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自然與本源

人物檔案

張琳合肥綠城育華玫瑰園幼兒園園長，小學教育高級教師，先后被評為合肥市高新區學科帶頭人及經開區骨干教師，安徽省第二批中小學教師資格考試面試考官。參與編寫《幼兒語言早早學》《繪本閱讀啟智新經典》《幼兒全腦開發》等。多篇論文分獲國家、省、市獎項，主持并參與省、市級多項課題研究。

作為童話王國的北歐，高福利、高稅收是其明顯的社會特征。五國總人口約2500萬的北歐非常重視教育，北歐人民除了學習母語外，還精通英語及學習第二外語。近幾年，北歐，特別是芬蘭的教育，吸引了來自世界的目光。2017年8月，我有幸跟隨綠城教育集團赴北歐國家，開展了為期13天的幼教考察。丹麥：讓孩子的學習看得見

當我們在一座不起眼的民房前下車的時候，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迎了上來，他就是斯德哥爾摩森林幼兒園的園長。在他的引領下，我們參觀并了解到：由于森林資源有限，我們參觀的這一園區由三家教育機構共用。每天，孩子們都會在這里集合，開始一日活動。我發現，這所幼兒園的室內環境布置富有特色，森林元素無處不在，墻壁和空曠的角落里有著各種各樣的植物及花烏魚蟲。經詢問，這些植物都與園本課程一一呼應。用園長的話來說，就是。讓孩子的學習看得見”。最醒目的大廳和公共活動區域墻面上滿是丹麥神話傳說的壁畫，充分體現了幼兒園對傳統文化的重視。

這所幼兒園共有65名幼兒，每個班級10～20人，各配有2位教師和1位助教，沒有保育員。教師的責任非常明確，他們將幼兒分組，提前設置好任務，經常與幼兒交流，必要的時候提供幫助。活動室非常小，沿著墻壁設有低矮的柜子，幼兒完全可以自主放置和取用玩具及繪本。我們發現男女教師各占一半，在詢問之后才知道，教師的選擇充分考慮到了年齡、性格、專長等因素，為的是讓孩子在幼年就能夠接觸到不同類型的人，這非常有利于幼兒的社會性發展。

所有幼兒只在晨間茶點時才會會聚在一起，其他時間里，他們會被帶去戶外，參加主題活動，完成不分科的教學課程，在“玩中學”。例如：本周主題是制作果醬。這時，我詢問園長：“如果有孩子在制作果醬的過程中，對昆蟲發生興趣，注意力發生轉移，教師是否會干預，如何干預？”園長顯得很茫然：“為什么要干預？我們一般不會去干預。”他想了想又說，“也分不同的情況吧。”也許，這在他看來，“教師是否干預”根本不是幼兒教育的重點問題，但是對于我來說，幼兒游戲過程中，這個問題卻是教學的首要考慮，這種對比值得我們深思。

園長把我們帶到了戶外，映入眼簾的是滿眼的郁郁蔥蔥，高高低低的樹木，簡陋的木質桌椅和隨處散落的木樁，讓人仿佛置身農家院落。沿著中間的綠草地望去，老師帶著一群孩子，在用木樁圍成的沙土坑中玩堆土游戲。老師光著腳“埋頭苦干”，幾乎不去“管”孩子，孩子們也拿著自己喜歡的工具“其樂融融”，有的孩子顯然毫無興趣，只坐在土堆邊上跟小伙伴聊天。我發現不遠處的木質單杠吊環和小型組合滑梯上也有兩個小朋友，另外一名男老師帶著幾個孩子，在玩—種類似于蹦床的游戲，孩子們大聲笑著，玩得十分盡興。此外，我們還能看到網編的大象滑梯，小樹圍成的“小窩”以及樹叢中隨處可見的小木屋。仔細觀察，我們發現，有的屋子里面空空如也，有的擺放著簡易的小桌子和木凳子，有一間屋子的房梁上還結著大大的蜘蛛網，地上的玩具散亂地擺放著，老師們走來走去，“視而不見”。看似雜亂的場景，實則蘊含著教育者“以兒童為本”的教育觀。在這里，任何人都不可以隨意破壞孩子們的生活情境，誰知道孩子們是不是有意將玩具放在這兒的呢？也許下一秒，他們還會回來這里拿走這個玩具。孩子們三三兩兩地分布在各處，有的跟老師坐在木凳上聊天和發呆，有的換上了球衣跟老師去踢球，有的去采果子，有的自娛自樂……但是，我能感受到每個人都很投入，都在以最自然、最放松的方式參與游戲和學習。

芬蘭：讓孩子們學會生活

芬蘭是一個經濟發達、環境優美的國家。芬蘭的教育，被譽為世界上最好的教育，特別是學前教育。在聆聽了芬蘭坦佩雷市政府學前教育總監的介紹后，我對芬蘭的學前教育有了一個較為全面的了解。

政府：教育是國之大計

首先，教育被定為國家重大民生問題，芬蘭政府直接頒布的《核心教育大綱》，不僅為各地市制定當地的教學大綱提供了參考依據，同時也保證了整個國家的教育水平。懷孕的媽媽可以享受到教育福利，她們可以帶薪休假，在寶寶出生之后，媽媽們仍然可以享受三年的育兒假期。每個寶寶出生時，政府還會給他準備“嬰兒盒”，有睡袋、床單、嬰兒服、指甲剪、體溫計、洗護用品、繪本等53件物品，這個新生兒“大禮包”的發放歷史已經超過70年。寶寶從出生到18周歲，所產生的教育費用基本由政府買單，這就保證了所有兒童都能夠平等地接受學前教育。

其次，學前教育職業有著嚴苛的入職條件，《芬蘭教育法》規定：所有從事學前教育的教師都必須擁有碩士或碩士以上學歷，只有通過教師資格考試的老師才能擁有申請學前教師職位的資格。正是因為國家高度重視，經過嚴苛的準入機制篩選，門檻極高的職業選拔，最優秀的老師才會脫穎而出，學前教育教師也因此在芬蘭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各級政府和教育機構都會鼓勵在職教師繼續學習深造，免費為教師提供在職或脫產培訓，督促他們不斷更新教育理念，保持創新能力。

芬蘭政府還鼓勵多種教育類型：公辦托幼機構、民辦托幼機構、學前班、家庭式教育等。寶寶滿10個月時，就可以申請入園，享受國家教育津貼。如果3歲以下的寶寶選擇在家由專人教養，也能領取教育津貼。另外，社區還設有很多娛樂設施，供沒有上幼兒園的孩子使用。

政府大力推行《ECEC國家課程指引》，力求讓幼兒享受到學習的快樂。ECEC核心課程主要包括數學、自然科學、歷史（社會）、倫理、審美、宗教（哲學）六個方面，旨在為幼兒提供完整的學習和發展規劃，從而促進其全面發展。芬蘭的教育目標首先是促進幼兒個性良好發展，其次才是培養幼兒對待他人的正確態度，教育者充分尊重幼兒的權利，保護幼兒的尊嚴，不提倡精英教育。

與國內迥然不同的是，芬蘭的教師只給學習節奏慢或出現學習困難的孩子補習，補習所產生的費用同樣由政府承擔。學校不允許進行任何形式的排名，更不會設立實驗班和重點班。

幼兒園：一日生活皆教育

真實的幼兒園又是什么樣子呢？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我們開始了芬蘭幼兒園之行。

我們來到了坦佩雷市公辦幼兒園，這是一家幼小一體化的幼兒園，總校長帶著小學部和學前部的負責人接待了我們。負責人說，這里的小學部和幼兒園共用一個手工房。但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孩子們使用的工具箱里全是“真家伙”。正趕上一群孩子投入地在做手工時鐘，校長介紹，這些孩子非常喜歡手工制作，他們做出來的東西也都是能夠使用的，而不是擺設。我們發現有一個房間的門是鎖著的，里面有車床和切割機，顯然，這是老師的工作間。看到這些，我才真正理解歐洲人的工匠精神，在這里，聽不到喧鬧聲，因為孩子們都在努力完成自己的作品。

這所幼兒園共有8個班，每個班約有20人，配備1名主班教師以及2名助教。之所以擁有這么大的規模，是因為學校采用了混齡編班的形式，年齡較大的幼兒帶著年齡較小的幼兒，按教室的顏色分組活動。這不僅方便了孩子們的互相模仿和學習，更巧妙地營造了家庭氛圍。

芬蘭政府不對幼兒園進行評估定級，各地區政府會根據需求設立幼兒園，請專業機構按照一定的標準裝修好園區，再請廠家統一配備教具和玩具。所有建設好的幼兒園都由第三方物業公司負責對外出租，由政府出租金的就是公辦幼兒園，由機構出錢的即民辦幼兒園。幼兒園的師資和設備差別不大，家長只需要就近選擇幼兒園，不存在“擇校”的現象。政府、幼兒園、家長三方相互理解信任，政府基本不干預幼兒園的管理，幼兒園同樣信任老師，不對其設置相關考核。由于幼兒園沒有固定的教材，幼兒的活動主要以玩游戲為主，教師不需要設計結構性的課程規劃，充分地享有選擇教學內容和安排教學形式的自主權。園長和教師只需要關注孩子，做好生活記錄，及時評測孩子的發展，給予相應的指導。另外，芬蘭法律還明確規定：父母是孩子教育的第一責任人。入園時，家長需要和幼兒園簽訂教育協議，其中規定了父母有定期向老師介紹孩子情況的責任及幫助老師制訂針對性教養方案的義務。

隨后，我們又參觀了芬蘭最大的民辦早教集團TOUHULA旗下的幼兒園。參觀當天，天上飄著小雨，一群孩子興奮地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仰著臉，張開手，好像在跟雨水做游戲。我找了半天，也沒見到一個老師。園長向我們解釋，現在是戶外游戲時間，有的孩子會問老師：“外面下雨了嗎？”老師不會輕易作答，而是讓孩子出去感受。不一會兒，孩子們陸續回來了，他們會發現，老師正在衣帽間等著他們呢。“在不同的季節和天氣里，應該穿什么衣服？”這是孩子們重要的學習內容，芬蘭有句諺語：“沒有惡劣的天氣，只有不足的衣服。”

芬蘭的每一所幼兒園都依著森林建造，所以又被稱為“住在森林里的幼兒園”。每周的森林課程中，老師會帶孩子們到樹林里，讓他們通過地圖和指南針找到回幼兒園的路。在芬蘭的早期教育規劃中，創造力游戲和體育鍛煉應該占據孩子們大部分的游戲時間。這家民辦園的辦園特色正是“運動”，全園有60多個孩子，11個老師，幼兒園不僅有廣闊的戶外活動場地和豐富的運動器材，還擁有一間小型的室內運動房，各種運動器械一應俱全，園長向我們一一展示了各種室內運動器械的玩法。在交流環節，同行的教師提問：“假如孩子們在運動中受傷了，家長會來追究幼兒園的責任嗎？”“為什么找幼兒園？受傷就應該去醫院。”“不會找幼兒園要經濟賠償嗎？”園長一臉茫然：“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聽到這里，我又疑惑了：這位園長并不能理解我們提問的意圖，但是，幼兒安全問題卻是一把懸在中國幼兒園園長和教師頭上的無形利刃。

最后一站，我們考察了芬蘭的一所家庭式私立幼兒園，園長介紹，雖然這所幼兒園沒有規劃戶外活動場地，但是不遠處有座山，每天，孩子們都會順著小路走過去。家庭式幼兒教育仍然以蒙氏教育為主，全園只有十幾個孩子和3位老師，教師用心地為孩子們準備了豐富的操作材料。正是午休結束的時間，孩子們陸陸續續地起床，其中有兩個孩子沒睡醒，老師讓大家保持安靜，并輕輕地拉上簾子，關上了門。孩子們在完成簡單的整理后，—個個有序地拿著碗去盛奶酪。

芬蘭幼兒園的教育理念只有一句話：讓孩子們學會生活，積極過好自己的人生。為此，教師在幼兒園所有的環境和活動中安排了完全真實的生活場景，真正體現了“一日生活皆教育”。

在考察芬蘭的一所家庭式私立幼兒園快結束時，該園園長為我們準備了驚喜，三個小姑娘自告奮勇地為我們即興表演中國名曲《梁祝》。伴隨著優美的旋律，我們的北歐之行結束了，但是，留給我們的思考卻剛剛開始：歷史、文化和國情的巨大差異讓我們無法照搬別人成功的教育經驗，但是，北歐國家學前教育那根植于本民族文化厚土中的底蘊，返璞歸真的環境，“一切以兒童為本”的教育理念，回歸自然與本源的活動安排……這一切都值得我們靜下心來認真地學習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