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萍
摘 要 網絡社交將信息互動、人際互動、群體互動整合在一起,以分享、協作、交流為方式,使網民個體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自我呈現的同時也實現了身份認同。網絡社交平臺上的各類話題及活動激發出個體強烈的情緒情感體驗,在特定的情境下情感聚集到一定程度時容易形成群體認同感和神圣感。網易云音樂的年度聽歌報告以分享和參與的方式使網民通過社交平臺共同融入互動儀式之中,網民獲得巨大的情感滿足,在彼此的互相感染之下,共同制造了特定情境下的集體情緒,更多的情感能量在網民互動過程中流動、爆發,情感能量所具有的吸引力越來越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情感“漩渦”,使更多的網民卷入其中,成為傳播者和參與者。
關鍵詞 互動儀式鏈;網絡社交;自我呈現;身份認同;情感能量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8)05-0029-03
2018年1月初,網易云音樂全面推出新年策劃,傳遞“音樂的力量”的品牌理念,其中“2017網易云音樂用戶年度聽歌報告”吸引了眾多網民的關注。每一個使用網易云音樂的網民都可以在平臺上獲取自己專屬的聽歌報告,聽歌報告選取了網民最可能感興趣的維度,詳細記錄了網民的聽歌“足跡”,很多網民通過微信朋友圈、微博等渠道傳播和分享了自己的聽歌報告,形成了刷屏效應。這起由網易云音樂策劃、網民積極響應的網絡傳播活動充分反映出網絡社交平臺以特定內容為紐帶建構網民社會交往關系、傳遞情感共鳴、強化身份認同的特點,而網民共同參與的符號共享和意義交流活動具有明顯的互動儀式特征,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網民個體的自我呈現及身份認同。本文將利用互動儀式鏈理論對網絡社交活動進行分析,為網絡社交平臺的運營及網民社交能量的挖掘提供更多的思路。
1 自我呈現與分享
網絡云音樂不僅是音樂分享平臺,更是社交平臺。音樂作為極易引發人們情感共鳴的載體,其傳播過程伴隨著情感能量的擴散和心靈體驗的訴說,同時,網民對于音樂的個性化選擇又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網民在多元文化時代彰顯自身個性特色的內在需求。換句話說,網絡社交時代,網民的媒介使用行為實際上是自我呈現的一種方式。這種自我呈現與網民的年齡、性別、文化程度、職業、個性及個人經驗、群體歸屬等因素密切相關。網絡社交平臺上的自我呈現往往需要借助一系列的符號,能引發網民共同興趣和關注的符號更有可能通過社交平臺不斷擴散開來,例如流行文化現象、特定情境下的共同情緒等。以不同網民為節點展開的信息傳播與意義建構形成了互動儀式現象。
儀式是一種將人們聚集起來,通過特定的活動喚醒人們的共同情感,使群體成員能夠分享體驗的活動。戈夫曼指出,儀式代表了“一種個體必須守衛和設計的有其行動的符號意義的方式”[1]。人的社會交往是一種表演儀式,人們根據不同的情境在“前臺”努力呈現自身的角色,適應特定情境的需要,從而得到他人的認可和贊賞。因此,在網絡社交平臺上,個人的語言表征和行為特點并非完全是“自然使然”,它代表了個人潛在的心理動機以及角色渴望。人們選擇將自己的哪些語言和行為作為公開的對象,實際上是對傳播情境進行綜合判斷的結果,也是塑造自身形象的一種策略。
網絡時代,人們借助社交平臺來建構自身的形象,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人與人之間的社會交往關系。傳播本身構成了一種“儀式”。美國學者詹姆斯·凱瑞提出了兩種傳播觀,一種是傳播的“傳遞觀”,主要關注的是信息如何被傳遞,另一種是傳播的“儀式觀”,主要關注意義和符號的共享。在網絡社交平臺上,文字、圖片、音樂、視頻等內容的傳遞是網民間互相交流的外部表現,而這些信息所包含的意義的流動和分享才真正體現出傳播的社會價值。個人形象的展演、人際關系的拓展、群體認同的強化、社會信仰的形成,都依賴于傳播過程中不斷發生的“互動儀式”。
網民通過微信朋友圈等社交平臺分享自己的聽歌報告,形成一種特殊的互動儀式。美國社會學家蘭德爾·柯林斯提出了互動儀式鏈理論。他指出,互動儀式有四種主要的組成要素,一是參與者身體在場并能相互影響,二是對局外人設定了界限,參與者知道有誰參加,有誰被排除在外,三是人們將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對象或活動上,并通過傳達該關注焦點,而彼此知道了關注的焦點,四是人們分享共同的情緒或情感體驗[2]85。
就網易云音樂年度聽歌報告分享活動而言,第一,在網絡社交平臺上,網民雖然“身體不在場”,但網民對于網絡的高度依賴性及網絡社交平臺的強滲透性已使得“虛擬在場”成為一種常態。尤其對于微信朋友圈來說,網民在朋友圈中的身份相對明確,網民之間的互動性較強,這為互動儀式的形成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第二,參與分享年度聽歌報告活動的基本都是網易云音樂的深度用戶,這種共同的歸屬感將網民緊緊連在一起,同時對局外人即非深度用戶設定了界限。第三,年度聽歌報告具備較強的社交屬性和話題特性,這使其極易擴散,人們在“曬”歌單的同時也是在“曬”自己,人們在塑造自身角色的同時也對他人有了更多的認知和了解。第四,新年作為一個特殊的時間節點,容易引發網民的共同情緒和情感體驗。回憶過去、記錄心路歷程對網民來說具有重要的意義。網易云音樂推出的年度聽歌報告運用數據統計和分析的方式,深入挖掘網民音樂收聽行為的相關數據,細化個性化元素,較好地抓住了網民深層次的內心需求。例如,“聽到最多的歌詞”“聽的次數最多的歌”“聽的年代最久遠的歌”“最小眾的歌”等內容能讓網民感受到足夠的驚喜,在喚醒網民回憶的過程中,也期待著能在社交平臺看到朋友或熟人分享的內容,并與他人展開交流。
2 情感能量的聚集實現身份認同
柯林斯認為,互動儀式的核心機制是相互關注和情感連帶,在此基礎上產生個人情感能量以及群體團結感。人們進行互動儀式的根本動力是對情感能量的追逐。一個成功的互動儀式當中,個體基于共同的關注點而彼此相互關注,通過身體或行為的協調一致,相互激起共同的情感和體驗,從而形成了與認知符號相關聯的成員身份感,同時也為每個參與者帶來情感能量。
柯林斯提出,“每一個人將與誰,以何種儀式強度進行互動,取決于他或她所具有的際遇成本,以及他們能夠互相提供什么,來吸引對方加入互動儀式。”[2]87網易云音樂推出的年度聽歌報告為網民的社會交往提供了饒有趣味的談資,使網民在適度“袒露”自己的同時,也為關注他人的心靈世界留下了足夠的空間。一些網民在朋友圈或微博里看到別人“曬出”的聽歌報告,出于好奇感和認同感的驅使,也傾向于將自己的聽歌報告分享出來,而這種分享行為又將使網民獲得更大的情感滿足,網民之間的更多情感共鳴點被觸發。不同網民在分享聽歌報告時流露的情感能量匯聚在一起,共同書寫了關于音樂的各種情感體驗,可能是孤獨時的陪伴,也可能是失意時的安慰,也可能是順境時的意氣飛揚。在情感被觸發的同時,每位網民也成為情感能量發射點,參與分享的網民越多,情感能量的聚集就越為顯著。
詹姆斯·凱瑞認為,傳播是“一種現實得以生產、維系、修正和轉變的符號過程”[3]12,傳播的目標是“建構并維系一個有秩序、有意義、能夠用來支配和容納人類行為的文化世界。”[3]7網絡社交平臺之所以會出現活躍度非常高、參與非常廣泛的傳播現象,除了其滿足了人們表達和社交的欲望之外,還因為情感能量的積累與釋放。情感能量的產生離不開兩個必要條件,一是具備充滿情感性情境的符號,二是參與者的積極行動。網易云音樂的年度聽歌報告設計了一系列充滿情感表現力的符號,如“有幾天聽歌到深夜12點以后”“何時聽歌到最晚”“睡得最晚的那天哪首歌陪伴你”“某一天聽一首歌重復了多少次”“你對哪首歌最專一”等,這些符號很容易勾起人們的回憶,一些可能被網民個人忽略的情緒細節因為這些撩撥心靈的符號變得鮮活起來,一份聽歌報告變成網民一年當中的情緒記錄報告,這種情感能量的注入推動了網民在微信朋友圈等社交平臺分享聽歌報告的行為。網民在新年伊始找到了一個便捷的、富有人情味的載體來展示自我和表達情緒,關于音樂的回憶強化了網民的積極情感。當人們的潛在情緒被喚醒時,往往樂于將他們的發現告知更多的人,在彼此的互相感染之下,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內容的分享,共同制造了特定情境下的集體情緒,更多的情感能量在網民互動過程中流動、爆發,情感能量所具有的吸引力越來越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情感“漩渦”,使更多的網民卷入其中,成為傳播者和參與者。
柯林斯認為,互動儀式會產生四種主要的結果:群體團結,一種成員身份的感覺;個體的情感能量,通常是一種有力量、滿腔熱情與主動進取的感覺;尊重與捍衛代表群體的符號;維護群體中的正義感和道德感[2]87。結合網易云音樂之前策劃的一系列活動,例如杭州地鐵“樂評”專列、“畢業三部曲”“2016年網易云音樂高校專屬歌單”等,以及2018年1月4日推出的“2018,照見自己”線下主題策劃,基本都是以情感能量為訴求點,挖掘音樂背后的情感符號和意義,吸引網民參與到互動儀式中來。如果說每一次的互動儀式產生的是短期情感,那么互動儀式的不斷強化則形成了長期的情感,即對群體的依戀感和歸屬感。網民期望參與互動儀式獲得足夠多的情感能量,而這一系列的互動儀式又進一步強化了網民的文化認同感。在與其他音樂平臺進行競爭的過程中,網易云音樂充分抓住了音樂與情感之間的內在關聯,制造網民共同的關注點,不斷用情感能量激活互動儀式,形成了較高的認同度和美譽度。
3 互動儀式帶來日常生活的“審美化”
網易云音樂推出的年度聽歌報告,將網民的音樂收聽行為變成具體可感的符號,并促成了符號的分享和意義的交流,這種符號分享與意義制造使日常生活“審美化”。人們對于音樂的消費不僅指向休閑娛樂,而且指向特定的生活方式和象征性的情感宣泄方式。網易云音樂的年度聽歌報告制造出極具誘惑力和感染力的符號,將生活中的細節和情緒中的碎片串連起來,審美特性被授予原本平庸的客觀事物,使得可能被忽略的日常生活被審美光暈所籠罩。日常生活以審美方式被呈現出來,符號與現實之間的差別趨向消失,藝術與生活的界限開始瓦解,日常生活的審美化營造出的眩暈感在短時間內吸引了眾多網民關注。
年輕網民作為在后現代主義消費文化下成長起來的一代,傾向于更為主動地去表達自己,在思維模式上偏重于感性與感覺。網民在傳播與分享年度聽歌報告時,交換的不僅僅是信息,而是意義、快感和身份認同。網絡社交媒體幫助網民實現了自我表演的欲望,每個使用網易云音樂平臺的網民用自己的傳播實踐活動生產了獨具一格的內容,又在符號與意義的分享過程中確認了自身的主體位置。
網絡社交平臺為網民的信息分享和情感交流提供了更為自由與便捷的“場域”,網民通過社交平臺進行自我建構,這種建構活動是積極和有的放矢的,網民作為活躍的個體,在互相交流的過程中不斷產生高度的情感連帶,圈子文化和群體心理不斷被強化。
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揭示出群體心理與社會結構之間的內在關系,而兩者之間的關鍵環節是互動儀式。在網絡社交平臺上,人們持續的相互關注和情感互動使儀式日常化,當網民共同卷入互動儀式之中,許多日常生活的場景變成了值得紀念的審美瞬間,儀式感與審美感互相影響,在社交平臺上產生巨大的磁場效應,吸引網民的關注與參與。
互動儀式鏈理論認為,當一次互動儀式的結果反饋到能夠影響隨后的互動儀式的運行條件時,長期反饋就會出現。經歷過互動儀式的人獲得了情感浸潤和群體團結的感覺,會希望再一次參加儀式。儀式中強烈的情感能量使人們受到了鼓舞,為成員身份符號注入了新的象征性意義。網易云音樂策劃的一系列活動,將網民在收聽音樂時的情緒與情感狀態挖掘出來,使人們更為真切地感受到“音樂的力量”,音樂被賦予了更為鮮活的人情味特征,網民的日常生活也緊密地與“網易云音樂”這一品牌聯系起來。
4 結束語
網絡社交將信息互動、人際互動、群體互動整合在一起,以分享、協作、交流為方式,使網民個體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自我呈現的同時也實現了身份認同。網絡社交平臺上的各類話題及活動激發出個體強烈的情緒情感體驗,在特定的情境下情感聚集到一定程度時容易形成群體認同感和神圣感。在網絡社交時代,個性化信息的挖掘和情感共鳴的制造是吸引網民參與互動儀式的重要條件。對于新媒體內容提供商和運營商來說,洞察網民心理和情感需求,為網民參與和分享制造更多的機會和方式,并為網民提供超出期待的情感滿足,有利于促進互動儀式的展開,提升網民的人性化體驗,增強品牌黏性,是創新品牌策劃和強化品牌傳播的必要途徑。
參考文獻
[1]Erving Goffman. The Presentation of Self in Everyday Life[M].New York:Anchor Books,1959:17-18.
[2]蘭德爾·柯林斯.互動儀式鏈[M].林聚任,王鵬,宋麗君,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85,87.
[3]詹姆斯·W·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M].丁未,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12,7.
作者簡介:楊 萍,中山大學南方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副教授,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網絡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