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演奏中力度的變化與運用

郝偉智

把力的流動、變化，把技巧難點全在鋼琴演奏中藏而不露，甚至彈成欣賞的亮點，這大概是大多數優秀鋼琴家舞臺藝術的共同特點;相反，把技巧難點彈得讓聽眾不安、憂心忡忡，大概也是大多數蹩腳鋼琴家彈奏的共同特點。

蘇聯著名戲劇表演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對以上藝術表演現象發表過非常正確的見解，他說：“感情高度緊張的時刻，比較正常合理的生理現象是肌肉的放松，而不是肌肉的緊張。”從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彈琴時的動人印象中，人們似乎可悟出這番道理：他的臉部表情可以反映高度緊張的情緒，而軀體卻要相反要求松弛，這種緊張的情緒越高，軀體的放松狀態就要越大，二者不是相運而生、相向而行。如果人們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指的感情高度緊張的時刻，看成是彈奏技巧難點的地方，那生理上肌肉放松現象就可當作掩蓋、藏匿技巧難點的煙霧和隧道。

一、力的運行在鋼琴演奏中的作用

我國著名鋼琴家趙曉生說過：“鋼琴演奏在用力上最大的秘密是極度放松中的高度能量集中。或曰松弛中的爆發，柔順中的內勁，平緩中的強力。”以上短短四十六字，趙曉生將其稱為鋼琴演奏之道中最大的秘密并公布于眾，這個秘密好似一點就破，但它絕非一般人所能窺得。俗語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沒有一定鋼琴彈奏功力，沒有一定鋼琴彈奏造詣，是理解不了這個秘密的真諦所在的。

力的運行在鋼琴家的彈奏中被藏匿起來，從另一個角度看，可能也會得到一定的理解。即力度在全身的運行是一個高級的動作和復雜的過程，它是由大腦皮層所控制，在一種虛擬的指令下被驅動，這也給這種運行帶來很大的不確定性和神秘感。人們可以大致畫出力度運行去向的草圖，但具體的導航圖只能用心領神會的圖式來表示。即使真有勇者要勞師動眾想畫出一張確確實實的力度流動導圖，可力在全身的運行是一個復雜過程，會因人而異，這圖會變成失去普遍指導意義的虛圖。同時，力在力的通道內的運行是以一種虛擬程式進行，如果能復印出來，讓肉眼看見，它本身一定是一張虛幻的圖，也一定是一張在鋼琴彈奏中把人導入糊涂世界的漫游圖。

二、力在鋼琴演奏中的流動和變化

在鋼琴演奏中，人們是不可能用固定的圖式來弄懂力度在力的通道內的流動和變化，又如何取得力度在力的通道內流動和變化的信息呢？答案只有一個，鋼琴家是通過自身彈奏的感覺來獲取力在力的通道內流動和變化的信息。例如，力流動的暢通是通過彈奏軀體的自然、舒適的感覺取得的;力的強弱是通過用力部位不同的感覺取得的;力的速度是通過關節的自由自在、靈活通便的感覺取得的。

智利著名鋼琴家阿勞在《為鋼琴而生的全才藝術大師》一文中自述：從小他對鋼琴就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甚至當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常常奇怪地感到鋼琴鍵盤是他手臂的延伸……鋼琴鍵盤是手臂的延伸這句話體現了鋼琴家與鋼琴水乳相融的關系，體現了鋼琴家對鋼琴的深厚感情，也表明了在彈奏中力量上下貫通產生的快感。

德國著名鋼琴家李斯特的門下弟子馬丁·克勞茲也發表過類似形象化的言論，他說：“在彈奏不同的音階、琶音和作品段時，兩臂就好似兩條蛇，這樣與完全放開的手腕相配合，如水瀉一般的運動，才不會有任何間斷。無論你是在演奏一大段和弦還是在演奏一小段曲式，整個畫面才是一種流動狀態和一種無所努力的彈奏。”據說，李斯特本人就是這樣演奏的。克勞茲把彈奏中的雙臂比喻成如蛇一般，這就是他對力在力的通道內暢通無阻的感覺。此時通道內的各關節猶如蛇身各關節一樣靈活自如、隨心所欲，用力上就有一瀉而下的感覺。此時，音樂也會呈現連貫通達、悅耳動聽的境界。

波蘭著名鋼琴家阿圖爾·魯賓斯坦也非常推薦鋼琴演奏用整個手臂自然落鍵的方法，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彈奏要有“落地生根”的感覺。所謂“落地生根”的感覺，可以理解為雙臂這個力的運行通道完全被打開，指尖能感覺到從肩自然落下的力，相反琴鍵也維持著一種對指尖的吸力，以至觸及鍵底，為此“落地生根”就是力量彈通、彈順的感覺。

與魯賓斯坦在鋼琴上彈奏有“落地生根”的感覺如出一轍的有《指尖下的音樂》一書作者、美國鋼琴家露絲·史蘭倩絲卡，她感到彈奏是運用手臂自然掉下去的力量，這樣可使指尖發出優美的音色。還有德國鋼琴家基瑟金，他在《鋼琴家論演奏》一書中回答關于教學要點提問時答道：“鋼琴彈奏技巧，一定要用手臂的重量作為手指的后盾。”蘇聯鋼琴家涅高茲也曾提議，彈奏先要讓手垂在身旁，它好像完全“沒有生命”似的，以此來感覺手臂的重量。最后，不得不提一下我國著名鋼琴教育家楊俊，他在沈陽音樂學院一次公開講課中提道：“鋼琴彈奏好比指尖長在肩上一樣！”這種感覺簡單得讓人耳目一新，因為彈奏中只有肩和指尖兩點存在，手臂其他各部位竟在舒適的演奏中消失了，這可能是對手臂這種力的通道，在力的順暢運行中，獲得的最佳感覺和給予的最高評說。

三、結語

在舞臺實踐和教學實踐中，一些著名鋼琴家和鋼琴教育家總結出豐富的經驗，用動人形象的語言，講述了在彈奏中對雙臂——力的通道的彈奏感覺。但是，如何能在彈奏中找到并掌握、控制住這些感覺呢？針對這些感覺，人們只能說：“看到了彼岸，但仍需解決‘過橋的問題，看到了金字塔，仍需要解決登塔的階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