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貞平,周 焓
(廣東農工商職業技術學院,廣東 廣州 510507)
城鄉流動兒童是指父母因外出工作從農村戶籍地流動到工作地,其子女隨務工父母到戶籍所在地以外,生活、學習超過半年以上的未成年兒童,這一類兒童也常被稱為“隨遷子女”。2016年,我國義務教育階段在校生中隨遷子女共1394.77萬人。其中,在校小學生1036.71萬人,占比74%;在校初中生358.06萬人。2012年,全國婦聯根據2010年我國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抽取樣本推算,目前流動兒童主要集中在廣東、江浙等中東部經濟發達地區。其中,廣東流動兒童數量最多,達到434萬,約占全國流動兒童的12.13%;深圳、東莞、廣州三座城市流動兒童占比最高。部分地區流動兒童占當地兒童比例很高,浙江和上海城鎮流動兒童占當地兒童的比重分別為47.68%和46.24%,廣東為31.19%,也就是每10個兒童中就有3個為流動兒童。有些大城市流動兒童占比更高,2017年深圳義務教育階段在校生125.5萬人,其中流動兒童為87.29萬人,占比高達70%。此外,我國流動兒童的流動頻率比較高。統計顯示,這些兒童在戶口登記地以外地區平均生活時間為3.74年,意味著每隔四年左右他們就要改變學習生活環境。
流動兒童與留守兒童一樣,是學習、生活環境與其他兒童有較大差異的群體。這兩類群體一直以來都是學術界研究的重要客體,但學界對留守兒童的研究起步早、研究者多,且研究領域較為廣泛。筆者以“留守兒童”為關鍵詞檢索發現,從1998年開始,陸續有相關論文發表,2006年之后突破百篇,2015年開始每年關于流動兒童的研究達上千篇,2015年以來分別有1050篇、1129篇、1110篇和323篇。學術界對流動兒童教育的研究相對少很多。筆者以“流動兒童”為關鍵詞檢索發現,2011年以來,每年約有300篇左右相關文獻,其中2015-2017年分別有342篇、321篇和302篇。從研究領域來看,學術界對流動兒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免疫接種、教育兩個方面,其中涉及“流動兒童教育”的共有471篇,多集中于流動兒童教育現狀、成因及對策,其主要側重點是基于教育公平的視角討論流動兒童平等接受教育的各種問題。如陳信勇、藍鄧駿(2007)、溫輝(2007)、董立山(2008)、張明武、楊正喜(2010)等從法理角度探討流動兒童的教育平等問題;王滌(2004)、范先佐(2007)、袁曉嬌(2009)、黃穎(2015)、張生(2017)等通過調查指出流動兒童存在入學難、費用高、適應性不足、家庭教育質量等教育現狀;范先佐(2004)、雷萬鵬(2005)、袁連生(2010)、彭擁軍(2018)等致力于改變流動兒童教育現狀,探索有效的教育制度制定與政策安排。在教育影響因素方面,張繪(2011)等調查發現流動兒童轉學次數會影響學習成績,趙敏等(2018)運用扎根理論進行定量研究流動兒童學習投入的影響因素,葉芝等(2017)探索了流動兒童孤獨感的促進因素。綜上所述,目前學術界對流動兒童教育幫扶措施的研究較少。基于此,本文以流動兒童的教育幫扶為切入點,在分析流動兒童教育現狀的基礎上,結合高校的教育資源優勢,探索高校參與城市流動兒童幫教的路徑。
在我國城鄉二元戶籍管理體制下,流動人口由于不具備城市居民的合法身份,其隨遷子女無法享受戶籍制度下的義務教育制度。在非戶籍地學習和生活的流動兒童,盡管他們在義務教育階段均有機會在父母工作地或居住地完成在校學習,但在這種戶籍制度排斥之下,流動兒童無法享受與城市戶籍同齡兒童對等的教育資源和教育機會。一是部分學前流動兒童入園難,低齡流動兒童入學晚。《2017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55.7%的農民工家長反映其學齡前兒童面臨入園難的問題。二是部分高齡流動兒童未按規定完成義務教育而提前終止學業。三是部分流動兒童有在居住地就讀高中及參加異地高考的需求,但很多城市高中報考門檻高、錄取比例低,流動兒童高中入學率和大學入學率明顯低于城區戶籍兒童,尤其是進入重點高中和重點大學的數量存在較大劣勢。2017年,深圳非深戶籍考生被公辦高中錄取的比例僅為26.3%,未錄取的學生只能選擇返鄉就讀。
相對而言,城鄉流動兒童在家庭教育投入方面要低于城市兒童。表現在以下方面:一是部分父母文化層次稍低。農村進城務工人員的子女構成了流動兒童的主力,這些流動人口的戶籍多為鄉村。2015年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數據顯示,全國高中以下學歷人口中農村人口占了54%;全國15歲及以上文盲人口中鄉村占67%。二是家長教育期望偏低,農村家長對孩子的教育期望要明顯低于城鎮。三是教育投入相對較少。家庭對子女的教育投入受家庭的社會資本和經濟實力的制約。由于制度排斥無法入讀當地公辦中小學,加之家庭收入水平低,很多流動兒童只能在師資力量相對薄弱、辦學條件稍差但學費較為便宜的民辦學校就讀。同時,流動人口收入水平上的劣勢限制了他們在子女教育方面的額外支出。流動兒童在課外學習輔導、興趣愛好培養、學習用品支出等方面的教育額外支出要低于城市戶籍兒童。四是家庭關愛陪伴缺乏。由于工作原因,流動兒童父母對孩子的陪伴與親子互動明顯少于城鎮,家長陪伴孩子的時間少,家長參與到孩子的教育學習中的頻率低,很多流動兒童心理發展異樣多源于此。五是家庭監護缺位,很多流動兒童在幼小階段沒有專人監管,導致流動兒童意外傷害事件頻發。
在硬件方面,流動兒童受教育成本高,教育補貼少。由于受大城市戶籍入學政策的影響,相當一部分流動兒童尚未享受免費義務教育。2015年廣州58.6萬名流動兒童中,有24.8萬人以積分入學等方式入讀公辦學校和有政府補貼民辦學校;但仍有33.8萬名流動兒童未享受免費義務教育,占57.67%。深圳每年大約有25萬名流動兒童既不在公辦學校就讀,又沒有獲得民辦學校學位補貼。50.4%的農民工家長反映,其子女在隨遷地受教育的費用高。
在軟環境方面,師資力量和素質教育相對缺乏。流動兒童集中的民辦中小學尤其是打工子弟學校的師資數量、師資學歷等低于公辦院校。同時,由于硬件條件和師資水平的限制,流動兒童主要教學精力在數學、語文和英語上,素質教育的推行與落實相對落后。從流動兒童所屬院校的生源來看,相當多流動兒童父母的收入水平和教育程度偏低;從校園氛圍來看,打工子弟在學校的厭學、逃課、違紀和不良班風、學風等方面表現更為明顯。
近幾年,流動兒童受教育滿意度呈現負增長,尤其是重點大城市表現更為明顯。《中國教育發展報告(2016)》調查顯示,北京流動兒童受教育滿意度由2010年的3.043分降至2015年2.783分,降幅達8.54%,廣州和上海降幅分別為6.01%、3.58%,成都和廈門也有所下降。在大城市戶籍兒童基礎教育不斷改善的情況下,流動兒童教育滿意度不斷下降,說明城市流動兒童教育邊緣化問題越來越突出。
基于流動兒童教育現狀,社會各界應關注并切實改變這種現狀。高等院校作為一個教育資源相對豐富的群體,以對口幫教的方式將高校的智力資源、學習資源和教育技術等輻射到周邊基礎教育中,承擔對流動兒童教育幫扶的社會責任,助力教育精準扶貧,是順天時、借地利、求人和之舉。
教育扶貧是國家扶貧工作的重要一環,充分發揮教育在扶貧開發中的重要作用,落實中央扶貧開發工作會議精神,是一項關乎民生的重要工作。流動兒童教育問題是我國教育中不容忽視的一個重要問題,高校參與流動教育幫教,幫助城鄉流動兒童降低就近入讀的門檻和難度,提高隨遷子女的教育滿意度,是教育扶貧的內容之一。同時,農村進城務工人員的子女構成了流動兒童的主力,這些流動人口的戶籍多為鄉村,他們成年后回歸鄉村、服務鄉村的比例較之其他群體要高。因此,提高城鄉流動兒童的教育質量,為他們日后回歸鄉村、服務鄉村打好教育基礎,也有助于鄉村振興戰略的落實。
大城市尤其是一、二線城市是流動兒童集中的地方。比如2017年深圳義務教育階段流動兒童占在校生的比例超過七成。2016年廣州義務教育階段有流動兒童59.57萬人,占在校生的比例為45.9%。同時,重點大城市也是高校集中聚集的地方。截至2017年5月,我國目前共有普通高等院校2914所,其中北京有92所,上海64所,廣州83所,深圳7所,四大一線城市高校數量占比8.5%,很多高校集中在各地的省會城市。也就是說,流動兒童聚集地周邊的高校資源相對豐富。因此,高校參與流動兒童教育幫扶,可以借地利之便,實現就近幫扶。
高校在教育扶貧上具有很多其他群體無法擁有的智力、資源和技術優勢。一是高校的師資力量為精準幫教提供智力保障。高校教師和高校學生都是教育幫教的執行主體,教師尤其是具有教育類、心理學類、基礎教育類的專業教師,他們的教育理論、教學經驗、知識體系正好與基礎教育的教育要求吻合。高校學生,通過參與假期三下鄉活動、義務支教活動、心理咨詢或是家教服務等途徑的知識積累和能力訓練,也可以獨立承擔幫教的執行主體。這兩類有施教經驗的群體參與教育扶貧,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二是高校的教育資源可為精準幫教提供教育物質支持。如高校豐富的圖書資源、課程網絡平臺資源、科研資源等有利于精準幫教政策的落實。三是高校的教育技術可以彌補基礎教育院校的不足。教育技術包括教學媒體和教學系統的設計、開發、運用、管理、評價等。高校可以將自己在信息化教育、智能教學和網絡遠程教育等方面的教育技術輻射到周邊從事基礎教育的學校。
精準幫教的基本思路是解決“幫扶誰”“幫什么”“誰來幫”“如何幫”的問題,即包括精準篩查幫教對象、精準篩選幫教內容、精準落實幫教主體以及精準建立幫教機制四個方面。
要精準識別流動兒童幫教對象,就要弄清流動兒童的主要集聚地或主要學習生活場所。一是與民辦學校對接,選擇幫教學校。以廣州為例,在義務教育階段,2015年非穗籍學生占學生總數的比例為53.7%。其中,小學非穗籍學生占比最高,為56%;初中和高中分別占47.32%和31.06%。受廣州“異地中考”和“異地高考三步走”政策的落實,加之近年“非戶籍學生積分入學”制度的實施,未來基礎教育階段非穗籍學生占比將繼續增長。根據這個結論,在流動兒童幫教對象選擇上,首選小學生,其次分別為初中和高中生。此外,由于目前大城市公辦院校主要面向戶籍地的適齡兒童,公辦學校在有剩余學位的情況下才招收非戶籍學生,2017年深圳流動兒童就讀公辦學校的比例不足50%。因而流動兒童一般只能入讀當地的民辦院校或打工子弟學校,那么在流動兒童幫教對象識別上,當地各教育階段的民辦院校尤其是打工子弟學校便是主要幫教點。高校通過與當地民辦托幼機構和中小學或打工子弟學校對接,精準確定幫教群體。
二是與大型園區對接,確立幫教行業群體。工業園、科技園和產業園等工業集中之地往往是外來務工人員較多的地方。據2016年流動人口行業分布數據顯示,制造業流動人口占比為29.3%,是吸納流動人口最多的行業,其次為批發零售業,占比20.12%。因此,高校可以與這些園區廠區的工會、職工委員會等對接,確定流動兒童幫教對象。
三是與城中村對接,選擇幫教個體。由于城中村和老舊社區的低租金和低管理費,外來務工人員在城中村和老舊社區租住房屋的比例較高。根據我國流動人口數據平臺的統計數據,2016年批發零售業、社會服務業、住宿餐飲業、建筑業四大產業共吸納了51%的流動人口,這些行業從業人員大量租住在城中村和老舊社區。高校可以通過與當地城中村村委會、老舊社區街道辦合作,了解流動兒童的分布狀況,選擇流動兒童幫教個體。
精準識別流動兒童的教育現狀和教育需求,合理確定幫教內容。首先,家庭教育幫扶引導是流動兒童幫教的重點。如前所述,很多流動兒童存在家庭教育缺位的現狀,并由此帶來很多不良問題。如因缺乏家庭關愛導致兒童心理問題不能被及時發現和正確干預,因家庭教育時間投入不足或教育方法不佳導致孩子不良的學習習慣和學習態度未得到及時糾正,因家長自身文化知識欠缺導致孩子的求知欲未得到充分滿足等。家庭教育缺位成為很多流動兒童教育問題的根源,因此家庭教育幫扶是精準幫教的重點內容。基于此,對流動兒童家庭教育的幫扶,既要幫助家長充分認識家長在孩子教育成長過程中的角色定位,引導家長掌握正確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還可以幫助家長解讀當地的教育政策,以使他們獲得公平教育機會。
其次,素質教育是流動兒童精準幫教的重要補充。很多流動兒童集中的民辦院校,由于受辦學經費限制或投資者為追求利潤最大化而減少素質教育投入,開展素質教育的物質條件相對缺乏,比如師資力量不夠,體育音樂器材和場地配套不足,導致這些兒童接受素質教育的數量和質量要低于公辦院校。而高校有大量從事素質教育的教師,有很多素質教育方面的素材案例可以借鑒,也有開展素質教育的場地設施和器材。高校與流動兒童集中的院校通過就近幫扶,滿足流動兒童的素質教育需求。
第三,流動兒童由于家庭背景、語言文化等與當地戶籍兒童的差異,加之家庭教育和家庭關愛的缺失,導致一部分流動兒童很難融入當地的學生群體,從而產生一定的心理健康問題。高校可以利用自身心理資源方面的優勢,為流動兒童提供心理教育的幫扶。
精準落實其核心就是要解決“誰來幫”的問題。要解決“誰來幫”的問題,必須要完善精準幫教的工作機制,做到分工明確、責任清晰、任務到人、考核到位。學校、高校教師和高校學生均是落實流動兒童幫教的主體。學校層面,其職責重點在于幫教政策頂層設計與政策支持,包括政策、人員、資金、場地、資源、技術等全方位的支持。教師層面,其任務分工重點是提供教育智力支持,可以導師身份指導中小學教師開展素質教育或者以教師身份參與流動兒童支教服務。高校學生,可以多樣化的形式參與城鄉流動兒童幫教,既可以承擔一部分支教任務,也可以“三下鄉”、社會實踐等形式參與。
精準施策的核心在于制定具體可行的幫教措施解決“怎么扶”的問題。確定具體可行的幫教措施,要區分不同的實施層面,構建一套科學可行的綜合幫教機制。
一是確立幫教信息管理機制,實現幫教活動動態化。流動兒童精準幫教首先要精準識別流動兒童的群體分布以及他們的教育需求,因此需要掌握幫教對象的動態變化情況,這樣才能保證幫教措施的精準指向。教育主管部門利用信息技術手段,建立信息管理平臺,定期更新流動兒童的教育信息,實現對流動兒童教育信息的動態管理。參與幫教的高校動態跟蹤每一階段的幫教目標和任務,幫教時限、進度與責任。通過動態信息管理,實現幫教主體與幫教對象在時間層面的精準對接。
二是建立高校參與激勵機制,提高幫教參與積極性。激勵機制的關注點在于如何增強各高校參與流動兒童教育扶貧的意愿和能力。高校參與幫教畢竟只是社會責任,而不是法定義務,因此需要通過政策宣傳、先進示范等措施提高高校的幫扶意愿。參與能力不足是制約幫教參與度的主要因素,可以通過資金、政策支持等多種途徑提高高校參與幫教的能力。
三是確立幫教成效考核機制,實現效果考核科學化。對城鄉流動兒童精準幫教成效進行考核,既可以通過考核評價幫教成果,又可以及時發現幫教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并采取改進措施。在幫教對象方面,把受益的流動兒童數量、學校數量、幫教滿意度、流動兒童教育需求與幫教供給的契合度等作為評價考核的主要指標。在幫教主體方面,把幫教參與度和覆蓋面作為評價考核的主要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