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沉默的羔羊》中的女性主義意識

張丹丹

摘? ? 要： 女性意識的覺醒是影片《沉默的羔羊》成為經典的原因之一。本文將從男性對女性的“看”，英雄女性在男權社會的自我救贖，何為理想女性三方面出發，解讀影片中的女性主義。

關鍵詞： 女性主義? ? 沉默的羔羊? ? 觀看? ? 救贖意識? ? 理想女性

《沉默的羔羊》這部電影從類型上可以歸于驚悚和犯罪片，但拋開傳統類型的劃分，該片應該列入心理電影的行列。實際上如果只把它當做一部驚悚犯罪電影來看，很難全然領會它經歷二十七年依然被稱為經典的原因。確實，影片在細節處展現的懸念值得反復觀摩和細細品味，若只局限于感嘆懸念的精妙設計，不免可惜。《沉默的羔羊》改編自托馬斯？哈里斯的系列小說，創作者托馬斯？哈里斯不僅是一位小說家，也是一名資深記者。他的作品既有環環相扣、引人入勝的情節，也有對社會問題、人性問題的深刻反思。《沉默的羔羊》流露出對女性、女權的關注是令人難以忽視的一點。

《沉默的羔羊》小說創作于二戰之后。二戰時，大批美國男性參加戰爭，女性不得不肩負起外出工作養家的責任。戰爭結束，男性重歸社會和家庭，在工作中鍛煉出獨立能力、培養起獨立意識的女性，不再滿足于依附男性生存，且在激烈的社會競爭中具備了一定的競爭力，男性的社會地位受到威脅。在這種社會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創作者將覺醒的女性意識和異樣的男性心理寫進小說，并且在電影中展現出來。

一、對女性的“看”

在觀影的直接感受中，最能讓觀眾心情異樣的就是影片的“看”。男性對女性的觀看和窺視在鏡頭中被凸顯出來，反復強調。影片從克麗絲自森林進入FBI建筑開始，標志著女性從原始的自然環境進入到標準化、規范化的人類社會，從自由的本我進入到被社會規約的自我，開始了被觀看的旅途。克麗絲站在電梯間，被一群紅色衣服的男性包圍，她成了這個乘坐電梯群體中的異類、他者。在西方，紅色象征著危險、緊張、具有侵略性。盡管沒有任何言語，克麗絲明顯地被排除在這個群體之外，她仰著頭貌似在看電梯數字，實則表現出她心中的焦慮和不自在。“他者”和“自我”的二元對立在人類思維中存在已久，他是主體，是絕對，而她則是他者。即是說男人是自主的人，女人是不能自主的人;定義和區分女人的參照物是男人，女人對男人主要作為性的存在，是與主要者相對立的次要者。[1]在以男性為主體的社會環境中，女性相對于男性是作為“他者”的存在，自然被排除于團體之外，并受到“男性主體”的觀看。

這種“看”被表現為“圍觀”。影片中幾個主觀鏡頭將這種被圍觀的孤獨和慌亂表現得很好。首先是克麗絲進入監獄，她掃視四周，三個看守人員或有意或無意地看她。女性身材較為矮小，面對男性時需要用一種仰視的視線，仰拍鏡頭更容易表現人物的威嚴可怕，烘托恐怖的氣氛。在小鎮的殯儀館中，克麗絲獨自面對一群男警官，男性警官都在盯著她，用一種警惕的、輕蔑的、不友好的目光，鏡頭轉回克麗絲，她的眼神飄忽不定，不安和躊躇的神情在近景鏡頭中展現出來。主觀鏡頭能夠較快地表現周圍的環境，周圍人的反應，結合近景鏡頭能夠飽滿地體現主角心理。影片借用男性對女性異樣的，排斥性的觀看表現出男性社會對女性不公正的對待和無聲的壓迫。

這種“看”又被表現為對女性的“看法”。上司杰克安排克麗絲去試探漢尼拔，奇頓醫生說：“我不記得有過這樣一位美麗的探員小姐”，試圖邀請克麗絲約會，認為杰克這樣安排是在使用“美人計”。在奇頓醫生看來，克麗絲女性身體的作用遠遠凌駕于探員的身份之上，反映出男性對女性的關注集中于美貌而非智慧，輕視其社會作用和個人才干。長久以來，女性在電影中的形象不是賢良淑德，就是魅惑妖艷，作用僅限于服務男性或者誘惑男性，本質而言只是男性的附庸。克麗絲很快對這種看法采取了反擊，她拒絕了奇頓醫生的邀約，以“不是在禮儀學校畢業”諷刺“美人計”的說法，拒絕了生物博士的情感暗示，用行動表明女性并不只為愛情和家庭而生，男性對女性的觀察不應該只停留在美貌和身體。影片最后克麗絲和上司杰克握手時，鏡頭給了握手一個特寫，克麗絲無名指上帶著一枚戒指，對這一鏡頭可以有不同解讀。若將無名指上的戒指看做婚姻的意義，那么克麗絲可能是為了避免被男性搭訕邀約故意佩戴。西方對女性戴在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也有另一種意指，即表示該女子有修女的心性，這一點將在下文克麗絲的救贖意識中重點分析。總之，影片試圖糾正男性對女性過于狹隘、利己的看法。

這種“看”還被表現為“窺視”。“窺視”在兩個地方比較明顯，一個是奇頓醫生用監聽器竊聽克麗絲與漢尼拔的談話，并將信息轉移。這象征著男性要求對女性的一種絕對掌控，對其行為的窺伺監視，是對正在崛起的女性的警惕，擔心對男性權威造成威脅。另一個是水牛比爾與克麗絲在房內搏斗時，比爾關掉燈，透過夜視鏡觀察克麗絲。這種情形和觀眾在漆黑的電影院里看電影十分相似，既表現出人類觀影中的窺視癖，又暗示了以好萊塢電影為代表的大量電影，是為滿足男性對女性的窺視和欲望。男性處于觀看地位，擁有權力，而女性是被看者，被男性權力制約。在黑屋中，克麗絲沖破黑暗，擊殺比爾，是創作者對女權的美好希冀，女性可以沖破男性權力的枷鎖，沖破黑暗的桎梏，擺脫不平等的地位，自立自強，掙脫男權的束縛，正如克麗絲打向比爾的那一槍。

二、救贖意識

之所以認為這部電影具有女性主義的內涵，還在于故事發展的主要推動者是女性克麗絲。并非因為她是主角就認為她是情節的推動者，而是因為她的拯救意識救了所有人。雖然克麗絲經常尋求漢尼拔的幫助，在其影響下破解案情，然而兩者相比，克麗絲才是真正的拯救者。強者自救，圣者渡人。漢尼拔是強者，所以他能逃出監獄。克麗絲才是圣者，她渡化了漢尼拔，即使沒有完全改變他，也讓漢尼拔看到了這世界的一點點光，一些趣味。

《沉默的羔羊》影片名字來自于克麗絲講述的一個童年故事，這是一個充滿現實味道的寓言。克麗絲聽到被屠殺羔羊的尖叫去救羊，然而她打開柵欄，那些羊沉默著原地不動。《圣經》中常以羊喻人，上帝是牧羊者。[2]這些正在被屠殺的羊即是現實中被壓迫、被不公正對待、被強權抹殺的人，救世主打開了柵欄，但是這些人麻木的、茫然地站著，就像上帝給了淹沒在汪洋中的子民一塊浮木，但是沒有人攔下它，趴上去。比屠殺者更可怕的是被害者已經忘記了自救的本能，所以抱起一只羊狂奔的克麗絲說：“但是它很重，真的很重。”羊也被用來指被馴服的人，形容女性的時候，會說她們溫順如羊，甚至是作為一個褒義詞。褒獎被馴服的女性，這完全是站在男權至上的立場之上，對女性人權的蔑視。克麗絲為她們不知逃跑而悲傷，也為她們的沉默而悲傷。無聲就是默許，發出正義的聲音，發出對不平等，對傷害的反抗之聲尤為重要，只有發出聲音才能證明存在，存在才能表面立場。死亡的慘叫和憤怒的爭鳴總要發出其一，不是后者，就是前者。

漢尼拔對克麗絲憂郁原因的猜度總是錯的，這和上司、醫生、看守對其的評價不同，他們眼中漢尼拔擁有高超的智慧，不能向他透露個人信息，否則他能通過精神對你造成傷害。漢尼拔無法猜對克麗絲的經歷因為他把她當成人，一個會陷于個人情感悲喜的世俗凡人，然而克麗絲不是，她的悲傷是對懦弱人性的憐憫，對自己無力救世的悲哀。正是這樣的情感觸動了漢尼拔，他為她畫了一幅抱著羊的畫像，像圣母一樣。若是按這樣的含義，最后克麗絲無名指上的戒指則可以解釋為表明她的修女心性，有一顆救世之心。漢尼拔和克麗絲擁有自己的人物弧線，克麗絲在對其他女性的拯救中獲得成長，擺脫舊日陰霾，而漢尼拔則是在克麗絲的神性感化下轉變，克麗絲是具有積極行動意識和行動能力的主體，是故事的推動者，是男權下的抗爭者和不公世界的救贖者。

三、理想的女性

影片除了對無處不在的男權壓迫進行揭露之外，還試圖探討怎樣才是理想的女性，怎樣處理兩性關系。該片女主人公克麗絲，在AFI評選的影史100位大英雄人物中，位列女英雄第一名。[3]是影片樹立的標榜形象。除此之外，影片中還出現了女參議員、參議員的女兒以及具有女性意識的水牛比爾。

女參議員是影片中最高的權力代表，她嚴肅、強勢、注重體面。同樣是遭受言語侮辱，克麗絲可以平靜的向漢尼拔轉述，女參議員則怒不可遏，關乎女兒生命安全的信息都不想聽，決意離開。如果說克麗絲是女性權力，弱者權力的喚醒者、號召者，那女議員就是通過個人努力完成個人目標的實現者、上位者。兩者最大的不同不是一個在路上一個在頂峰，而是一個是具有普世情懷的圣者，一個是通過個人奮斗實現自我平等的大拿。女參議員在電視上希望歹徒放出凱瑟琳時稱她非常溫和善良，祈求歹徒良知發現。她并不是一個女性權力的擁蹙者，她只是一個滿足個人愿望的野心家。在子女的教育問題上，她也要掌控絕對權力，控制子女，令她溫和、順從，在她無法控制的權力之外，她不是引導女兒堅強，而是對歹徒乞憐，希望女兒獲得強者憐憫。

女參議員的女兒是女性強權下的產物，她和水牛比爾很像。電影中沒有詳細介紹，但小說中講到比爾渴望成為女性是因為在他童年時，受到強勢母親的打罵，產生了心理陰影。在家長強權下成長的孩子一般會有兩種傾向——懦弱順從，或向暴力強權的父母靠攏。參議員的女兒凱瑟琳屬于前者，她在被綁架之后不是竭盡所能自救，而是拿母親的名號作為威逼利誘的條件和比爾談判，在她心中母親是強大的，無所不能的，她可以始終活在她的庇佑下。在庇佑無法遮蓋的地方，她只能哭泣祈求，將手伸向更為弱小的生物。

漢尼拔認為比爾并不是想成為女性，他以為他想成為而已。比爾想成為的不是女性，而是強權，在他童年記憶里，打罵他的母親就是強權，當他想要掌控權力時，自然努力向自己的目標靠攏。在男權掌控的地方，女性會以男性特質來表征自己，在女性成為主宰的地方，男性亦然。男女權力之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的此消彼長，而是取消以性別作為個人能力的準繩，消除男女標簽帶來的刻板印象，減少因為性別差異帶來的機會的不平等，實現不受性別束縛的發展。

由生理差異，歷史文化賦予的標簽，帶來的權利差異一直都在。女性主義也在不同的歷史階段表現出不同的特點，《沉默的羔羊》再次重申了，語言帶有力量，遭遇不公的人更不應該用沉默麻痹自己。中國為女性發聲，以女性為主要研究對象的優秀電影還有待發展。今年的《找到你》，2016年的《七月與安生》，1991年的《阮玲玉》等都是不錯的作品，但我們不免期待更多更有影響力的，能夠喚醒觀眾女性主義意識，引導觀眾消除性別偏見的英雄角色。

參考文獻：

[1]王宏維.論他者與他者的哲學——兼評女性主義對主體與主體性哲學的批判[J].江西社會科學，2004（04）：44-50.

[2]王穎怡.論電影《沉默的羔羊》中女性的自我救贖[J].環球縱橫，2015（2）：119-121.

[3]孫智麗.從《沉默的羔羊》看女性主義[J].電影評介，2015（15）：3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