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士杰
(中國戲曲學院,中國 北京 100073)
其心純!其文雅!《弱水一瓢》是先生三十余年理論生涯的又一次集大成之作,借用該書“后記”中的一段話來表達先生創作態度:“閱歷伴著年齡共同增長,在得與失的權衡中度量著人生的滋味和意義,年過半百仍充滿冀望”[1]。細加揣摩,《弱水一瓢》一書嘉惠后學之處頗多,僅擇其中最感人心者,略述一二:
有舞蹈學博士頭銜的先生并非時下某些評論家,只有從學院那里獲得的簡單的分析方式,以一種“標新立異、不負責任”的創作表達來麻痹大眾。他有超越常人的對作品的鑒賞能力,他一只腳站在舞蹈文化的學術閱讀與研究上,另一只腳站在對現實的整體關注之上,以一種客觀嚴謹的態度、鮮活的感受力,保持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最原始的真誠和熱情。
《舞評走廊》板塊有二十二篇舞評,這些文章一不靠引經據典,二不賣弄貌似高深的理論,寫得自然、有理、生動、真實,不但體現了先生對作家和作品的深刻理解,還融入了先生自己的生活經驗和獨特審美感受。
舞劇表演具有瞬時性。如果是用深奧的學術理論來剖析藝術表演,往往讓普通讀者暈頭轉向。對此,先生以一段復現舞蹈表演的敘述,言之鑿鑿地表達了自己獨特的藝術感受:
隨著觀眾走入大劇院,舞臺上靜靜地斜躺著一面巨大的金鉦,金鉦上斜蓋著一塊紅色幕布,這個場景對于古老時光的凸出,讓一股來自遠古的神秘感油然而生。隨著雄渾而豪邁的樂聲響起,紅色幕布呼嘯而起,翻滾過后,碩大的金鉦被眾將士托到半空中,一束強光讓金鉦變得輝煌而至高無上,一身金裝在身的唐太宗李世民,看著腳下獵獵的旌旗和意氣風發的唐兵、偉岸而英氣豪發——舞劇《絲路長城》的序——“西風烈”,就在這樣的氣氛中亮相[2]。
寥寥數語之間,就給《絲路長城》極有氣魄的開場,再現了富有動感的畫面。
有時,對于一些嚴肅、深奧的學術問題,先生并不馬上給出精確的結論,而是以一種隨時更新的問題意識,去傾聽和體察這個時代的異質之聲。比如,在談到舞蹈詩《中華賦》的結構時,先生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中華賦》是一部旗幟鮮明的舞蹈詩作品。作為一種在中國舞壇上出現不久的舞蹈體裁,舞蹈詩自打有了這種稱謂之后便在業界內碰到了各種評說,可以說時至今日,仍有許多業內人士對其的存在不以為然。……在持這種觀點的人眼中,“舞蹈詩”不過是一個做不出舞劇之余的借口而已。當然,我不否認這種情況的確存在,有一些劇目的結果的確是有這種嫌疑的。但我也同時認為,不應因此而全盤否定這種新興的形式。因為,……而“舞蹈詩”的出現應該說是具有這種情形的。也就是說……比如像《中華賦》這樣的作品,它自身的內容特質并不需要它以“舞劇”的形式出現,而“舞蹈詩”則是一種較為貼切的形式[3]。
在兩種觀點的對照中,在辯證否定觀的指導下,不難看出先生給這一問題提供了一種思路。他就這樣在看似不經意地敘述中,“潤物細無聲”地道出了一個個令普通讀者都能理解的高難命題的答案。
除了對學術觀點的求證注重嚴謹客觀外,先生在《我為什么打出一百分?!》一文中表達自我,讀者在這富有性格的評論里,深切感受著那份珍貴的真誠與熱情。
先生在《故事講得通,觀眾看得懂——舞劇〈泥人的事〉編劇談》一文中,提到舞劇創作的艱辛和快樂。先生憶起這次編導合作:“大家在一起觀劇評舞,漸漸地,我和鄧導對彼此在藝術判斷上的信任度,有了深入的認識和信心,許多觀點都彼此擁有了心有靈犀的默契”[4]。因此,編劇與導演的彼此認同感成為共同創作的基礎。抓住“民國時期”的這個角度,并與“天津”這個城市的時代背景巧妙呼應起來,為舞劇的社會空間提供一個可供想象的畫面。有了最初的設想,編劇與導演進行實地采風,先生談到這次采風:“這些頗接地氣的具體考察活動,讓我們不但對即將展開的舞劇創作本身,有了更為腳踏實地的實際認識。[5]”最初的故事設想與故事的“可看性”之間有可能產生矛盾,因此編導必須進行取舍,重新思考。因此,編劇放棄了“民國風骨”的有些過于理想化的思路。通過對劇本的不斷討論,修改,完善,編劇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前前后后六易其稿[6]。
舞劇《以夢為花》是先生與鄧林導演合作的又一次作品。通過采風,舞劇故事順著城市建設的思路發展開來,其間多次失敗,又重新振作,思考。有時候,作品不是一氣呵成的,需要等待時間的積蓄。有一次,先生無意中在電視里的一個訪談節目中獲得靈感,鄧林導演從這檔節目的交談中,捕捉到故事的一些素材。一拍即合!舞劇的創新點子出來后,就是不斷地將故事和人物做結實,結構做到更完整統一。
我觀看過江東先生編的舞劇《李白》。心潮澎湃!在《有品相的民族舞劇〈李白〉》[7]一文中有觀點論述,在這里不作過多贅述。當晚,我與先生聊到這部舞劇,已是半夜2點。我們的觀點在碰撞!觀感在匯合!這讓我第一次感受到前輩對晚輩一直不厭其煩地引導!
上述點滴,當不能盡述《弱水一瓢》之精彩。伏爾泰曾說過,書讀得越多而不加思考,你就會覺得你知道得很多;而當你讀書而思考得越多的時候,你就會越清楚地看到,你知道得很少。《弱水一瓢》就如一聲清脆的鐘聲,提醒我用一種真誠和熱情的態度,尋覓舞理,方能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