我無法容忍的是，即便孩子不喜歡老師給的玩具，也因為懼怕老師而不敢拒絕，家長則為了孩子不被老師穿小鞋，無奈地掏錢買單。身為教師，見多了師生之間因為權力關系，學生不得不對教師俯首帖耳，我下決心不讓孩子因為懼怕老師而委曲求全。

有一次老師故伎重演，我去領孩子回家時，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個鐵皮青蛙。問明白之后，我徑直帶著孩子回幼兒園找到老師，告訴她沒有經過家長同意，不能購買這樣的玩具。老師無話可說，當場辦好了“退貨”手續。

至今我也不明白當時何以如此“膽大妄為”，敢批老師的逆鱗?；蛟S因為我自己也是老師，而且已經有十余年的教齡，知道老師在打“擦邊球”，如果家長不敢吱聲，那么老師的圖謀就可以得逞，但要是家長都像我這么認真，投訴到主管部門，以當時的社會風氣和政府監管，幼兒園很可能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在這場小小的博弈中，我贏了，也讓孩子從小知道，對老師不用無條件服從。

反過來，孩子也需要體驗被人拒絕的滋味，以培養承受力。同樣在孩子上幼兒園的時候，一次帶他逛菜市場，看到賣小龍蝦，他想帶一個回家養著。為了鍛煉他，我執意讓他先去向攤主索要，看看能不能要到。眼見孩子想要又怯生生的樣子，我故意躲到了一邊，看他怎么處理。經不住誘惑的他，鼓足勇氣，向小販開了口。毫無疑問，被“嚴詞拒絕”了。他自尊心大受打擊，回到我身邊時，差不多要哭出來了。

我雖然于心不忍，但收斂起心疼的表情，安慰他說，被拒絕沒什么關系，鍛煉鍛煉而已。隨后，我帶著他，來到攤位前，由他挑了一個紅艷艷的大個小龍蝦，付了錢，高高興興回家去。

每個幼兒由于缺乏安全感，內心都特別嬌嫩脆弱，最初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被拒絕，會有難以忍受的痛楚。問題在于，普通父母不可能為孩子營造一個“絕緣體”，讓他在絕對友好的環境下無憂無慮地成長。早些體驗被拒絕的難堪，在孩子心理自愈能力比較強的童年時期，后果不會特別嚴重，而承受力的提升則相當明顯。

在孩子日后成長過程中，無論中學里課堂上為堅持自己的解題方法而頂撞老師，還是大學里因為忙于課外創業活動，翹課累累，到考試之前主動向老師說明，以爭取保留考試資格，孩子敢于拒絕和不怕被拒絕上，顯然從以前經歷中受惠多多。今天看著孩子在創業路上同各色人等打交道，該要的要，該拒絕的拒絕，躲過不少被動局面，我不由得暗中慶幸，當年一點小心思竟然效果如此明顯，這豈不又是一個額外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