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和城市新居民

張豐

中國很多城市都陸續(xù)開通了地鐵，在成都，一兩年內(nèi)就有6條地鐵線通車。飛快的列車把越來越多的人帶入城市的快車道，但是，地鐵卻不僅僅只是一種交通工具，還是一種新的文明。

上午10點，坐標北京。地鐵上年輕人居多，充滿了荷爾蒙的氣息。不少小情侶摟摟抱抱，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眼光。但是，如果這個時候乘坐公交車，感受就會完全不同，尤其是那些途經(jīng)大醫(yī)院的公交車，車上以老年人居多，那是另外一種生活。

鏡頭回到成都。一天晚上，我乘坐成都的地鐵4號線去郊區(qū)會友，那時已是晚上9點，車廂內(nèi)仍然滿員，地鐵就這樣“消滅”了城郊差距。我好不容易找了個座位坐下，把手提紙袋里的東西轉(zhuǎn)移到背包中，下車后就不用再拎紙袋了。

到站，我把紙袋推到座位下準備下車，坐在對面的小伙子提醒我：“你的東西忘拿了。”我感謝了他的好意，解釋說那個紙袋子我不再需要了。“不，你不要的東西應(yīng)該帶下車，放到垃圾桶里”，他堅持說。我照做了。

小伙子應(yīng)該是個90后，禮貌而又堅持。他應(yīng)該是在市中心上班，下班后乘坐地鐵回溫江休息，那里的房價要便宜很多。看他的穿著，干凈利索，他是這個城市的新人類，顯然是愛著這座城市的。

晚上的地鐵乘客，大多數(shù)都是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忙碌著，奔波著，說明依然有理想。真正本地的中年人，這個時段可能窩在家里，或者在哪個館子里，他們外出更喜歡開車。在大城市，只有年輕人才能忍受工作和居住的地方相距遙遠，作為城市的新居民，他們仿佛是生活在城市的外部：從一個地鐵站進去，從另一個出來，并沒有真正“經(jīng)過”一個城市的血脈。

這些新居民典型的生活方式是這樣的：地鐵換乘，再加上共享單車銜接“最后一公里”。他們是新技術(shù)的追逐者，在官方新聞報道里，他們屬于新經(jīng)濟人群。據(jù)統(tǒng)計，成都的天府新區(qū)有300多萬人，而傳統(tǒng)意義上的幾個中心城區(qū)，居民都只有百萬左右。

中國大城市地鐵的擴張，很有可能造就了更多城市新居民。他們在這個城市的生活是無根的，這讓他們喪失了一點底氣，但是他們會更多依據(jù)一些新原則來生活。這些原則不是來自血緣或人際關(guān)系，而是在過往的教育中形成的信念：禮貌、信用以及靠奮斗改變自己的命運。

禮貌和信用，幾乎是現(xiàn)代社會最核心的兩大觀念。在傳統(tǒng)社會，當然也有禮貌，但更多是熟人社會的某種秩序。而在陌生人社會，禮貌則是人最重要的生活法則，你不知道對面來的人是敵是友，所以，就要先擺出一副笑臉。一個英國人每天要說幾十次“謝謝”，而英國是全世界最先進入現(xiàn)代社會的國家，這并非偶然。信用則是現(xiàn)代人生存的另一個核心法則，信用背后是對法律的信任，而法律則是現(xiàn)代社會得以運轉(zhuǎn)的基礎(chǔ)。

在一些影視作品中，地鐵總是最適合陌生人的場景。列車不停地來了又走，把乘客帶往一個個新的陌生的場景。地鐵上，看手機的人總是更多，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光芒，那不僅僅是手機屏幕的投射，也有一點夢想的色彩。（支點雜志2018年2月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