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本之要在于重建世道人心

文／本刊評論員 羅 方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下劣兇殘到這地步。慘象，已使我目不忍視；流言，尤使我耳不忍聞。我還有什么話可說呢？”

疫苗事件甫一爆發，筆者的一位公務員朋友便在朋友圈轉發了魯迅先生的這段話，盡管是在不同的語境下的表達，卻極為恰當地表述了同樣的怒不可遏及深惡痛絕。

從蘇丹紅、地溝油、瘦肉精、毒奶粉，到紅黃藍、假疫苗、強奸猥褻女童……人們對人性泯滅、黑暗邪惡的認知底線一次又一次被刷新。大家不禁一再追問，還會發生類似的壞事嗎？還能比這更壞嗎？殘酷的現實卻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不僅可能且事實既成，所以國人的絕望與群情激憤就在所不免。有人調侃說：中國社會形成了一個高效率的相互傷害體系。從衣、食、住、行，到醫療教育、公共服務……陷阱幾乎無處不在，“總有一款適合你”。

誰不是他人罪行的受害者，誰又不是傷害的制造者和傳播者？你賣我毒饅頭，我拿假藥給你救命；你的餐廳供應地溝油，我這里則有假酒等著你享用；你開黑車宰我一刀，我就拿針扎你家孩子……是的，我們的社會似乎正在如此的相互廝殺、惡性循環中等待末日降臨。所有人都在指責、怨恨、絕望，都在出離憤怒地討伐別人與社會，以及痛罵相關政府部門，卻無暇反躬自省；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活在惶恐、焦慮、躁動不安之中，卻鮮有人反思自己是否盡了該盡的職責、行了該行的義務？

解決這一切的問題真正的出路在哪里？懲治一個“疫苗之王”，誰能保證今后就不出現第二個？打掉一個被曝光的造假窩點，而更多依然藏于黑暗之中的罪惡又當如何？

當然會有人說，這是政府的事情，相關部門監管不力，背后隱藏著官商勾結、貪污腐敗，他們必須為此負責。毋庸諱言，商人無良、監管制度有問題，存在疏漏乃至相關人員構成失職瀆職行為。但細究起來，這真的是根本原因所在嗎？歐美發達國家的各項制度已然成熟完善，也難免曝出造假售假的案例。扎牢制度的籠子沒錯，但制度再完美、監管者縱有三頭六臂，也難于完全杜絕利欲熏心、鋌而走險的罪惡。別忘了馬克思他老人家早就說過：如果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如果有100%的利潤，資本就敢于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于踐踏人間一切的法律。在貪欲面前，假如這些資本家、商人缺乏仁愛之心、自律之心、敬畏之心，沒有底線，為了獲取暴利，他們完全敢冒險突破一切法律制度的藩籬。

為了茍活于世、饜足物欲，不少人極盡機巧偽詐、欺瞞哄騙之能事，反正也無上帝、真主可信，偶爾有人拜一下佛祖、玉帝，也是為了今生升官發財、來世位列仙班。曾經還起作用的孔孟之道又被砸了個稀巴爛，他們多數只認錢，搞錢成了其唯一的追求與慰藉。因此，除了以政教為本、著力于政治制度建設之外，更迫切地是以人心風俗為本，力興道德文化建設，重建世道人心。

康德說，位我上者燦爛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制造黑暗的是人心，除了以法制利劍懲惡舉善、激濁揚清之外，每個人都需要體善惡、致良知，重啟對人之本心的召喚，仰望星空，捍衛人性之榮光。而非消極地怨望、犬儒地逃避、憤怒地報復。“炮制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雖貴必不敢減物力”是同仁堂人恪守的古訓，而其遵循的“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自律意識則更具現實意義，300多年前的古人尚存此念，今人緣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