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賀
隨著全球化程度不斷加深,單個國家或地區在應對和解決全球化挑戰時愈發顯得力不從心。例如,碳排放不會止步于城市邊界;伴隨經濟形勢變化的失業潮,也呈現出跨轄區層層傳導的趨勢。
由于新技術、新商業模式的溢出效應不斷加強,如今解決地區問題、促進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方式不僅是多維度的,更是跨邊界的。可以說,地區領導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合作精神。
雖然“區域協作”早已成為許多發達地區治理者的主動選擇,可效果卻大相徑庭,失敗與成功案例皆有一批。今年2月,布魯金斯學會城市政策研究項目主管艾米·劉(Amy Liu)和研究助理內森·艾諾斯底(Nathan Arnosti)聯合發布了一篇名為《現代區域合作案例》的文章。通過梳理和剖析美國區域合作的典型案例,文章認為,區域協作不是跟風之舉,地方治理者在采取區域協作戰略前,應充分了解這一舉措對地區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意義和必要性。在具體執行過程中,還要避開一些“雷區”。
每個國家和地區采取區域合作的緣由各有不同。比如,美國近一年來再次掀起的區域協作風潮,與聯邦政府有可能大幅削減醫療、科研、教育培訓的風聲有很大關系。這一趨勢導致市、鄉、鎮等基層轄區對于州政府的依賴程度加深,由此不得不選擇抱團取暖,共同發聲,爭取最大利益。
不過,文章提出,總的來看,避免惡性競爭可謂是美國許多地區采取合作戰略的重要原因之一。一直以來,地方主義、區域主義都是阻礙地區發展的巨大障礙之一,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損人不利己”的尷尬境地。
以美國的堪薩斯州和密蘇里州為例。這兩個州在歷史上就是一組“老對手”,它們之間的競爭可以追溯到美國獨立戰爭之前。如今,競爭已不似當初那般血腥,更多的是以經濟形式展開,但結果卻依然令人唏噓。
為了吸引企業入駐,增加本地就業崗位,兩州政府從2010年到2014年間,總共放棄了約2.17億美元的稅收。由于納稅大戶多集中于兩州共管的交界地區——堪薩斯城,許多企業僅需挪動一兩公里就能輕松跨越邊界,尋求最優落戶地。這五年間,堪薩斯州和密蘇里州分別從對方手中贏得了3289個和2824個工作崗位,但兩州相加幾乎沒有產生新增崗位。
文章認為,除了部分企業獲得一些稅收方面的實在好處,這場兩州之爭可謂是勞民傷財。就連關鍵的見證者之一——時任堪薩斯城市長斯萊·詹姆斯(Sly James),也將這場新世紀的“邊界之戰”形容為“目光短淺”。
無獨有偶。美國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市和周邊數個城鎮之間的戰局也曾在2010年前后陷入膠著。各市政府分別以稅收減免等優惠政策作為吸引企業總部搬遷的砝碼,以期給當地帶來更多財政收入和就業崗位。
然而,結果卻是:整個區域出現了多處因企業搬遷而留下的空蕩蕩的大樓,所有城鎮都同時成為這次“零和戰役”中的受益者和受害者。最終,哥倫布市和周邊九個城鎮在2011年簽署了合作協議,這場“搶總部、挖人才”的鬧劇才算告一段落。
除了避免惡性競爭,《現代區域合作案例》一文提出,單個區域受諸多發展條件的限制,很難憑一己之力解決現實問題,也是區域合作的催動因素之一。
例如,美國包括舊金山、芝加哥、巴爾的摩等多個大城市長期面臨著嚴重的“房荒問題”,大批中低收入家庭深陷住房支付能力危機。而這一問題必須通過地區統籌協調才能緩解。
為此,巴爾的摩地區的多個城鎮政府攜手合作,設立了名為“巴爾的摩住房流動計劃”(The Baltimore Housing Mobility Program)的公益項目,致力于為那些無法承擔巴爾的摩市住房價格的低收入家庭,提供搬往馬里蘭州其他地區的各種咨詢和便利服務,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城鎮間人口流動障礙,降低搬遷成本。
區域合作的好處毋庸贅述,但在案例梳理和分析過程中,布魯金斯學會的兩位研究員也發現了一些問題,許多地區的區域合作陷入了誤區,乃至“雷區”。
例如,有些地區的區域合作陷入了“只增長不包容”的誤區,即只注重經濟指標而忽略社會發展,這會導致協作成果只能惠及少數人群,反而進一步加劇了區域間不平等的趨勢。
又如,以往的協作機制往往以地方政府為主體制定合作框架,這在許多時候會使區域合作成為地方保護主義的保護傘。
為避免踩進“雷區”,布魯金斯的兩位研究員表示,現代區域合作應遵循兩大原則。
一是將包容性增長作為區域合作的基本目標。目前,發達國家區域合作的重點主要集中在土地和基礎設施規劃利用、建立完善利益分享機制等方面。不可否認,這些舉措是區域合作永恒的主題。但下一步,各地政府機構有必要進一步探索實現區域包容性經濟增長,特別是在就業、教育等民生領域加大合作砝碼。
例如,2013年,美國芝加哥市與周邊7個縣組建了“芝加哥區域增長集團”(Chicago Regional Growth Corporation,簡稱CRGC),主要工作之一就是聯合8個轄區的公私機構,協調制定了區域性的就業優先戰略。這大大改善了此前轄區間就業信息不對稱、乃至互相“挖人”的惡性循環。
二是擴大區域合作網絡的主體角色。盡管傳統意義上的區域合作是以政府為主導,但布魯金斯學會的兩位研究員認為,現代區域合作應納入更多參與主體。

以往的協作機制往往以地方政府為主體制定合作框架,這在許多時候會使區域合作成為地方保護主義的保護傘。
在俄亥俄東北部地區,居民通勤時間長、跨轄區交通壓力大的問題遲遲不能解決。后來,該地區若干城鎮政府聯合城市規劃機構、道路交通機構、慈善組織和大型企業等,合力在這一地區梳理出了60余個熱門就業地點,并圍繞完善區域道路設施、推動就近就業等方面作出全局規劃,有效緩解了前述問題。
不過,文章提出,區域合作要嚴格遵照上述兩大原則并非易事。在全球范圍內,參與轄區內社會經濟活動的主體越來越不局限于當地政府,還包括龍頭企業、科研院所、公益機構、社區組織等。
由此,《現代區域合作案例》一文認為,區域合作是個“精細活兒”。各方立場不同,訴求也隨之不同,要想設計出一個讓各方都滿意的跨區域合作框架,前期需要耗費大量資源和溝通成本,這就要求整個合作要有明確可行的預期目標和精細化的制度設計,以避免資源浪費,提高溝通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