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專利權質押融資制度與實踐研究

滕小碩滕 麗

（1.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南國商學院，廣東 廣州 510545；2.廣東財經大學，廣東 廣州 510320）

當前國內外經濟形勢異常復雜，不確定性因素較多。在經濟轉型困難較大的情況下，專利權質押融資有助于我國通過增值的專業化金融服務，拓寬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擴散技術創新成果，促進創新資源的良性循環，建立基于知識產權價值實現的多元資本投入機制。盡管專利權質押融資在我國開展較晚，但從國際上看，專利權質押融資有其必然的產生和發展邏輯，美國、日本、英國、法國等國家均已形成較為完善的專利權質押融資制度，實現了法律基本價值的平衡，提升和集聚了本國產業核心競爭力，對此，我們有必要進行較為深入的探討。

一、美國專利權質押融資制度與實踐

美國規定了較為靈活的專利權質押融資制度，早在1912年頒布的美國《統一商法典》即已實現了對專利權質押高效力層次的法律規定，解決了之前各州立法不統一的問題。之后，美國《專利法》進一步規定專利權質押效力采用登記對抗主義，并對專利權質押程序作出了詳細的規定。例如，設定專利權擔保的權利人須在聯邦專利商標局辦理登記，否則無法主張優先權；專利申請權可以成為質押標的；同一專利權可重復質押，發生糾紛時按照質權設立的順序進行賠償；質權人擁有多種質權實現方式，除了通常的訴訟途徑，也可采取合理的商業方式。值得指出的是，基于充分的法律依據，美國政府部門特別注重加強與中小企業和金融機構的合作，在專利權質押融資活動中發揮了重要的引導和保證作用，其工作模式主要有：政府保證模式，即中小企業管理局（Small Business Administration，SBA）提供保證模式；M-CAM公司提供保證收購價格模式以及硅谷銀行主動參與模式。

（一）中小企業管理局提供保證模式

縱觀全球，良好的制度設計是各國中小企業通過正規融資渠道滿足資金需求的必備條件，政府服務支持能夠為中小企業融資提供更多的便利。美國政府主要通過政府信用保證機制以及征信機構對企業進行信用等級監督的方式，保障融資企業能夠按期歸還借款。1953年成立的美國中小企業管理局的工作宗旨就是鼓勵和扶持美國中小企業的發展，專門為中小科技創新企業提供融資保證。其職能是通過直接援助、提供咨詢、幫助和保護等方式，盡可能為中小企業服務。美國中小企業管理局在推動中小企業發展以及企業家精神塑造方面同樣發揮了極大的作用，1958年它推出了以聯系風險投資家和中小企業為目標的中小企業投資公司項目，該項目曾為諸如蘋果、康柏、英特爾等著名公司的成長提供了支持和指引，如今已成為政府與企業建立良好合作關系的全球典范。在專利權質押融資活動中，美國中小企業管理局并不直接發放貸款，而是嚴格遵循市場經濟基本規律，充分運用市場機制，利用美國發達的銀行體系、資本市場和現代金融工具，調動各方積極性降低融資風險，進而有力地促進中小企業發展。當企業向銀行申請貸款時，美國中小企業管理局對該貸款提供部分有限額的信用保證，通過與銀行、財務公司等機構的合作，在設定的融資標準下為中小企業的還款提供保證。

（二）M-CAM公司提供保證收購價格模式

2000年，美國M-CAM公司創設了專利權融資保證資產收購價格機制（CAPP）。這是一種給予信用強化的新型融資擔保模式，致力于為進行專利權融資的企業提供信用擔保。CAPP作為一種完全商業化的民間中介機構，其專利權擔保融資的形式彌補了美國中小企業管理局在功能和資金上的不足，更具可行性和操作性。在這種機制下，擔保物的交易市場風險會大幅降低，有利于提高融資者接受以專利權擔保作為融資方式的積極性。此外，預定收購價格也有助于提高融資者最后提供貸款的成數，實現中小企業利用專利權融資擔保利益的最大化。當然，這種模式也存在以下不足之處需要改進：（1）嚴格的信用標準提高了融資擔保門檻，對于創業初期的中小企業來說，融資擔保通過率較低。（2）多方參與管理增加了融資擔保的難度和復雜性，會影響中小企業的日常管理與決策活動。當各方目標不一致時，可能產生沖突而受到一些企業的抵制。（3）CAPP過度商業化的運作容易失去國家政策導向功能。M-CAM公司是以營利為目的進行商業擔保，擔保資金的主要來源是自有資金和借貸資金，一般會收取企業貸款金額的8%作為傭金。因此，從實施目的來看，CAPP并不具有國家政策引導功能，只是政府擔保的補充形式。

（三）硅谷銀行主動參與模式

1983年設立的美國硅谷銀行（SVB）是主要為高科技初創公司提供金融服務的商業銀行，現已形成了一套獨特的科技銀行商業經營模式，被認為是支撐硅谷活躍創業活動的重要力量。在傳統銀行體系內，貸款方的審批更多集中在固定資產、現金流等因素上，而SVB能夠調整傳統審核標準的權重，通過創新的資產價值評估模式和成熟的企業風險評估體系，將大部分貸款投給高科技行業的創業公司，為科技型企業提供資金支持。目前，硅谷銀行業務主要包括：以收取較高利息、協議取得企業部分認股權或期權的方式為初始創業企業提供貸款；由金融集團持有股權或期權，在企業上市或被并購時行使期權獲利；硅銀創投以風投方式介入優秀創業企業，以獲得資本增值等。

可見，美國通過立法明確專利權質押融資，政策扶持，政府銀行、風險投資公司共擔風險等做法，為美國專利權質押融資的順利發展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二、日本專利權質押融資制度與實踐

隨著《知識產權戰略大綱》的實施，日本專利權質押融資制度進一步完善，專利權質押融資活動發展迅速。

（一）日本立法支持中小企業專利權質押融資

從立法體系來看，日本政府先后制定了30多部中小企業法律法規，多部法律都有關于專利權質押的規定，有力地減小了中小企業融資難度。例如，日本政府先后出臺了《知識產權推進計劃》《商工組合中央金庫法》《國民金融公庫法》《信用保證協會法》《改善中小企業金融方法綱要》《中小企業振興資金助成法》《新事業促成法》《日本高技術工業密集區開發促進及其政令、施行令》等對中小企業給予政策和金融扶持的法律。具體加以考察，日本法律明確規定，專利權、專有實施權和普通實施權均可出質，擴展了質押標的物的范圍；專利權質押須經全體合法專利權人的同意，未經出質人同意，質權人無權處分質押物；以專利權或者獨占實施權為標的的質權處分，非經注冊不發生法律效力。日本《民事執行法》規定，除協議折價、拍賣和出賣等傳統方法之外，專利權質權的實現也可通過讓渡命令（債權人通過司法清算程序直接獲得出質的專利權）或管理命令（質權人由第三人處得到使用費或受讓費以充作債權）的方式獲得。

（二）社會主體積極參與專利權質押融資

從實踐來看，日本專利權質押融資是以政策性投資銀行為主，商業銀行協同實施為輔，日本信用保證協會、民間金融機構等主體亦參與其中，主要有以下幾種運作模式：

1.日本信用擔保體系提供保證。以政府為主導的日本的信用擔保體系，主要由相互獨立的日本信用擔保協會和信用保險公庫構成，可為中小企業貸款、發行債券和票據貼現提供保險和擔保等信用保證。僅以日本信用保證協會為例，它是以《信用保證協會法》為指導，以中小企業為主要服務對象，為中小企業提供信用保證，幫助企業獲得金融機構資金支持的機構。該協會不以盈利為目的，依靠政府出資、金融機構攤款以及累計收支余額運營。協會在收到中小企業申請后，進行運營管理、貸款用途、質押物價值等企業資信調查，然后向審查合格的企業頒發信用保證書，企業憑此保證書向金融機構申請貸款。如果被保證企業能夠按時還款給金融機構，則信用保證協會取消其保證責任。一旦被保證企業不能按時歸還本息，則由協會承擔賠償責任，并取得債權人的代位求償權。

2.日本政策投資銀行提供資金。日本政策投資銀行具有鮮明的政策導向性，其工作宗旨是扶植中小科技型企業，促進新技術發展，提高本國創新能力。政策投資銀行主要服務處于新技術開發階段或擁有先進技術的中小企業，授信條件較為寬松，可以根據企業資信及經營狀況提供長期低息貸款，以支持企業技術研發、設備擴充等。據統計，日本政策投資銀行銀行單筆專利權質押貸款額度可達1億至5億日元。

3.民間金融機構參與專利權質押融資。除了由政府主導的非營利機構之外，日本民間金融機構在專利權質押融資業務上也取得了良好的成效。民間金融機構可以受理符合條件的中小企業的專利權質押融資申請，且貸款期限較為寬松，主要發放4-5年的中長期貸款，還可以根據企業實際情況予以延長。例如，日本新事業育成資金制度規定，對于符合條件的企業可以根據貸款用途來設定還貸期限：固定資金貸款期限的上限為15年，可以申請延期5年償還貸款；企業流動資金貸款期限的上限可達7年，并可申請2年的延期償還時間。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專利權質押融資已經形成一套完善的操作流程，專利權價值評估在其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中小企業進行專利權質押融資時，一般是由銀行提供咨詢服務，銀行與企業共同挑選合適的貸款項目，協商融資計劃與實施方案，這樣既可使銀行充分掌握企業信息，又能夠大幅縮短審批周期，提高審批效率。

三、英國專利權質押融資制度與實踐

英國是世界上最早頒布法律保護專利權的國家，1623年頒布的《壟斷法規》和1709年頒布的《安娜女王法令》對后來各國的知識產權立法產生了重要影響，經過400多年的發展，目前已經形成了完備的知識產權法律體系。英國立法對專利權質押做出了較為詳盡的規定，專利權人可以自主決定轉讓、許可他人使用或質押專利權以實現其經濟價值。英國《專利法》明確規定，專利權、專利申請權以及依附在其上的權利都可質押，專利權質押時應當采取書面形式并在專利局登記，否則優先權和向侵權人索賠的權利就會受到限制。此外，英國《公司法》規定，專利權質押可以包含在浮動抵押的集合財產中，與其他財產相結合，共同為企業融資創造條件。由此可知，英國專利權標的范圍廣泛，專利權、專利申請權、許可實施權在取得英國專利局許可證后，均可用于交易、轉讓或質押。英國法律規定，有關專利權質押的問題統一適用《專利法》，以避免出現法律沖突的情形。為了保護專利權質權人的利益，當出質人是質物的原權利人時，質權人可以根據質物的具體使用方式加以處理。如果出質人自用，則允許出質人一同提供實物擔保；如果許可他人實施，則應明確權利義務關系，通過協商質權等方式保護自身的合法權益。實踐中，英國專利權質押除了具備普通權利質押共有的功能外，也充分發揮了專利制度激勵和保護創新的基礎性作用，為經濟和社會的發展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四、法國專利權質押融資制度與實踐

《知識產權法典》是法國1992年頒布的世界上第一部關于專利權的法典，主要包括92-597號法律和其他23個單行法。其中，第613-8條和第613-9條規定了專利權的轉讓，明確專利申請權或或專利權既可以書面形式全部或部分轉讓，也可全部或部分地進行獨占或非獨占許可使用。法國《知識產權法典》也增加了有關無形財產權質押的內容，明確規定：第一，大多數專利權均可成為權利質押標的；第二，在專利權質權的設定和實行上，除了遵循動產質權和不動產質權外，當事人可以通過約定或法院司法判決的形式設定權利質權；第三，專利權質押效力采取登記對抗主義，即在國家工業產權局的專利注冊簿上登記后方可對抗第三人；第四，一件專利可以設立多個質權，登記順序依法律要求的次序而定。依據法國法律，權利質權優先權若要產生對抗第三人的效力，需要滿足兩個必要條件：一是債權數額、質押財產的種類、數量、質量等信息應當記載于登記過的法律文書上；二是質物應當轉移占有，即質物的占有應當由債務人或質押人轉移至債權人或第三人。法國《擔保法》明確規定，質權對抗性的獲取有轉移占有和登記兩種方式。質權實現的方式主要是轉讓、許可使用等，登記則是一種公示方式。

綜上，無論屬于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上述國家都在成文法中對專利權質押融資做出了較為全面的規定，涵蓋了專利權質押標的、設立、公示、效力等諸多方面。盡管各國法律規定有所差異，但立法理念及規范目的基本相同，即依托科技創新和法律的保障，促進知識產權價值的有效實現，達成交易各方互利共贏的目的。