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翠萍：做一個有溫度的老師

周浩 馮潔暉 馬麗娜

“如果說拿到了文本之后就按照文本去組織活動，不是不能，照著上還不會出錯，畢竟是前人留下的東西。但是如果不了解授課對象，這個活動就沒有溫度。我不喜歡沒有溫度的東西。”金翠萍直率地說，孩子是有溫度的。

城市像是巨大的氣泡，折射出五顏六色，在這瓦藍的秋天里，干爽的陽光像是從上帝的手中灑下來一般，打亮了高樓、道路、樹木，還有那一個一個形色匆忙的路人，就連遠處的明城墻都亮堂了起來。

富麗山莊幼兒園的小會議室。金翠萍坐在椅子上，嘴角噙著微笑，娓娓道出——她和孩子們的故事，還有幫助她成長的賈宗萍園長……這是一個收獲的故事。

金翠萍8月末剛剛調進富麗山莊幼兒園。她仿佛又再次看到了電影《蒙娜麗莎的微笑》（電影講述了1953年的美國，畢業于風氣開放的伯克利大學的凱瑟琳前往衛斯理女子學校教授藝術史，充滿理想與熱情的凱瑟琳，大膽地向陳腐的教學制度發起挑戰的故事）一般，又一次，看見了自己的成長，還有許許多多正在成長的兒童。

走出理想國，認識真兒童

“孩子是獨立的個體。你要尊重他，你要給予他陽光、雨露。”但是，職業生涯的開始，金翠萍像大部分新老師一樣，將孩子看作了理想的狀態。“你以為你跟他好好講，他會聽;你教導他，說道理，他會聽;實質上，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金翠萍稱之為“走出理想國”，走向真正的兒童。

1996年，金翠萍還是幼兒園大班配班老師。那年，六一兒童節，全班小朋友都要參加表演，可是有一個男孩死活不肯化妝。“其實就是簡單地涂一點口紅，打一點點腮紅。”金翠萍說。男孩子躲在桌子底下，和老師進行拉鋸戰。最終，男孩子還是被兩個老師推上了舞臺。

“那個時候，我們的兒童觀，就是要求大家統一，不允許個人的存在。”兒童是一個完整的人，他有權利做主，但是直到現在，我們的教育還常常忽略這一點。

“表演剛結束，狠狠地用手在嘴巴上擦了一下，他要抹去口紅！”這個動作深深地印在了金翠萍的腦海里。其實，這個孩子的爸媽是開理發店的，他說，看到店里的人化妝，涂得紅紅的嘴巴，難看死了。

“其實，這是環境對他造成的影響，爸媽忙于工作，疏于管理，沒有給孩子正確的引導。”

“男孩子有自己的審美觀，只不過沒有人發現他的想法，理解他的想法。”這件事情，使金翠萍認識到，每一個孩子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個性，有自己的想法。

“幼兒教師的教學，要基于兒童，從兒童出發。”在發現、認識兒童的道路上，金翠萍還清楚地記得，當年南京市中華路幼兒園創省示范園，驗收前一次磨課試教——小班音樂課，讓孩子做一些生活模仿動作。金翠萍將活動設計成和孩子們日常生活相關的刷牙、洗臉、擰毛巾等。課后，南京市秦淮區托幼辦來園指導的老師對金翠萍說，小金啊！你回去看看，你們班級的小朋友擰毛巾的動作，是怎么擰的。這個時候，金翠萍猛然間懂得了觀察孩子的重要。金翠萍感謝幫助自己成長的每一個老師，尤其是中華路幼兒園賈宗萍園長。

“我擰毛巾的習慣是，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可是孩子們跟我擰的方式不一樣。”金翠萍說，兒童是教師的“鏡子”，是教育的起點和來源，你如果相信他，賦予他一定的責任，他可以勝任一切。

金翠萍又說，老師心中要有目標，這個目標，不是局限你的教學領域，而是在整個兒童觀、兒童發展的這個大領域。

“我要讓這節課變得有溫度”

金翠萍的不少活動，最初的點子都來自孩子。

那年，國慶節之后，孩子們帶來了各種特產，琳瑯滿目，教室儼然成了特產專銷店……時間就在孩子們游戲的時候，悄悄地改變著這些東西，有的特產需要處理了，有的還可以繼續保留……可是哪些需要處理呢？又根據什么處理呢？孩子們熱烈地討論了起來。

“因為是數學活動，孩子們比較在意包裝上的條形碼和電話號碼等數字。”你一言，我一語，孩子們的焦點聚了散、散了聚，似浪一樣，涌來、退去。金翠萍隨波上上下下，突然，她意識到，可以給大班孩子一些食品安全方面的教育了。

“從食品包裝上的保質期入手可以嗎？孩子們是否感興趣呢？”金翠萍帶著孩子們走進超市。看著孩子們對食品袋上的數字格外關注，她有了信心。于是，在園長的指導和老師們的共同研究下，設計了題為“保質期”的活動。

這個活動保留到現在，還有老師在不停地演繹和變化。“食品安全已經是一個重要的話題。并不是我多有眼光，看到了后面的發展趨勢，只不過是，我發現了孩子的興趣點。”

從孩子的興趣點出發，和孩子們真心地交流，在組織活動時，金翠萍更渴望火花，和孩子們碰撞得火花四濺，最好彼此都能燃起來。

“有的時候上課，平淡無奇，反而對我沒有刺激。我倒想，如果能夠在現場激起矛盾，就更好了，這說明孩子們已投入到活動中，更加能夠展示孩子和老師的水平。”

2004年，評選南京市學科帶頭人的時候，在賈宗萍園長的指導下，金翠萍上了一節小班的數學活動課“捉迷藏”。在室外進行小班的數學活動比較困難，但是在金翠萍看來，就是因為難才有挑戰，才可能碰撞出思維的火花。

金翠萍：“小熊躲在了什么地方？”

孩子們：“小熊在柜子旁邊。”“小熊在柜子外面。”“小熊在柜子里面。”……答案五花八門。

為什么孩子的答案會如此豐富多彩？完全出乎了金翠萍的預料。因為在她看來，孩子的答案應該就是唯一的一個：在柜子里面。五光十色的答案，讓金翠萍了解到孩子們是如何認識柜子的“里面”這個方位的。“小班的孩子認為，里面應該是有深度的，看不到的”，而放置小熊的柜子恰恰是一個敞開式的，很多孩子認為“小熊不在柜子里面”，所以無法準確回答小熊躲在哪里。

“如果說拿到了文本之后就按照文本去組織活動，不是不能，照著上還不會出錯，畢竟是前人留下的東西。但是如果不了解授課對象，這個活動就沒有溫度。我不喜歡沒有溫度的東西。”金翠萍直率地說，孩子是有溫度的。

“我想讓這節課變得有溫度，有情感，看到孩子的眼睛里面有光。最起碼，要是他們喜歡的，認為好玩的。”金翠萍說，活動有矛盾，哪怕在課堂上跟孩子們吵起來、辯起來，都沒有關系。從這里，我醒悟到，是孩子教會了教師如何“教”。

“眼中有事，用心觀察，就能找到創新的突破口”

小班有一對雙胞胎，特別有意思，他們都喜歡葫蘆。“他們年齡比較小，是8月底出生的小孩子，在班上處于打醬油的狀態，學什么東西都不是特別積極。”有一次，金翠萍看到哥哥手上拿著一個藍葫蘆。

金翠萍就問他：“你喜歡葫蘆啊？”

“嗯，我喜歡葫蘆。”

“這是什么葫蘆啊？”

“藍葫蘆。”

“弟弟喜歡什么葫蘆啊？”

“弟弟喜歡紅葫蘆。”

……

“我是什么葫蘆？”

“你是美葫蘆！”

別人看來，這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但在金翠萍看來，卻是一個很好的教育案例。敏銳的眼光和專業的判斷，讓金翠萍看出，“這個孩子在分類上是沒問題的。你看他對顏色的區分是有標準的，還有大葫蘆、小葫蘆的區分，他知道大小、美丑。做活動的時候，你拿一堆東西給他分，他肯定有一個自己的分類標準。”

其實，讀書的時候，金翠萍并不喜歡數學。而現在的她，卻常常跟女兒一起討論數學問題，樂此不疲。“我偏文，數學不是我擅長的，應該說數學還是比較弱的。”

是賈宗萍園長改變了她，是中華路幼兒園濃厚的教科研氛圍影響了她。金翠萍滿懷感恩地說，賈宗萍園長一直強調，要走數學專業之路，深下去，不要做表面文章。“幼兒數學教育有一個系統，作為教師必須熟悉三個年齡段的孩子數學學習路徑，才能真正做到深入淺出。”

在賈宗萍園長的引領下，她慢慢改變了原來排斥的狀態，系統地學習幼兒數學教育的內容、組織形式，了解幼兒學習數學的特點，試著去創新教育教學形式。比如，到了圣誕節，給孩子包裝禮物，金翠萍就讓他們自己來包禮物，點數五以內的物品，往塑封袋里面裝，裝完以后給它們標記幾個點子就表示就多少。類似于這樣的小的活動，越來越多，漸漸地，她喜歡上了幼兒數學教育。

“賈園長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導師！”金翠萍說，在發展的道路上，無論是取得成績還是受到別人的非議，賈宗萍園長總會及時地予以指點。2004年，金翠萍被評選為南京市學科帶頭人，同時，她也遇到了發展的瓶頸期。又是賈宗萍園長幫助她突破，再次向上攀登。“做好自己，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分內的事情，按照你一貫的作風。”賈宗萍的這些話烙在了金翠萍的腦海里。

“我在中華路幼兒園，一直跟隨賈宗萍園長研究幼兒數學教育，所以關注的角度常是數學。如果你是研究美術的老師，你可能對孩子的美術發展比較關注。”金翠萍說，創新是很難，但是，如果你眼中有事，用心去觀察，從細節上用心去做，那么創新并不是步步維艱，還是有突破口的。

秋陽打在小會議室的地板上，光子飛濺，在不大的空中織出一片朦朧。

金翠萍是電影《蒙娜麗莎的微笑》中的“蒙娜麗莎”。我們跟著她再次看了一場她最喜歡的電影，看到了如何認識兒童，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教師……電影結束了，故事還在延續：她和孩子們、和教師們的故事，這是一個優秀園長的故事。

“園長不要整天忙于事務，而是要跟老師一樣，和孩子在一起，做孩子喜歡的事情;和老師在一起，做讓孩子快樂的事情！”金翠萍笑著談起了未來的園長生活。我們堅信，她會是一個優秀的園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