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小波及其作品是20世紀中國文學的重要收獲。但由于思想情感氣質獨特,使他招致了許多誤解,其中最大的誤解是將其定位為“色情小說家”,而《黃金時代》便是“明證”之一。本文認為這種誤解源自對王小波的“性”描寫的膚淺理解,因此本文將在具體文本分析的基礎上重新解讀《黃金時代》,試圖探究《黃金時代》的真實意蘊,還原其本來面貌。
關鍵詞:《黃金時代》 王小波 性
王小波一直被人稱為“文壇外高手”。但事實上,在他去世前,其作品雖然在海外獲得大獎,但在國內卻應者寥寥。在他去世以后,盡管有不少大眾媒體追捧,其作品仍然難以獲得主流文壇的認可。直到今天,雖然有關王小波的研究論文和論著已經豐富且深入了不少,但其作品仍難以進入主流的文學史敘述。
這種現象的成因值得深入探討。有學者總結道,王小波之所以“不被認可”,一是因為其自由撰稿人的邊緣人身份以及他與大眾媒體之間過于親密的關系,所以當他去世以后,面對大眾媒體的熱捧,很多作家和批評家對他的名聲大噪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態度;二是因為他的創作事實上剛步入成熟期,所以盡管有《黃金時代》等名篇,但有論者認為仍不足以支撐其文學成就;三是因為他的小說過于“背離傳統”,以至于讓不少人產生困惑和誤解。最典型的一個反面誤解是將其當作“色情小說”,而被指為“證據”之一的便是筆者在下面將要詳細談到的中篇小說《黃金時代》。在本文中,筆者試圖通過重新解讀《黃金時代》,反駁把王小波稱為“色情小說家”的觀點,并與一些較流行的正面見解商榷。
《黃金時代》被普遍認為是王小波的小說代表作,而對他本人來說,這篇小說是耗時最長也是耗費精力最多的小說,因此他本人也十分認可其價值。但各界對這篇小說褒貶不一,貶者認為其“格調不高”,所寫內容多是情色性愛的細節,有獵奇之嫌,而且對歷史的反思缺乏嚴肅的態度;褒者認為其灑脫不羈,通過對中國傳統文化諱莫如深的“性愛”自然流暢地表現,突破了封閉僵化和曖昧不清的“性愛”觀,將“性愛”還原為自然的人性,并由此對文本所指向的特定時代的權力話語者進行嘲諷和揭露。但對這兩種意見,筆者不敢茍同。首先,將《黃金時代》斥為“色情小說”的人似乎只是注重文本的表面現象,而未能發現文本暗指的某種文化機制。對于這樣的誤解,王小波本人稱其描寫“性”的目的并非像真正的“色情小說”那樣為了刺激感官欲望,而是想通過“性”的描寫對“非性”年代的生存邏輯予以揭示。其次,有些從正面肯定小說價值的學者認為,《黃金時代》最出色的地方是對“性”進行了自然的、本真的描寫,但筆者認為,《黃金時代》對“性”的描寫并不只是對發生在主人公王二和陳清揚之間的性愛進行描寫,而是通過建構“權力者”與主人公之間的某種奇特的“性關系”,揭示了那個時代的現實“不曾外露”的一面。下面筆者將基于具體文本內容作詳細分析。
《黃金時代》主要描寫了名叫“王二”和“陳清揚”的男女青年在云南時的一段奇特遭遇。開始陳清揚被無端污蔑,想向王二求助,但王二不僅沒有幫助反而對其進行“勸誘”。于是兩個人的命運以有悖常理的方式糾纏在一起。從最初的困惑,到接受王二的“邀請”,與之“敦偉大友誼”,再到一起經歷“性愛冒險”,自首,寫交代材料和出斗爭差且樂在其中,最后義無反顧地表白愛情,陳清揚經歷了性格上的巨變,而王二卻似乎“不正經”如初。
但正如孟繁華所指出的王小波小說“話語講述的年代”與“講述話語的年代”的區別,[1]這個愛情故事在那個年代不可能真實存在。在那個年代,對身為“破鞋”的女人和一個“不良青年”來說,這種浪漫不羈的歡脫性愛簡直是天方夜譚。但是我們卻能夠從這“天方夜譚”中感受到歷史深層的一面。從王二與陳清揚的遭遇中,我們看到的不再是描寫慣常的“壓迫與被壓迫”對立斗爭模式,而是一種雙方“共謀”的性游戲關系。面對當時來自權力的威嚴,王二與陳清揚不僅沒有妥協,也沒有反抗。前者表現為兩個人將權力的威嚴和壓迫轉化為刺激“性冒險”的動力,即明目張膽的“破鞋”行徑,而后者表現為兩個人又反過來滿足權力話語者的窺淫欲,即主動交代“作案細節”。看起來很矛盾的兩件事卻如此“和諧”地組合起來,揭示了權力話語者的道貌岸然及其潛意識里一息尚存的人性。因為權力話語者也是人,也有正常的情欲,既然其本身需要維持堂皇的面貌而不得不壓抑正常的人性需求,那么就必須通過其他途徑予以滿足,這就是為什么在《黃金時代》中,權力話語者一邊“默許”王二和陳清揚“作案”,一邊又要“強迫”他們“交代案情”。可以說,王小波正是通過重構當時權力話語者與普通人之間的“性愛”遭遇,指出了權力話語者潛意識中人性的變態生長,揭露了掩藏在冠冕堂皇的道德語言和權力語言背后令權力話語者尷尬的基本人性事實。
參考文獻:
[1]孟繁華.生命之流的從容敘事——王小波的小說觀念與文學想象[J].南方文壇,1998(05).
(作者簡介:王羅志,男,本科,吉林大學文學院中文系在讀,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