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雅莉 林 騰/文
當前,如何在檢察環節中將化解社會矛盾與促進公正廉潔執法相結合,實現依法治國與建設和諧社會的有機統一,對檢察工作而言具有持續的挑戰性。盡管推動社會管理創新早已不是新概念,但實踐中刑事檢察環節與社會管理機制的銜接仍未得到足夠的重視。事實上,隨著大互聯網大數據時代經濟的飛速發展,案件數量激增、矛盾突出的現實一直推動著刑事檢察工作不斷地自我調適,使其更為關注訴訟的處理效果而不是僅看重刑罰結果,因此,推動檢察工作與社會治安綜合治理中人民調解工作的銜接與融合,構建檢調對接平臺,令矛盾化解消滅在萌芽狀態,無疑是“依靠和發動群眾、堅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決、實現捕人少、治安好”這一歷久彌新的“楓橋經驗”在現代刑事法治工作中的實現路徑。
古諺言“清官難斷家務事”,然而現實生活中家庭成員之間、鄰里鄉親之間的矛盾沖突一旦上升到刑事案件,檢察機關作為“官”就必須插手“民”的糾紛,這其間紛繁復雜的社會關系往往影響著案件訴訟流程的順利進行,特別是鄉土社會中家族與家族之間的矛盾糾紛,往往因一個小小的輕傷案件而引發幾個家族之間的對峙,令司法機關在調解的道路上曲折難行,也為案件的后續處理埋下處處隱患。
案例一:2012年6月,張某與田某因雙方住宅間圍墻設置問題引發糾紛,因張某與田某家中間有一處小小的空地,張某打算建圍墻將空地納入自家范圍,田某堅決不同意,雙方遂口角多次,后一日張某叫了工人來施工,田某見狀上前大罵張某,張某遂拿起放在墻角的鐵锨擊打田某,田某跑回家叫了同族的田某甲、田某乙、田某丙等多人持工具到張某家,張某家中數人與田某等人爆發沖突,造成兩人輕傷,三人輕微傷的后果。案發后,雙方在偵查階段和審查起訴階段均不愿達成調解協議,除主犯田某外,其余參與斗毆人員均不認罪。根據辦案人員的了解,張某(輕傷)的妻子實際上愿意接受對方的賠償,然而家族的話事人(家族中較為權威的老人)要求她們不能接受調解,另一方面,田某的家屬也愿意賠償,但家族的話事人也表示不能與對方進行調解。不愿意接受調解的深層次原因在于雙方家族長久以來的攀比和對抗心理,似乎一旦接受調解就低人一等。案件的處理陷入僵局,盡管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起訴沒有疑義,但一旦作出判決雙方的矛盾將進一步激化。兩次退回補充偵查期間,偵查機關和檢察機關多次組織雙方調解,雙方仍然沒有達成調解協議,起訴后,法院亦多次組織調解未果,二審期間,檢察人員多次到被害人張某家中希望能夠繼續為雙方主持調解,而被害人閉門不應,判決后雙方家族的矛盾未得到圓滿解決。
在上述案例中,為調處雙方之間的矛盾糾紛,司法機關花費了較普通刑事案件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卻收效甚微,這與司法機關同鄉土社會中民間糾紛天然的距離感有關。很顯然,普通民眾更愿意接受對其有影響力的人的意見,而不愿意接受司法機關的意見,有時候司法工作人員反復上門多次釋法說理,卻不如雙方當事人都熟悉的調停人上門一趟做做思想工作。
案例二:在一起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案件中,丈夫和妻子發生了較為激烈的沖突,丈夫推了妻子一下,卻失手致妻子摔倒,頭部撞擊到臺階死亡,案發后丈夫被檢察機關批準逮捕。在漫長的訴訟過程中,家里兩個年幼的孩子因為父母都不在而只能交給年邁的爺爺奶奶看顧,考慮到如果對犯罪嫌疑人判實刑,兩個孩子將面臨失去母親又失去父親的境地,其遭遇令人心碎,承辦人就對雙方進行了多次的調解工作,無奈死者的家人很難完全諒解女婿,調解一度陷入僵局。案件起訴到法院后,考慮到夫妻二人系同村的情況,檢察機關請村里的村支書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參與了調解工作,經過村支書和老人們的調解,死者的家人最終諒解了女婿,自愿送來了諒解書,檢法兩家也就此案召開了聽證會,充分聽取了當事人、家屬、群眾等各方意見,最終丈夫被法院判處緩刑。
因此,檢察機關應當擴寬視野,注意依靠和發揮現有的、貼近鄉土的人民調解的作用,將人民調解與檢察工作相結合,構建檢調對接工作機制,方為化解社會矛盾、構建社會和諧的有效、必要途徑。
從某種意義上說,檢調對接平臺的建設,就是“人民調解”與“刑事和解”兩種社會治理模式的對接與融合。人民調解隊伍在專業化、職業化等方面仍然存在著司法工作人員所不可比擬的優勢,以筆者所在Z市的人民調解工作情況為例,或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經過多年的運營和發展,人民調解組織建立了多級別、多領域、廣覆蓋的各級調解結構,尤其是一些設置在基層的調解組織吸納的都是在當地得到人民群眾認可,公道正派,具有一定法律專業知識的熱心市民,鄉民,調解員從群眾中來,更容易到群眾中去,贏得群眾的認可和信賴。以筆者所在的Z市為例,人民調解中心遍布市、縣(區)、鄉鎮(街道)三級和各行業專業領域,建立各類調委會2000余個,配備調解員8000余名,一些優秀的人民調解員還成立了個人調解室,運用自己豐富的調解經驗和在人民群眾中的親和力促成調解工作的順利進行。
人民調解室的設置較為靈活,只要有一兩個專職的調解員就可以設置,并且可以直接派駐到各專門機構和部門,發揮調解員的專業化優勢。例如筆者所在的Z市不僅在國土、住建、環保、商會、電子商務、物業管理等領域建立了調解室,還在中級法院和基層法庭派駐了調解室,作為第三方機構為法院民商事案件的調處提供調解服務,促進了矛盾糾紛的多元化解。
除了傳統的面對面調解以外,人民調解工作一直在創新工作機制,如充分運用互聯網大數據平臺探索開展矛盾糾紛線上調解;與當地電視臺合作制作電視節目打造調解品牌;探索建立中立評估機制,由評估員為糾紛當事人提供專業領域、法律方面咨詢或輔導,促成當事人達成和解;探索建立村(居)民議事會、理事會、懇談會等多種協商手段,把調解工作延伸到基層的每一個觸角。以筆者所在的Z市為例,去年共排查調處矛盾糾紛10736起,調解成功10713起,調解成功率達到了99.79%。
當前,檢調對接工作模式主要有兩種:一是大調解機制,其組織方式是由當地政法委牽頭,聯合檢察院、司法局、信訪局、公安局等單位組成大調解中心,獨立機構、獨立編制人員,檢察院成立調處中心辦公室負責與大調處中心的日常業務聯系工作;二是專門調解機制,其組織方式是由檢察機關從相關職能部門抽調人員組成檢調對接辦公室,負責全院的檢調對接日常工作,各職能部門也配備專人負責部門的檢調對接工作,各司其職、各負其責。以上兩種銜接機制均在實踐中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但其不足之處也顯而易見。一方面是與人民調解的銜接不夠緊密,無法充分發揮人民調解員的專業優勢,二是占用司法資源,在案多人少的普遍現狀下,仍需派出專職的檢察人員從事檢調對接工作,此舉很難得到基層檢察機關的認同和重視。
從節約訴訟資源,加強和發揮人民調解員積極作用的角度考慮,可借鑒人民調解委員會在法院設立派駐調解室的實踐做法,請人民調解組織在基層檢察機關設立派駐調解室,讓調解員進入輕微刑事案件調處的第一線,爭取在審查起訴環節完成案件調處,實現案件分流。
1.人員構成分為專職調解員和兼職調解員兩種形式。專職調解員由人民調解組織選派2-3名調解經驗豐富、公道正派、具有一定法律基礎知識的人員擔任,注意吸納一些法律服務工作者、心理咨詢師的加入;兼職調解員由院內公訴、偵監、控申等部門派出一名資深業務骨干擔任,這兩類人員在釋法說理、風俗人情方面均較為在行,容易在與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的溝通過程中取得信賴。
2.調處模式分為認罪及不認罪兩個層次。一是認罪但尚未達成調解協議的輕微刑事案件,公訴、偵監部門的承辦人可先自行調解,若達成調解協議則直接作出相應處理,若無法達成調解協議,便將案件調解部分的工作移交派駐調解室處理,由派駐調解員開展后續調解工作;二是不認罪且尚未達成調解協議的輕微刑事案件,若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可對接認罪認罰從寬機制,由案件承辦人協同派駐調解室的專職調解員,為犯罪嫌疑人解讀認罪認罰從寬的相關規定,將認罪賠償取得諒解的訴訟利益告知犯罪嫌疑人,從而爭取在審查起訴階段達成調解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
對于一些涉及到鄉村宗族糾紛的輕微刑事案件,往往存在群體性事件的風險。實踐中,一些案件的當事人家族扶老攜幼到檢察機關控申部門 “反映情況”也屢見不鮮,控申部門往往要求公訴、偵監部門承辦人到場參與接訪,承辦人不僅要具體審查案件,還要疲于應對各種復雜糾結的涉檢信訪問題,其精力和專業性都不占優勢。相對而言,巡回檢察室扎根基層,和老百姓接觸多,對鄉村、宗族情況更為了解,對于一些涉及到宗族糾紛的輕微刑事案件,做好當事人雙方的調解工作前提在于做好雙方家族的調解工作,因此可吸納人民調解組織中兼任村干部、鄉鎮干部或在鎮村中具有較高威望的老人擔任巡回檢察室的兼職調解員,與派駐檢察室的檢察人員相配合,專司家族、鄰里之間輕微刑事案件的調處工作,從而將巡回檢察室作為化解矛盾糾紛的第一站,真正把矛盾糾紛解決在基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