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名杰
【摘 要】清初“四僧”代表著中國文人畫發展的一座巔峰。他們面對國仇家恨,只能寄情書畫,言說自己的憤懣、痛楚和不平,雖然人生經歷和身份特征相似,但“四僧”的繪畫藝術仍然保持著各自不同的“個性”特征,其成因也是多方面的,本文將通過比較分析,綜合歸納出“四僧”繪畫藝術“個性”的成因。
【關鍵詞】風格;個性;成因
中圖分類號:J20-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2-0094-02
一、“四僧”的繪畫藝術“個性”分析
清兵入關之后,部分文人秉承抵御外族的思想,不愿意向清朝統治者屈膝,他們既不走仕途之路,也不尋科舉之徑,把對于明朝舊主的向往與忠誠深藏心底,心甘情愿清貧、顛沛地生活,也不屈服于滿清的統治。這批文人之中,尤以“四僧”的繪畫藝術成就最為突出,他們具有深厚的書法功力,詩書畫修養極高,其畫作常常透露出瀟灑、俊逸之風,體現出作者體悟自然大美,彰顯自然靈趣的愿望,充分展現了豪邁、恣縱的風格特征。
(一)“師法自然,凝練恣肆”的石濤
石濤為明朝后裔,為了躲避政治迫害而出家為僧,力主改變畫壇的毫無新意的摹古之風,取法宋元名家,以精妙的構圖與恣肆的用筆對景寫生,以實際行動來踐行“搜盡奇峰打草稿”的理念。其繪畫特色彰顯了“師造化”的主張與理念,在繪畫的筆墨、技法以及構圖章法上突破古人羈絆,風格清爽自然,革新傳統的水墨繪畫模式,在繼承前人繪畫精髓的基礎上,大膽創新、不斷進取,表達自己最為真實的思想情感。石濤在長期的繪畫實踐中,深刻、系統地梳理了自己的理論和經驗,最終總結出“我自用我法”,“法自我立”等理論主張,其繪畫理論著作《畫語錄》可謂中國畫藝術理論中的瑰寶,直至今日,仍然深刻影響著近現代水墨繪畫的發展。在此著作中,石濤從哲學以及宇宙宏觀的視角,深刻闡釋了畫理與技法的體系,具有嚴密的邏輯性、科學的理論性,倡導“筆墨當隨時代”,重視畫家本人主體精神與真情實感的表達,強調個性張揚與創新。
(二)“飄逸俊秀,雄奇雋永”的八大山人
八大山人,原名朱耷,身為明朝皇族后裔,其幼年生活條件優越,能博覽群書與大量名家真跡,練就了非常堅實的書畫功底,后來清兵入關,明朝覆滅,朱耷不得已出家,以此來躲避朝廷的迫害。遁入空門后,他在書畫藝術的領域中尋找心靈的慰藉和情緒宣泄的出口,其憤懣、痛楚、愁苦的真情實感滲入了每一滴墨水和淚水中,其繪畫風格彰顯了飄逸俊秀、雄奇雋永的特點,他以書法用筆融入繪畫,畫面中多有剛健、沉穩的篆籀筆法,構圖章法奇巧不凡,寓意深刻。他善于將平常的鳥、石、魚等對象進行高度凝練與變形,通過奇俊怪偉的造型來傳達內心的一種禪境,這種境界是畫家超脫現實苦痛的心境寫照,尤其在他的大寫意花鳥畫中,怪石、白眼向天的禽鳥,立體地、生動地展現出畫家的精神世界。朱耷的很多山水畫構圖采用了S線形的形式,山石、樹木的用線雖以弧線居多,卻在柔和、圓潤的用線中透出了剛硬、雄健的筆法,正如畫家本人的氣場和品性一般,另外一部分畫作的構圖采用了“平遠法”,筆墨的濃、淡、干、濕、枯、潤變化豐富,展現了畫家獨特的才情。
(三)“渾厚蒼勁,平淡幽深”的髡殘
髡殘繼承了黃公望、王蒙的藝術精華,其畫面章法嚴謹、用筆蒼勁,常常使用禿筆枯墨,反復皴擦、暈染,給人厚重而靈透的感覺,他善于從平淡無奇的景致中發掘出幽深的意境。髡殘的內心也包含強烈的遺民意識,個性剛烈而不屈,非常痛恨滿清的統治,他的畫面上透露出清清冷冷、靜寂凄涼,與現實生活狀況相去甚遠。他的用筆以枯筆為主,顯得沉穩而有力,其墨色層層積染,具有豐富、渾厚的韻致。髡殘是在明朝滅亡之前出家為僧的,之后便開始癡迷佛學的研究,并取得了顯著的成就,其人品、畫品、藝術成就和佛學修為皆為世人所稱頌。
(四)“清新奇特,生動傳神”的弘仁
弘仁早年向宋元各家學習,尤其推崇和喜愛倪瓚的繪畫藝術,從他的很多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倪瓚的神采。弘仁的作品構圖簡練而精巧,筆墨蒼勁、規整,常常以干筆枯墨和折帶皴法來表現黃山、武夷山的壯美與奇妙,這種畫法和理念與他堅持師法自然,從黃山、武夷山等自然景觀中汲取有益的成分密切相關。從他的作品中常常能體味到清新、雅致、奇特的韻味;同時,由于繼承和發揚了倪瓚的筆法、墨法,進行了卓有成效的革新,弘仁的畫作總能給人生動、傳神、天人合一之感。
二、“四僧”繪畫藝術之獨特“個性”的成因
(一)“師法自然”的宗旨以及不同的身世經歷
長期以來,“師古人”和“師法自然”是中國畫理論中的兩個焦點,“師古人”就是要對前人的優秀繪畫理論與精湛技法進行系統地學習與研究,也就是繼承傳統的問題;“師法自然”是指的畫家要親身面對自然景致,與自然對話和交流,用心體悟自然妙趣與規律。“四僧”力主創新,推崇“師法自然”,但由于每一位畫家的生活環境以及游歷不同,從而造成了極大的風格差異。如石濤,平生好游歷名山大川,曾經多次游歷黃山、敬亭山、南京以及揚州等地,晚年則定居于揚州,遍覽名山之后,“搜盡奇峰打草稿”,最終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清康熙初年,朱耷離開奉新之后,到達青云譜道觀隱居,晨鐘暮鼓,每日悟道耕作,并研習書畫,晚年又離開道觀到達南昌撫河橋附近筑“寢歌草堂”定居,他獨特的身世經歷以及生活環境鍛造了蒼勁秀逸、圓潤恣肆的藝術特點。
(二)性格差異的影響
“四僧”同為明朝遺民,對于清朝的統治懷有深刻的仇視和憤恨之情,因此在書畫中借物抒情,痛快淋漓地表達自己對于故國山河的向往和懷念,這是一種傳統文人的忠貞氣節,在這一點上“四僧”是相似的,因此造就了他們孤寂、蒼茫、冷峻、怪異、幽遠的風格特點,這與當時占畫壇主流的“四王”摹古之風大相迥異。另一方面,“四僧”的各位成員的性格也不同,比如弘仁的性格堅毅、沉穩、安靜、隱忍,在大明江山岌岌可危之刻,義無反顧投身抗清隊伍,后來明朝覆滅,只能遁入空門,以書畫詩詞來寄托自己對于故國的眷念。髡殘的性格剛烈、倔強、不善與人交流與融合,這種個性造成了他在禪學理論和繪畫實踐方面特立獨行的風格。而朱耷身為皇室后裔,雖身負國仇家恨,但他內心依然保留著貴族氣質與秉性,其畫中的魚、鳥、水禽的白眼向天以及怪石造型都表露出畫家內心的倔強不屈和對清朝的不屑一顧。石濤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與思想斗爭,一方面內心飽含國破山河碎的苦楚,另一方面又與清廷的上層官員保持著聯系,且兩次跪迎康熙帝,這種特殊的心理狀態對其繪畫風格的形成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三)對畫理、佛法、禪理的不同理解
“四僧”在長期的藝術探索與實踐中,對繪畫理論、佛法以及禪理逐漸形成了獨特的見解,這些理論和認識對畫家的繪畫風格特征產生了深刻影響。正如石濤的《畫語錄》,從哲學高度闡釋了繪畫美學、技法論、創作論等等內容,提出了令人矚目的“一畫”論,提倡“借古以開今”、“我用我法”等觀點,這些理論對于畫家本人乃至今日中國畫壇而言,都具有深遠的影響力。
總之,清初“四僧”的繪畫藝術具有不同凡響的“個性”特征,而這些特征、風格又是其不同的身世經歷、理論體系、性格差異所決定的,四位畫僧不但名垂青史,而且對后世花鳥畫、山水畫以及大寫意畫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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